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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仙道彰I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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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的最初,其实只是随口调戏一下美人学长,然后看他炸毛,就像加在红茶里的牛奶,可有可无的调剂而已。
也不是没有被惊艳过。国体赛集训时,他们联手打败阿牧的那天阳光很灿烂,灌完篮的仙道一转头,看到藤真笑得像个天使一样朝自己奔来,让他瞬间晃了神,也仅此而已。
二年级的藤真从不吝啬自己的笑容,就算输给海南,也只是不甘心地扁扁嘴,一巴掌拍掉阿牧伸过来的手,“臭阿牧,下次一定打得你满地找牙!”十六岁的少年笑得朝气蓬勃,眉眼间是满满的自信。
正因为习惯了这样的笑容,所以看到坐在教练席上冷若冰霜的藤真时,仙道心里是很抵触的。比赛结束后,藤真对着阿牧笑得像个一碰就碎的瓷娃娃时,仙道就在不远处,他看到阿牧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却还是什么都没说,注视着藤真昂首阔步地离去,背影挤在翔阳的一群长人里,显得有些单薄。
“那家伙决定兼任教练那天,我去翔阳找他了。”阿牧主动挑起了话头,“我那天也真是反常,竟连声质问他做了教练岂不是自己的练习时间会大幅减少,还怎么来和我争神奈川第一控球后卫。”
“牧学长也是出于关心吧。”只是太过简单粗暴。
“关心吗?也许吧。结果那家伙脸色死白死白地盯着我说,‘那请牧君拿出其他解决方案来,牧君愿意转学来做我们的教练,还是希望翔阳篮球部就地解散?’我认识了那家伙将近三年,这是他第二次和我说敬语,第一次他以为我是海南的教练。”阿牧自嘲地笑了笑,“你也看到了,他那种心高气傲自己吐血三升也不会承认的样子,我是安慰不来的。你是他最喜欢的学弟,就交给你了。”
“真是困扰啊!”仙道无奈地摸了摸头,对目瞪口呆连笔记都忘记做的彦一说,“你也听到了,是海南队长嘱咐我去安慰翔阳队长的,可不是我自己想偷懒,帮我和教练请个假。”
仙道是在输给湘北的那个下午,才又一次看到了藤真的笑容。在沙滩上躺成海星的他看着栗发学长跑过长长的堤坝,然后一转头,在捕捉到自己的那个瞬间,冰蓝色眼眸中满满的焦虑突然变成了满满的笑意。那笑容是如此明亮,让向来以没心没肺活着不累为准则的仙道也不禁怦然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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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真最后拉起仙道说,“这么大太阳,你再躺下去就要晒成牧绅一了。走!学长请你吃刨冰去。”然后就沿着湘南的海岸走,从江之岛走到腰越,走过陵南高中前,一直走到七里滨,也没有找到卖刨冰的店。“看来还没到吃冰的时节啊。”藤真指着一家建在半坡上的咖啡店说,“要不就这家?”
他们坐在露天的看台上吹着海风,看着远处的波光粼粼,没有哨声呐喊声篮球的入框声,仿佛走入另一个世界。藤真要了杯清咖啡,一副喝得很习惯的样子,只是每喝一口都会微微皱眉。
“学长什么时候改变口味了?”仙道记得去年国体赛合宿时,藤真从阿牧的杯子里偷喝了一口咖啡后整张脸都皱了起来,一边嘲笑大叔的沧桑品味,一边对仙道说,“少年果然还是要喝牛奶啊,补充钙质越长越高。”阿牧一脸苦笑说,“大叔就大叔吧,我如果喝牛奶,你又要吐槽再怎么喝都喝不白的白费心思,当我不了解你吗。”
“你说咖啡吗?”藤真看了眼杯中的黑色液体,“做了教练以后吧。刚开始那阵忙得昏天黑地的,虽然花形他们都留下来帮忙,还是好几次忙到差点通宵。后来一志从篮球部的壁橱里翻出个咖啡机来,大家就凑钱去买咖啡豆,一开始觉得太苦了简直难以下咽,喝到后来就习惯了,一杯接一杯,像喝白开水一样。”
