《鸾雪》宛妮

13、第 13 章

　　我憋着一口气飞回了木屋，还在清扫的童子见到红着眼眶的我像见到鬼似的死死护住了自己的扫把，我越发不爽利，顺手摇了摇路过的每一根树杆出气，唰啦啦掉下一批又一批落叶来，只听童子一声哀叹，在他举着扫把向我扑来之前我赶紧跑进屋里关上了房门。

　　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窗户都关严实了，只剩下略微的漏光从木缝里渗进来，一室黑暗，又爬到床榻上用被子把自己蒙头盖脸裹严实了，似乎这样才能让自己平静下来，总算有地方搁脸了。

　　想到自己刚才对清尧帝君那样的口气，竟是像在吃醋，又为何使那小性子，忘了自己的初衷了么，我是为金星公主而来，我是鸿雁传情的那个雁，而不是横刀夺爱的那个刀，我为自己一时的狭隘而感到羞愧，可胸口还是像塞了团棉花那般透不过气。

　　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在扯我被子，我偷偷卸开一角，那个眉目带笑的人不是清尧帝君又是谁。

　　我不好意思地复又将头盖住，闷闷地问他：“你走的后门？”

　　“那个，门对我而言其实没什么意义。”

　　“……”

　　“许久没见你了，倒是有点想念，让我看看你。”他又孜孜不倦地扯我的被子。

　　他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这样的柔情谁能抵挡，不要这样诱惑我！我冷冷道：“我还不就是这个样子吗？你又不是没见过。”

　　“不一样了……”他轻轻一声叹息，“好像变得懂事了。”

　　我撩开被子惊奇地问：“真的吗？我也这么觉得。”

　　他不置可否，一颗大药丸递到我的嘴边：“吃药！”

　　我乖乖张嘴吞了，额，好苦！

　　他问我如何中的毒，我便把被轩辕帝君挟持的前因后果以及脱逃经过都叙述给他听，完了我说：“我是不是很没用，被人绑架还中了毒。”

　　他说：“哪里，应该说鸾儿真聪明，轩辕帝君是何等样的人物，你居然能从他的手里逃脱。”

　　我暗自高兴，虽然刚吃了一颗大苦药，心中却像喝了蜜那般甜滋滋的，我说：“那我这样做到底对不对？”

　　他思考了一瞬，眸光明灭不定，他说：“你让命运掌控在自己的手上是没有错的，不过，事情还是朝预期的方向进展了。”

　　原来在我逃脱之后，真正的金星公主参加了轩辕帝君的寿宴，不仅献舞一曲，还揭示了她和天帝之间的暧昧。我想应该是她与轩辕帝君之间已经达成了某种共识。天帝倒是大方，众目睽睽之下便也承认了，他说，既然此事已公之于众，那么他便打算迎娶金星公主，这天后的位置也已经空了几万年了。竟是顺手推舟解开了禁忌。这事情看起来波澜不惊，底下的一众神仙都颇有微词，敢怒不敢言，天帝实则已经自损威望了。

　　这轩辕帝君还留了后招，到最后有我没我影响不大嘛，只因他觉得我更好控制吧。

　　我盯着清尧帝君若有所思的俊逸脸庞，光线太过昏暗捕捉不到最细微的神色变化，“那么你呢，“我问他，”金星公主要嫁天帝了，你伤心吗？”

　　他看着我，如湖水般平静的眸光无懈可击，他说：“情爱是人间的凡俗之事，不过过眼云烟，稍纵即逝的，我没有那种执念。”

　　我急道：“那是因为你不知道金星公主的心意，其实她也深爱着你啊！”

　　我把金星公主对画濡泣的事情告诉他，以为这个结果会深深惊喜到他，至少会让他欣然而雀跃，谁知他又不动声色道：“看来金星公主也会有一时糊涂，过后她自会想通的。”

　　这个人当真是刀枪不入的吗？到底是天帝这个阻碍太大，还是之前被伤害过头了，我说：“那么你就眼睁睁看着她羊入虎口吗？”

　　他捋了捋我乱了的头发，他说：“有些事情，不是我们能控制的。”

