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7、第十七章 ...
-
夜风还是很轻,夜色还是很深。
藏玉阁的夜晚永远比白天热闹,灯火辉煌如宫殿,门口的女人年轻而美丽,她们脸上带着你最无法抗拒的笑容向你招手,好像你就是这世上最可爱的人。
陆小凤和花满楼坐在二楼的一个雅间里,桌上有几碟可口的小菜和两坛子五十年的陈年女儿红。
花满楼听见陆小凤在一杯接一杯的喝酒,道:“我劝你最好拿个酒坛子喝。”
酒杯停在唇边,陆小凤笑道:“这里的酒和女人一样美,越是美丽的东西就越应该慢慢的欣赏。”
花满楼道:“你的话说的很有道理。”顿了顿,他又道:“可你莫要忘记我是个瞎子,再美丽的女人我也看不见,所以你为什么非要带我到这里来?”
陆小凤道:“两个大男人喝酒不到这种地方来又要去哪里?”
花满楼道:“这里的女人虽然不是老虎,可是她们咬人的功夫不见得会差到哪里。”
陆小凤眯起眼道:“我发现你好像变聪明了。”
花满楼笑了笑,道:“无论是谁看见自己的朋友被咬那么多次,他多少都该变得聪明一点。”
陆小凤当然能听出花满楼的意思来,道:“现在我倒是希望有人能咬你一口。”
花满楼道:“为什么?”
陆小凤笑道:“这样的话我看见你被人咬,不但会跟你一样变聪明,心情也会变得更好!”
他们大笑着,丝毫也不怕别人听见,能跟好朋友好好坐下来喝酒,他们从来也没有这样开心过。久别的重逢,能让人的心变得又温暖又柔软,加上最醇美的酒,人生之中已没有比这更让人觉得高兴的事了。
冷风已被挡在外面,屋子里点了淡淡的香料,还有红泥小火炉在慢慢的温着酒,空气里充满了温暖而芬芳的香气。
隔壁的房间里传来歌女婉转的曲调:“千万恨,恨极在天涯。山月不知心里事,水风空落眼前花,摇曳碧云斜……”
陆小凤一举杯酒已入喉,“没想到还会在京城遇到你。”
花满楼道:“这点我委实也没有想到。”
陆小凤道:“我更没想到的是你什么时候变得跟我一样了?”
花满楼微笑道:“有所为有所必为,况且跟你做朋友久了,或多或少也该有些毛病。”
陆小凤道:“我还以为是你最近的日子过得太平凡,所以想找件危险的事来做。”
花满楼道:“这件事若换了是你,你会怎么做?”
陆小凤没有回答,忽然问道:“你一路过来也没有半点发现?”
花满楼道:“没有,除了水路上的排查加紧,其他地方没有发现。”
陆小凤道:“所以你决定到京城来找他们?”
花满楼渐渐淡去笑容,脸上多了些忧虑之意,道:“现在我只能到京城来找他们。”
陆小凤道:“会不会他们已经遭了毒手?”
花满楼道:“并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陆小凤叹了口气,道:“不该你花满楼管的事你要管,不该我陆小凤管的事我也要管,天底下作恶的人这么多,闲事管到何时是个头!”
花满楼道:“这个问题西门吹雪从不会烦恼。”
陆小凤道:“杀人总不会是解决问题的唯一办法,幸好他每年只杀四个人。”
花满楼淡淡的笑道:“或许你可以学他每年只管四件闲事,这样的话你不仅有更多的时间赌钱喝酒,说不定还能找个老婆成家。”
陆小凤眼珠子转了转,道:“这话你就说错了。”
花满楼挑了挑眉,没有说话。
陆小凤道:“倘若我有更多的时间去赌钱喝酒,那我必定是找不到老婆的。而我一旦找了老婆成了家,也必定没有时间去赌钱喝酒。这两件事虽然听起来很不错,但其实是很矛盾的。”
花满楼笑着摇摇头,把酒杯里的酒一口一口喝下去。长途的跋涉使得他看起来有些疲倦之色,但他的脸上永远都挂着愉快、平静的笑容,无论在什么地方遇到什么事,他的心都是安宁而满足的。他道:“世上像你这样的人本该一事无成的,可惜偏偏……”
陆小凤迅速接上他的话,“可惜偏偏我英俊潇洒聪明绝顶,实在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花满楼轻笑,问道:“赵老三真的不会武功?”
