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胧月斋异闻录》青罗幽兰

2、第一章

　　知了的声音也许就是夏天的标志了吧……
　　在滚着一波波热浪的空气中，可以清晰得看到柏油马路上因为热浪而扭曲着人们眼中的视线，火辣辣的太阳毫不吝啬自己那让人凶猛的温度，把整条马路烤得好像铁板烧一样，没一脚踩下去好像都能把鞋底烧穿一样，马路上的人少了，进店的人也就少了，整条街安静得好像模型似得，只时不时几个人匆匆走过，提醒人们这里是供人居住的城市，这个硕大的城市里居住着超过一千万的人口。
　　当然，在钢筋水泥的城市里总有那么一两道不合适的景色出现，比如在高楼大厦的中间混杂着一间小小的古旧书店，好像姚明身边站着的小孩子一样，有种滑稽的感觉，但是它很特殊，因为存在的时间久远了，所以让人无法忽视从它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古旧的味道，还有走进书店时那种浓重的油墨味，比起空调冰冷的空气来，鼻子总能舒服很多，也注定了在这样的午后窝在这么一家书店里是一种如此慵懒的感觉，当然这跟热和无聊还是脱不开干系的，其实很久以前就跟爷爷说过给这古老的房子装个空调，这样人也舒服点，可是爷爷总是说，夏天嘛，就是应该出汗的季节，而且空调对温度和湿度的过多干预对书籍也不好，所以不如大家一起来感受一下这个季节该有的温度……记得爷爷说这话的时候，我看到他的汗不停得从他皱巴巴的脑门上闪着油光一路向下滑，那时候我深刻体会到什么叫自欺欺人……
　　所幸这家小店窝在两座大厦的中间，终年不见阳光，也因此，没有阳光直射的情况下，也不会灼热得那么让人难以忍受，只是空气没有那么流通的情况下，总会让人有种缺氧的感觉，所以每到生意清淡的是时候人总是特别容易被瞌睡虫侵袭。
　　哆哆哆！
　　听到那用力的敲着桌子的关节声，芮曦揉着惺忪的睡眼抬起头来，总是会见到那张满是皱纹的笑眯眯的脸看着自己，看着他一额头的汗珠闪闪发亮，我一直都觉得这光泽肯定超过那些被聚光灯打得闪亮的钻石。
　　“芮曦，又在偷懒呢？”爷爷伸出手指敲了敲我芮曦的额头。
　　“啊，爷爷，别闹啦，人家很困嘛……”眼皮子好重，爷爷的身影在光线下看起来那么得模糊。
　　“起来啦，小心被贼偷哦！”爷爷总是笑着说。
　　“那么一家破书店谁要偷啊，尽是些积灰的纸……”芮曦一边揉着眼睛一边抬起头来，说实话，这种睡到一半被叫醒是最累人的，脑袋重得好像压着块大石头一样，动了动被压得有点酸痛的关节直起身子伸了个懒腰，一边打着大大的哈欠，“爷爷，我下午约了同学去喝茶，你来坐柜台吧，好不好？爷爷？……”
　　没有听到爷爷一贯的笑声，芮曦愣了愣，放下手睁开眼睛，空荡荡的书店里只有一排排摆满了柜子的书，泛着一股熟悉的味道，金色的阳光从玻璃上洒落进来，可以看到空气里飘荡着的白色的灰尘之类的东西，却看不到爷爷熟悉的身影。
　　怎么忘了，爷爷一年前去世了。
