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别扭的老爷子 ...
-
杨老太爷年轻时候恰逢杨家在皇上跟前失了荣宠，翩翩佳公子便一下子从云端跌落，纵使一身才华，却不被世人看好。然他不曾气馁，规规矩矩做官，踏踏实实办事，外任时，百姓对其赞誉有加甚至京城里的贵人们都有所耳闻。渐渐地人们才认识到，原来杨家从前得势并不只是依靠皇上，自身也是有几分本事的。
而这许多年过来，杨老太爷早已卸任，杨家子弟在朝为官人数并不多，杨青算是其中官位较高的一员，卫尉寺少卿，虽不算显眼却也不容小觑。而杨家正如朝日的一代中，杨二公子杨瑾，又是满腹诗书、才华横溢，数月后的科举定能光耀门楣。
杨家在如霜冻般的打击中过渡，隐隐有了复苏的苗头。
杨老太爷彼时正在书房作画，听小厮禀告说老夫人有事相询，便搁下笔往后院来了。
没过多时，屋外丫头就进来道老太爷来了，杨老夫人瞥见若欢僵直的脊背，宽慰，“若丫头轻松些，你外祖父外冷内热，不难相处的。”
若欢点点头，抿了抿干涩的唇，刚要回话，瞧见门帘便被从外头掀开了，立马噤声。
“夫人寻我何事？”
“前两天李大人寿辰，玉儿瞧见了程家的姑娘……”
杨老夫人不过起了个头，就听杨老太爷一甩袖子，怒道，“他家的姑娘与我杨家何干？儿媳妇若是闲着无事不如好好替美凤寻门亲事，都十七的人了，还没定下来。”
杨夫人真是无辜受牵累。若欢有些抱歉地看向杨夫人，杨夫人冲她摇摇头，微微一笑，比了个“没关系”的口型。
“每次提到程家你都是这副反应，还真是打算一辈子都不认回文儿了？”
“她当初做出那等事，可是说过永不后悔的。”
杨老夫人知道老头子这个时候只能顺着来，绝不能有与他对着干的意思，于是改了方法，叹气道，“儿女都是爹娘的心头肉，女儿更是娘的小棉袄……这一晃都快二十年了，我也再没能见到文儿。当年她离家的时候也不过美凤这么大，一转眼，都成了当娘的人了……以前听说她生了个姑娘，我就担心哪，她没个儿子傍身，在程家那样的人家如何立足？这一担心，就是好些年……如今眼看着瑜哥儿要娶亲了，瑾哥儿寻思着商量人家，美凤的亲事也离不远了……不知道我那外孙女又如何了？”
她说到动情之处，拿帕子擦拭眼角。杨老太爷瞅见，有些不自然开口，“你不用担心这个。那丫头许了陈家三公子的亲事，以后日子好过着呢。”
坐在一旁的言欢听到老爷子说出这话，心中不由得偷笑。这老爷子，嘴上说不关心，该了解的情况却一点没少了解。
两姐妹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读出了希望。
“那丫头若真是有这样的福气，也不枉文儿为她操心打算了……只可惜我的文儿命苦，女儿嫁了好人家，她却不知道能不能看得到啦！”杨老夫人前半段话似在感慨，杨老太爷也是似听非听，最后一句却犹如惊雷，让他脸色微变。
“你说什么？什么叫不知道能不能看到？”
“文儿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啦……”
“程家后院的事，你又是如何知晓？”杨老爷子半信半疑，猜测着这会不会是夫人想要他认回女儿故意骗他的话。
杨老夫人看出了杨老太爷的想法，淡淡道，“玉儿见了程家的姑娘，就寻机会打听了文儿的近况，才听说文儿身子不好的消息……”
“谁知道真的假的？”杨老太爷就是不肯松口。
“正是因为不知真假，我这心里头才更憋得难受。”
杨老太爷不说话了。杨老夫人也不逼他，静静等待他的回答。
而这时外头传来人声，很快“踏踏踏”几声重重的脚步由远及近，“哗”地帘子被掀开，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闯了进来，目光从在座众人身上掠过，最后落在杨老夫人身上，“祖母。”
言欢简直要为他精彩的变脸功夫叫好——先头她分明从他扫来的目光中读到了几分乖戾，却不料他转瞬间就能变化成为乖乖巧巧的模样。
这个少年是何人？
言欢飞快地从记忆中搜寻，无奈对杨家人她知之甚少，除了那个后来有了名气的杨二公子外，她再无了解。