　　“可是……可是……”事情不应该是这样子的啊，清尧帝君怎能如此淡漠冷情。

　　“鸾儿，你就这么希望我和金星公主在一起吗？”

　　“那当然，你们不是两情相悦的吗，我希望有情人终成眷属。”我说出了自己一直想说的话，声音却渐渐地由亢奋转而低落。

　　他说：“原来如此，那我懂了。”

　　我想，懂了就好，“那你如何救她？”

　　他没有回答我，站起身来，一一打开了木门和木窗，屋外的光明突兀地闯入，照的一室亮堂。他说：“为何要呆在黑暗之中呢，这样多好。”

　　我那已经适应了黑暗的眼睛，瞬间眯成了一条缝。待我看清，他已经在一片白光之中慢慢走了出去。

　　待我身子大好的时候，清尧帝君吩咐我去请荧惑星君过来与他一叙，因我也有点想念小狐狸了，欣然应允。

　　只是飞近荧惑星君的行宫，就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泛上来，砖石高垒的石窟给人一种阴森恐怖的感觉，远远看去像一根深深扎入泥土的枯藤老树耸立天际，尤其是它的上空常年乌云密布电闪雷鸣，那些面目狰狞的图腾在闪电中若隐若现，似乎下一秒就会真的从石壁上蹦出来，想到可怜的小狐狸会不会已经变成一具森森白骨了，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石窟的窗很小，也只有我这只鸟的体量可以进出自由。我绕着石窟从高到低盘旋了几圈绕过每一个窗口却没有看到他们，难道又扑了个空？

　　正感到失望，经过最底层的时候却隐隐听到人声，我飞进屋内，这声音似乎是从底下传来，我循声走至一堵墙后竟看到还有向下延伸的石阶。

　　伸手不见五指的下方有交谈之声落入耳内。

　　“那么，乾坤锁钥匙就拜托你了……依雪。”是荧惑星君的声音。

　　“我对你这么好，你该怎么报答我呢？”

　　荧惑失笑：“你的性情跟天庭这种压抑的地方真是格格不入。”

　　“你不也是。”

　　“所以做这种疯狂的事情我第一个便想到了你。”

　　“我愿意跟你一起下地狱。”依雪冷而绝然的声音钻入耳际有那么一点惊心。

　　“看来想去地狱的人太多了，幽冥之主未必肯容呢。”

　　我继续向下探去，声音越来越近，突然一团巨火向我直喷而来，我吃了一惊，热气汹涌而至，还未触及胸口就被依雪挡了去，她的身手竟然好了许多。

　　她一把抱住我，她说：“扶鸾，你怎么来了？”深情拥住我，熟悉的馨香暖盈。

　　我说：“许久未见，甚是想念，便涉险前来，果然差点丢了小命。这黑漆漆的地儿让我找得辛苦。”我的语气尽量平静，但脑子里却风驰电掣般闪过许多念头。

　　虽然被依雪和荧惑星君的身影挡住，但刚才在电石火光之间我看到了几个身着黑色斗篷的人影匆匆向下离去，若我没有猜错，那是人类的巫师。

　　据说很早之前天地是相通的，可以来到这九重天上的除了神和仙，还有人类的巫师，他们肩负着上传民情下宣神旨的使命，但自从天帝命重黎阻断天地之路，与人界断绝往来后就再也没有巫师到过天界。

　　我心中暗惊，莫非这石窟还通向人间不成。

　　荧惑星君抱臂看着我，冷冷道：“你这笨鸟还是改不了冒失的毛病，别人的私宅岂可乱闯。”

　　我避其眼风，低语道：“小的只是来报信的，清尧帝君有事找你相叙。”

　　“既然如此，那就出发吧。”荧惑星君急着把我往外赶。

　　出去之前我又好奇向下张望了一眼，真真是深不见底啊，那个幽深的黑洞像会将人吸住一般，瞬间有哭喊撕天，悲惨绝伦的的幻觉，那种声音像是从地狱传来的，我呆愣了一瞬，心惊肉跳。

　　依雪见我发呆，一把将我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