　　所以直到爷爷去世，这家小小的古旧书店也没装上一台空调，而芮曦，可能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日子，又或许是我不想改变这里的一些，这里随处可以感觉到的爷爷的味道，即使，只能在梦里见到这个将自己养大成人，总是和蔼得对着自己笑的老人。
　　就连自己的名字——上官芮曦，也是爷爷取的，是爷爷翻着康熙字典找了两个他最喜欢的字做了我的名字，爷爷说自己是他最爱最爱的宝贝，他把最喜欢的字给自己做了名字，而在芮曦九岁那年父母因为车祸过世，爷爷把芮曦带回了家，他说他会照顾芮曦一辈子，但到头来他还是没有战胜他自己的时间，所以爷爷把他守了一辈子的书店留给了芮曦，这家比爷爷的爷爷的爷爷还老旧的书店，基本上已经可以成为这个城市的古建筑了吧？
　　爷爷留给芮曦的书店叫胧月斋，相当古色古香的名字吧，不过其实只是一家小小的不起眼的书店而已，靠着一些做研究的人来淘一些已经绝版的古书，当然也有时下年轻人喜欢的小说和杂志，这样一种现代与古代合璧的感觉总是会让第一次进来的人有一种错乱的感觉，这还是爷爷过世后芮曦引进的生意，没这些小说和杂志撑着，这家书店早就倒了，要知道芮曦还要靠它吃饭呢，守着爷爷的老思想可是会饿死人的，虽然那些老客户在看到店里的变化后总是一个劲的摇头，好像自己破坏了什么古籍一样。
　　看了看手表，快三点半了，估摸着伙计也快来上班了，今日无聊的日子也终于熬到头了，要知道自己燥热的胃早就咕噜噜得叫着想要吃冰了，一想到这里，人不觉得焦躁起来，一边看着表一边看着门，盘算着如果伙计迟到了是不是可以扣点工资啥的。
　　叮铃铃——
　　挂在门上的铃发出一阵脆响，那个熟悉的身影绕过门一边挠着头一边小跑着向芮曦走来，新请的伙计总是很喜欢穿白色的衬衫，至少芮曦每次都是见他穿着白色的衬衫，搭配着牛仔裤，很普通的打扮吧，只是在太阳光下似乎有点过分耀眼了，就像他白皙得几乎没有瑕疵的皮肤，这让芮曦一直都很疑惑，男生的皮肤为什么会这么好？他们不是都不用护肤品的吗？
　　“抱歉，路上有点堵，我迟到了吗？”他很歉意得对芮曦笑，眯着眼睛。
　　芮曦看了看表，刚好三点半，这让她有点气馁，也许是没让她抓到把柄扣工资吧……
　　“没事，时间刚刚好……”
　　“是吗？太好了。”他笑得没心没肺，“疑？老板娘你怎么好像有些不开心？”
　　“没有！我哪有不开心！”也许是被他戳中了心思，芮曦提高了嗓门来掩饰自己的心虚，“不过，阿泉，以后你也早一点啦，不然只有我一个人忙不过来的！”
　　“忙吗？……”白泉听了芮曦的话微微一愣，跟着转头看了看空荡荡的书店，真的是空荡荡的书店，安静得几乎可以听见空气流动的声音。
　　“我……我还要去进货！”还没等白泉开口，芮曦赶紧抓起自己的包包跑向门口。
　　“那个，老板娘，”白泉突然叫住芮曦，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什么事？”芮曦一把把门拉开，一边转身看向白泉。
　　“刚才路过糕点店，今天的红豆包有特价，我买了点当晚餐，你要尝尝吗？”白泉提了一直塑料袋放在桌子上，塑料袋里是一只白色的纸餐盒，盒子的缝半开着，露出里面白白的，有一点半透明的水晶面皮，隐约露出里面一丝淡淡的豆沙红。
