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劫》萧骁

4、一眼（下）

　　磅礴的大雨浇灌而下，给空中拉起一道猛烈的雨幕。豆大的雨滴噼噼啪啪地朝着地上落下，打在白色的坚硬的建筑上，和葱翠的树叶上，最终滑落在地。可是它们还没有触摸到早已坚硬的地上时便融入它们的大家庭，汇成一条条小溪流朝着低方奔腾而去。
　　水泥地阻碍了水滴重新投入大地之母的怀抱，它们兄弟姐妹汇聚成的小溪亦阻挡了人们前进的步伐。
　　教学楼的大门口挤满了人，嘈杂声不绝于耳。一团一团的聚在一起，抱怨这天变得太快，突然下起这么大的雨。地上的水足足有十五厘米深，有几个抱着豁出去的姿态冲入雨幕中。心知肚明的，他们肯定会湿透。绝大部分的人都裹布不前，打电话给同寝室的宿友或者要好的朋友，让他们拿着雨伞来接人，然后候在门前和身边的人谈论。
　　雨声之大也没能盖过等候的嘈杂。大家说说笑笑，看到有人拿着伞千里迢迢赶来便笑着随之离开。
　　我站在楼里的正厅，看了一眼拥堵的门口，拿起手机翻找着联系人。本该打给舍友，可宿舍的人一个出去玩，一个回家了，还有一个陪女朋友去了，整个寝室只剩下他孤家寡人，找谁都不方便。又翻找了一些，比较好的朋友都在北区的宿舍，而他在南区，让他们从更远的北区过来就显得太麻烦人了。
　　雨丝毫没有减弱的趋势，似乎打算把今年积攒的雨水一次性发放完毕。不禁意的一瞥，我的瞳孔中赫然出现了那人的身影。
　　是他。
　　目光不知觉的随着他的身影移动。他和两位女生从右边的走廊走了过来，说着话。他们停了下来，只见两位女生从书包中拿出两把伞，其中一位把自己的伞递给了他。听不清他们说些什么，只见他点了点头。然后他们挤进拥堵的人群中，消失了。
　　收回目光，我再次查看手机上的联系人，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可以求助的人，正要拨去电话，一道身影突然挡在身前。我抬起眼眸，只见刚刚没入人群中的人不知何时又返回，而且就站在我面前。
　　我看着他，右手握着手机，大拇指一时忘了摁动。
　　他也看着我，眼里蓄满迟疑。我认真地注视他，他的皮肤有着些许白，许是常年宅在家中的缘故。棕褐色的眼眸闪着异常清澈的光，好似一潭波光粼粼的池水，引人入迷。
　　他的身体晃了晃，左手在手中的伞上搓了搓。我们谁也没有说话，就愣愣地望着对方。看他的样子我就猜到他想说什么，可是我却没有开口的意思，而是等待着。沉默良久，他终于小心翼翼地问：“我带你？”
　　“好。”我看着他，毫不迟疑地回答。
　　“恩。”他点了两下头，放松似的呼出一口气。我心底笑了笑，笑他的孩子气。面上却不露声色。
　　“把裤管卷起来。”
　　“啊？”
　　“把裤管卷起来，”我重复说了一遍，“水很深。”
　　他点了点头，把伞放在地上，低头把裤管卷到膝盖上。趁他卷裤管时，我拿起那把伞，他抬头看了我一眼。门口的人还是那么多，时不时有几位救援来接他们的同学也好不到哪里去，全身湿透了一半。外面的雨很大。
　　我们一同挤进依旧拥堵的人群，淹没其中。挤到最前面时，看着不远处汹涌的水流，我略微挑了挑眉。狂风暴雨，连走路都成问题。
　　我把书交给他，打开伞。不愧是女生的伞，伞页并不大。我一手撑着伞，一手揽过他的肩，冲入暴雨中。
　　水流湍急，路过翠湖的时候湖中的水俨然冒了出来，一时间好像“水淹金山”的盛况。路边的灯光凄惨地亮着，黄色的光芒下，雨丝倾斜而下。风迎面而来，我把伞挡在前方，紧紧揽着他朝宿舍赶去。这个时候已经管不着下半身了，只要兜里的手机无事即可，当然还有旁边的人。
　　值得庆幸的是，我们的宿舍位于学校的中心位置，离教学楼不远，所以涉水之后便到了宿舍楼下。门口站着几个人，手里拿着伞，正要去接人。我收回伞，和他走了进去。
　　楼下晦暗不明，只有值班室里一盏橙黄色台灯在闪亮。停电了，宿管说。
　　“下这么大的雨还停电。”我们一同上楼，为了避免尴尬，我说：“没灯怎么洗澡。”
　　“可以呀，身体的哪跟哪都很清楚嘛。”他说。
　　我一诧的秒懂，然后闷头一笑。想不到这么腼腆的人竟然会说出这种话。
　　到了五楼，我停了下来，把伞拿给他，“谢谢你。我叫景崇琛，你呢？”
　　“古子文。不是蚊子的子蚊。不……”他脱口而出。
　　“哈哈。”我笑了起来。他尴尬得低下头，待我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大步跨上楼梯，跑了上去。“再见。”耳边传来他微弱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