陆小凤把玩着手里的酒杯,道:“不仅不会,连刀都没拿过。”
花满楼道:“可是他能安然无恙的走在大街上,这足以证明他并不害怕有人对他下手。”
陆小凤道:“他的周围随时都有三四个武功一流的人在暗中保护他。”
花满楼道:“一个不会武功的人却杀死了大内第一高手,除了下毒果然没有比这更好的法子。”
陆小凤道:“魏子云毕竟是个老江湖,就算下毒也并非是轻而易举的事。”
花满楼给自己慢慢斟满一杯酒,道:“西门吹雪迟迟没有杀赵老三,绝不是因为他改变了主意。”
陆小凤看着花满楼想起了西门吹雪,他很了解西门吹雪的性格,他决定要杀的人绝不会更改主意。他缓缓道:“西门吹雪要杀的是真正害死魏子云的凶手。”
陆小凤点点头,道:“这件事可能还有别的隐情,赵老三背后应该还藏有秘密。”
花满楼也道:“赵老三虽然不会武功,可是他毕竟不是一个普通的商人,你大概也该知道商人往往比普通人更聪明,要对付一个聪明人并非那么容易。”
陆小凤皱了皱眉,心里也已认同了花满楼的话。西门吹雪之所以不是一个容易被击败的人,只因为他绝不会贸然出手,除非有七分把握以上,哪怕六分都不可以。
夜雾凄迷,街道上早已没有行人,只剩几家店铺门口挂着零星的灯火在发出惨淡的光。
赵老三独自穿过偏僻幽静的巷子,来到天宝当的门口。其实他本可不必这个时候过来的,只是他这个人疑心病太重,对什么人都不放心。
门上了锁,窗户也关得死死的,屋子里没有光,到处都是漆黑的。于是他绕到当铺的后院,那里有一扇小门,是专供当铺的人出入的。他掏出钥匙,打开了门上的钢锁。
院子里虽然黑,但赵老三很熟练地就走进了内堂,他在这里已经二十多年,就算不点灯他也能熟门熟路的找到,这里的一砖一瓦他都再清楚不过。
可是今天,他似乎觉得有些不同寻常。夜色即便掩盖了一切,显得很黑很静,可是他感觉到了在不远处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他。
那是一种带着不怀好意的眼神,即使你看不见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你也能察觉出他视线落在你身上的冰冷。
赵老三的汗毛已经竖起,他从未有过此刻的惊惧。直到那个人慢慢从墙角的阴影里走出来,他的瞳孔骤然紧缩,脚悬在半空迟疑许久才落下。
夜确实很黑,但那个人却穿了白色的衣裳,没有光照,反而愈加显得那白色刺眼。
赵老三额头有冷汗冒出,不由自主倒退两步,他好像认出了眼前这个人,但是又不肯定,突然大声叫道:“来人啊!”
院子里本来已看不见有其他的人,但赵老三一声大喊之后,屋檐之上立即有一个人影轻飘飘的落到了地上,居然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赵老三道:“快杀了他!”
那个人从落地开始就一直没动过,他只是抱着自己的刀站在原地,好像没听见赵老三的话。
“快杀了他!”赵老三又是一声大喝,他的声音已经开始微微发颤。
白衣人突然轻轻哼笑了一声,那是从鼻腔里发出来的一种很轻的声音,但。
赵老三瞪大眼睛,道:“你不是西门吹雪!你到底是谁?”他即便没有见过西门吹雪,但他敢肯定眼前这个绝不会是西门吹雪。
白衣人没有回答,他只是缓缓拔出自己手里的剑。
剑从剑鞘里拔出来的割裂声刺痛着赵老三的心,他已没有退路,所以他现在只能看着白衣人向他一步步走近。
另外的那个人还是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冷眼看着一切。
风声急响,剑光乍起,庭院中的木叶如同受惊的蝴蝶纷纷起舞,当最后一片落叶静止下来的时候,一把长剑正好从赵老三的咽喉洞穿而出。血,霎时绽开,一滴一滴溅到脚下的木叶上。
赵老三的眼睛还瞪得很大,脸上的表情很痛苦很狰狞,他的嘴唇还在翕动,却再也没有人能听到半个字。
旁边站着的人也还没走,好像现在还没到他走的时候,于是他回头看了看倒在地上的赵老三,脸上没有一点表情,他手里的刀很冷,心也更冷。
剑收回来的时候还在淌血,淌的是赵老三的血。血已经凉透,好像比剑还凉。剑还可以用血来温热,只是这血,是无论如何也热不起来了。
白衣人收起剑的时候忽然叹了口气,他并不为赵老三感到丝毫的同情和伤感。事实上,他只用一招便在瞬间洞穿了赵老三的咽喉,可是他心里还是觉得不满意,这种不满意让他觉得很不快活。
他忽然转身,人影闪动,竟已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