　　“是许记的豆沙包。”芮曦看了看袋子上的广告，咽了口口水走到桌前，拿了一只塞进嘴里，顿时，一股甜甜的豆沙顺着舌头滑进喉咙，满嘴的甜香几乎要从嘴里溢出去。
　　“嗯……好像太甜了一点呢。”白泉看着手里咬了一口的豆沙包，手指将嘴角的豆沙馅抹去。
　　“不会啊，我觉得很好吃。”一边说着，芮曦有伸手拿了一个。
　　“是吗？可能女生都比较喜欢吃甜的吧。”白泉淡淡一笑。
　　“可能吧，许记的豆沙包可是很有名的呢。”一边说，芮曦又伸手拿了一个塞进嘴里。
　　“是啊，好多人排队，我排了半小时才买到，还限购呢，一个人只能买四个。”
　　“四个？”听到这个数字从白泉的嘴里出来，芮曦猛得愣了一下，看着空空如也的餐盒，这才反应过来最后一只包子正在自己的嘴里，于是尴尬得看了一眼白泉，只是嘴里还叼着那最后一只正溢出红色豆沙馅的包子。
　　“没关系，我不爱吃那么甜的东西，”吃掉手上最后一口包子，白泉笑了笑，“多亏你帮我解决，不然丢掉了更可惜呢。”
　　“是……是吗……”芮曦咧起嘴角笑得很尴尬，一张脸涨红得跟包子馅一个颜色，于是赶紧转过身，“那个……你的晚餐我等下帮你带吧。”
　　“晚餐？”
　　“是啊，你不是说这些豆沙包是你的晚餐吗？”
　　“这样啊，”白泉会心一笑，“那就麻烦老板娘了。”
　　“不麻烦。”一边说，芮曦赶紧走到门口指着铺子后面一大堆纸包说道，“对了，早上送来的杂志还在后面，麻烦你等下把它们整理上柜台，还有何博士要找《太平广记》的第九卷你等下到后面帮他看看，另外前天定的小说等一下会送来你记得清点签收……”
　　白泉是芮曦新请的伙计，其实当初觉得这么低的工资很难请得到人，但是让人意外的，在告示贴出三天后白泉就来了，他是社会系民俗学的大学生，副修古籍，按照他的说法能够在这样的环境下工作求之不得，在芮曦眼里那些能翻出一堆灰的古书在他的眼里全是宝贝，最主要的是他跟那些教授学者之流很谈得来，比起芮曦这个老板来，这位伙计可是出色不少，他对古籍的了解远胜于一窍不通的芮曦，最重要的是他说过他不在乎这微薄的工资，所以芮曦也不介意他的木呐。
　　叮铃——
　　这会，门铃突然响了起来，突兀得将芮曦的声音打断，一转头，就看到一个穿着小碎花连衣裙的少女站在门口，一手按着头上大大的草帽，热风乘机从她的裙底钻进店里，将摆在门口的几本书翻了个遍。
　　“嗨，阿泉。”女孩抬起白皙的手臂跟白泉打着招呼，白泉赶忙微笑着回应。
　　“我说，肖雅丽同学，你好像应该先跟我打招呼吧，”芮曦没好气得拦在肖雅丽和白泉的视线中间，“再怎么说我才是你的同学，好友，要找的人，而且还是这家店的店长。”
　　“有什么关系，”肖雅丽突然收敛了笑容，毫无表情得看着芮曦，“平时我不是常常跟你打招呼，再说，你又不是帅哥。”
　　一句话没让芮曦呕出血来，于是赶紧推着肖雅丽往店外走，临行，肖雅丽还不忘半个身子探进店里跟白泉说再见，芮曦从没见过她的腰可以这么软过，几乎可以跟水蛇聘美了。
　　“见色忘友的家伙。”一边走芮曦一边咕隆着。
　　“哎呀，没跟你打招呼你就这么生气？”肖雅丽微笑着看了看芮曦，“人家又不像你可以常常见阿泉，难得打次招呼嘛。”
　　“今天好像是你第二次见白泉哦。”芮曦没好气得白了她一眼。