“怎么总这么莽莽撞撞的。”杨老太爷一瞧见他就皱紧了眉头，像是这少年浑身上下都让他感到不满意似的。
“我这不是刚回府就急着来看祖母吗？”那少年扔下这么句，跑到杨老夫人跟前，有些撒娇似的开口，“祖母，瑕儿给您带回来好多礼物呢。南阳一点也不好玩，那里的人都怕我，唯唯诺诺的，我觉得没意思，就回来了。”
“瑕儿，你这贪玩的性子什么时候才能改改？”杨老夫人虽说的是责备的话，语气却极为宠溺，若不是跟前之人已是少年，她定会抱在怀里疼爱一番，“若是叫族里那些老头子知晓了，又要打烂你的屁股。”
脑海中灵光一闪，言欢惊讶地捂住嘴。这个少年！她想起来了！可绝不是——她下意识向杨夫人望去，却见杨夫人望着窗外，似是走神已久。
“祖母，那两个人是谁？”少年注意到坐在一旁的言欢、若欢，目光里带了几分警惕。
杨老太爷的目光也随着他的话转到二人身上，在看清若欢容貌时表情一僵，一声“文儿”几乎脱口而出。
这个时候显然不是姐妹二人开口的时机，杨老夫人瞥了杨老太爷一眼，回答少年道，“算起来，你该喊声表姐才是。”
“表姐？——从哪儿蹦出来的表姐。”他冷嗤。
他讲话可真是难听。若是旁人说的，言欢自然是要生气的，只是这少年……却让她有些摸不准。
“夫人，你都把人领到家里来了，还需要我说什么吗？”杨老太爷显然瞧出了若欢是谁的女儿，面露愠色。
若欢脸色一白。
杨老夫人不高兴了，“你看你，把若丫头吓着了。说吧，你要是不欢迎，我这就把丫头送走，以后也不带回来了。”她说着作势就要拉起若欢。
杨老太爷本来觉着自己占了几分理，被她这一通抢白，有理也变成了没理，由是无奈道，“我哪里不欢迎了？来都来了，便留下来吃过午饭再回去罢。”
若欢有些不敢相信，杨老太爷看到她这幅模样，皱起眉，“怎么，不愿意吗？”
“没、没有。”
“你怎生得这么瘦？平日程家待你不好？”
“没有。”
“那是怎么回事？还是你娘没照顾好你？”
“……没有。”
“你怎么问什么都回答没有？不会说别的话？”杨老太爷很不满意。
杨老夫人听到杨老太爷“拷问”似的折磨自己外孙女，冷哼一声，“这都是你自己问得好！她有什么错？”
“我是她长辈！再怎么说话也不能就一个‘没有’吧？”杨老太爷吹胡子瞪眼。
“长辈？你让她怎么称呼你？”
“我……”对上若欢望向自己胆怯中带了几分期待的目光，杨老爷子有些不自在，转开头去。
“该叫什么就叫什么。”
扔下这句话，老爷子转身走出门去。
“你外祖父性子就是这样，嘴上硬，心却软得很。”看出若欢的忧心，杨老夫人再次宽慰，“不用担心，回头我再劝劝他，没有问题的。”
若欢轻轻颔首。
“祖母，她可是文姑姑的女儿？”
若欢一惊，抬头与那少年鹰隼般锐利的目光相触，瞬间打了败仗似的低下去。
“正是。”
“文姑姑的女儿……该是与我差不多年纪才是。”他的一声“姐姐”可不是轻易叫出口的。
杨老夫人哭笑不得，“若丫头与你同岁，但你是腊月里生的，生辰小，要管她叫姐姐的。”
“是吗？”杨瑕毫不在意，“不过是大几天罢了，做不得数。”
“好罢，也随你高兴。不过言丫头你叫声姐姐就不委屈了。”杨老夫人十分宠爱这个小孙子，向来有求必应。
“怎么？”杨瑕目光撇向言欢，几分懒散。
“言丫头是越王世子妃，今年已经十七了，比你大了两岁。”
“越王世子妃？”杨瑕重复了一遍，又上上下下将言欢打量一番，“越王世子我见过，不过是个汲汲营营之辈。”他话里轻蔑之意毫无掩饰。
言欢心里生气面上却不显露，语气平淡却意有所指，“有些人身在红尘中，却总说些世外的话……不外乎两种原因，其一是心不为红尘所绊，自有超脱凡俗之境地；其二便是——故作清高。公子以为如何？”
杨瑕脸色微变，看向言欢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探究，“越王世子妃好口舌，杨瑕自愧不如。”
言欢嫣然一笑，“承让。”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别扭的老爷子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