仙道安静地听着,他想起去年冬天的某个下午,他曾在江之电上看到藤真抱着厚厚的资料夹睡得死沉死沉的,栗色脑袋随着列车的晃动一下下撞在旁边的扶手上。仙道那天本来是去藤泽买定型水的,结果到了终点也不见藤真醒来,突然就决定留下来。后来他们从藤泽坐到镰仓又从镰仓坐回藤泽,周而复始循环往复,一直坐到车窗外的无敌海景陷入无边的夜色。藤真醒来之后并没有问为什么两个人会像情侣一样依偎在一起,仙道也没有问为什么藤真看上去如此憔悴,只是用惯常的调戏口吻说了一句,“就算天生丽质如学长,不注意睡眠也是会有黑眼圈的哦。”那一天藤真难得没有炸毛,反而说了一句谢谢,虽然那声音完全淹没在了到站的广播中。
现在藤真第一次在他面前提起兼任教练的话题,就像叙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日常琐事。在输了比赛互相陪伴的日子里,仙道曾以为他们很像,都背负着球队的命运又都被幸运之神所抛弃,现在才发现藤真所背负的远比他想象的沉重。谁能真正理解藤真呢?同样升入三年级需要兼顾球队和学业的阿牧?同样失去教练而不得不牺牲练习时间来处理杂务的翔阳队友们?抑或是同样背负着队友绝对信赖的他?他们每个人都能理解一部分的藤真,想要伸出手去安慰时,却发现他已经走得那么远,怎么够都够不着。
那就在背后叫住他吧,告诉他路上不是只有他一个人。
仙道从柜台处拿来了糖浆,倒入藤真的咖啡细细地搅匀,“清咖啡什么的牧学长喝就行了,藤真学长这样的大美人啊,果然还是适合喝甜甜的东西。”
“笨蛋,别把我当小孩子。”藤真不满地撇了撇嘴,却还是顺从地喝了一口。
这一次没有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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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一段时间他们经常见面,钓鱼、发呆,或是一对一。
这个海边的篮球场还是流川带他来的。仙道一直没忘记黑发少年约自己出来时的凌厉眼神,就像一只头上长角手上拿着狼牙棒的狐狸。如果是战国时代,自己大概会被一刀劈死吧。所以他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应付,打到肌肉酸痛还因为当上队长没多久就翘练习,又被越野念叨了很久,真是不划算。
和藤真一对一却完全不同,可能是做了教练后练习时间减少,更难得棋逢对手,藤真自始至终都是一副打得很快乐的样子。
那天他们从艳阳高照打到日落西山,又从暮霭沉沉打到繁星满天,仙道实在饿得熬不住了,“学长,你再不认输,明天我们就要上社会新闻头条了。”结果藤真指着篮球场边的自动贩卖机说,“放心吧,有糖水的情况下,不吃饭也能撑个把月呢。”于是仙道彻底举手投降,请藤真去最近的快餐店吃汉堡,两个人狼吞虎咽时,碰到了从全国凯旋归来的阿牧。
仙道注意到藤真的身体僵硬了一下,下一秒又换上了漂亮而疏远的微笑,“恭喜啊阿牧,全国亚军。”
阿牧的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你会留到冬季选拔赛吧。”
“那是当然。”
“期待看到你……还有仙道在选拔赛上的表现。”
喂喂,怎么听起来我像是附带的?仙道默默地吐了个槽,却没有发声,只是看着这两个曾站在神奈川高中篮球界顶点的人。
当他还在东京念初三时,田冈教练曾带他来看过海南对翔阳的决赛。“海南的12号和翔阳的13号都只是一年级,却已经是当之无愧的王牌了。从今往后神奈川应该会进入阿牧和藤真的双雄割据时代吧。”仙道注意到他说的并不是海南和翔阳的时代,而是阿牧和藤真的时代,以一己之力凌驾于整只球队之上傲视众生,是何等的霸气,又是何等的荣耀。“可是仙道啊,你的篮球天赋并不在他们之下,甚至比他们都高。我田冈茂一打了这么多年篮球又教了这么多年篮球,是不会看错的。陵南今年进了一个身高将近两米的中锋叫鱼住,虽然基础还很薄弱,行动也不灵活,总是被学长们欺负,可那并不是一个没有毅力的孩子。所以啊,只要你肯来,明年我再把富丘中学的流川枫挖来,等你二年级时,我们陵南一定能打进全国大赛的。”
仙道说不清自己到底是被这个大叔少年一般的激情和梦想所打动,还是被场上牧藤注视彼此时的熊熊斗志所吸引。那么怕麻烦的一个人,竟神差鬼使地答应了下来。
双壁吗?等我来了,神奈川将不再是只属于你们两个人的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