　　“对啊，所以更要给他留下一个好印象嘛，要知道现在碰上一个这么眉清目秀的男人多久不容易，我们要多为自己的将来考虑，可别变成剩女了。”
　　“眉清目秀的男人？”芮曦挤起眉毛看着肖雅丽，“你确定你在说白泉？我店里那个白泉哦！”
　　“当然啦！还有哪个白泉啊！”肖雅丽没好气得看了芮曦一眼。
　　芮曦的嘴角牵动了一下，只是她实在不明白那个好像整天都睡不醒，又顶着个乱糟糟鸟窝头的男生有什么好看？记得当初他来应征的时候，自己很艰难才从他那乱而长的刘海里找到他那双眼睛，自己只承认他的皮肤是很好，怎么也晒不黑的类型，可能即使过了一个夏天，他依旧白的好像北国来的一样，实在是说明有些东西是羡慕不来的。
　　芮曦抹了抹额头滚滚而下的汗珠，汗水让她的手背一片湿漉漉的，好像沾了层油似得泛着光，看得芮曦的眉头一阵紧蹙。
　　“去吃冰吧，天太热了。”肖雅丽扯着胸口的领子一下一下得闪着，现在这个时间是一天之中最热的时候了吧。
　　“不去，我是来陪你逛街的，不是来陪你吃东西的。”一边说芮曦一边掏出手帕把额头的汗擦一擦，好让自己不是显得那么热。
　　“你……这个月的生活费又没了吗？”肖雅丽侧头看着芮曦，一脸的无奈。
　　“知道还问……要知道自己养活自己的人可不比你这样的小姐呢。”芮曦说的话十分的理直气壮。
　　“算了，我请客啦。”肖雅丽摆摆手，“我们去……哎？”
　　肖丽雅的手还指在半空，可自己面前原本芮曦站着的位置却已经空空如也了，一转头，就看到芮曦已经推开了一家冰店的门，一边走还一边催促肖雅丽，“走啊，你不是说去吃冰吗？”
　　“你这个家伙……”肖雅丽无语得看着走进冰店的芮曦，“等等我啦！！”
　　坐在吹着冷气的店里享受面前满满一大碗的牛奶冰，而肖雅丽就坐在自己的对面跟自己天南海北得聊天，这样惬意的时光可能是芮曦最开心的时候了，不用面对那一排排厚重的书架，如果可以，芮曦真的很希望这样的时间可以走得满一些，再慢一些……
　　从冰店出来的时候，天阴沉沉的，云层一层压着一层，厚重得好像随时会掉下来一样，连空气都带着沉重的味道，等芮曦和肖雅丽从公交车上下来，天空已经变得更加阴沉了。
　　“这天……好像会下雨吧？”芮曦抬头看了看天空说道。
　　“下雨不是很好吗？这两天热的，所谓人与烤肉之间只差一撮孜然而已。”肖雅丽无谓得耸耸肩。
　　“我可没带伞呢。”芮曦回应了一句，一边迈开腿朝街尾走去，看着街上稀稀落落的几个人和空荡荡的店铺，芮曦有点疑惑了，“你确定是走这里吗？怎么偏偏是这么远的地方？”
　　“就是因为远人气不足所以才特价啊，不然我们那么卖力得冲过来干嘛？要知道这可是新开的百货商场呢，为了招揽人气才这么大力促销的，我喜欢的牌子不怎么打折，这样的机会可不容错过呢！”
　　“我只是想来看看超市的特价品的……”看着身边的肖雅丽一副准备扫货的架势，芮曦有些无语，一路走过街道，耳边没有了熟悉的蝉鸣反倒是让熬过了一个夏天的人显得有些不太习惯，这里的街道两边并不缺乏树木，可是为什么一声蝉鸣都听不到？高楼大厦的幕墙反射着强烈的阳光射得人有些睁不开眼，走在这样的街道上总是让人有种不舒服的感觉。
　　“哎？那是寺庙吗？”肖雅丽突然停下脚步指了指路边一座明黄色的建筑，闻言，芮曦转头看了看，果然是一座小小的寺庙，小得几乎让人无法注意到。
　　原本的黄色墙壁已经变得黯淡不堪，一块块剥落的墙皮让人感觉到这座建筑古老的年纪，满是细纹的墙面如同上了年纪的老人一样斑驳，小小的寺庙像是蜷着身子似得躲在两栋高楼之间，好像一个风烛残年的驼背老人，一瞬间，让芮曦有一种似乎又见到了自家小书店的感觉。
　　“好像你家小书店呢，被夹在高楼大厦中间。”肖雅丽指着寺庙笑着说道，一边探头探脑得望了一阵，“这庙可够小破旧的，就一尊破旧的神像，都烂得看不清了，里头什么也没有，不知道多久没人来了啊？”
　　“喂，别进去啦，”一边说，芮曦拉着肖雅丽的裙角，“这寺庙虽然破旧但是明显是有人管理的，你看看案台上灰都没有，你别进去啦！”
　　“有什么关系，就看看嘛！”一边拉回自己的裙子，肖雅丽一个大步跨进庙里，力气大的把芮曦也一起拽了进来，还在嘻嘻哈哈的肖雅丽拉着芮曦几步跑到了庙中间，本不想进去的芮曦抽不出手，跌跌撞撞得上前几步，好不容易稳住身子却感觉到一阵冰冷的感觉瞬间向自己聚拢过来，低头一看，自己和肖雅丽正踩在一块巨大的黑影上，两人脚下碎裂的砖块七上八下，露出底下一片片黑色的泥土，散发出一股湿腥的味道，带着一股冰冷的气钻进人的鼻子，让两人原本因为炎热而张开的毛孔瞬间紧缩起来，芮曦几乎觉得自己的汗毛都一根根竖了起来，抬头一看肖雅丽，她收敛了笑容的脸显然也感觉到了这一丝异样，只见肖雅丽一回头，哇的一声就叫了出来，一个踉跄退后了好几步，原本一张红润的脸也变得惨白。
　　顺着肖雅丽的眼神向上看去，一瞬间让芮曦倒抽了一口冷气，只见一个黑色的身影几乎有两人高，硕大而宽厚的肩膀上顶着一刻大而黑的脑袋，一双怒目突出在眼眶外面，显得分外惨白，白色的獠牙从黑红色的嘴里刺在外面，大大的拳头高举过头顶，似乎立刻就会砸在地上的样子。
　　“神……神像？”定下心神的芮曦看着面前这尊黑色的神像，神像的身子几乎已经褪了色，露出里面黑色的泥料，只一张脸上还留着斑驳的白色颜料，即使如此，神像愤怒的脸依旧十分传神，看着那双眼睛几乎让人有一种被摄了心魂的感觉，一时间竟无法将视线从那神像的脸上移开。
　　“切，原来是泥菩萨啊，那么大一尊好像要倒下来一样，突然看到真是吓死我了……”身后传来肖雅丽的声音，显然她已经缓过来了。
　　芮曦回头看了看又在四处张望的肖雅丽，那张汗毛倒竖的感觉还没有从芮曦的身上散去，真是想不明白，明明外面烈日高照，热的像个火炉一样，可在这座庙里，却让人感觉到一阵一阵的寒意。
　　“我们……还是出去吧……”芮曦指了指庙门。
　　“有什么关系，这里又没有别人，随便看看嘛。”一边说，肖雅丽已经沿着寺庙的墙壁一路看了过去，一副颇为认真的样子，“这墙壁上原来都有壁画的嘛，可惜现在都剥落啦，什么都看不到了。”说完一转身又晃悠到神像的面前，抬头看着，“芮曦，你说这神像是不是古董？”
　　“是古董早被人搬走了。”芮曦苦笑一下，“喂，我们还是出去吧，呆在个没人的破庙里总觉得怪怪的。”
　　“等一下啦。”肖雅丽一边甩着手一边走到神像跟前，“这神像上半身还保留得挺完整的，不过这下半身就……几乎跟个土堆没什么两样了嘛。”
　　“好了啦，你还没看够吗？走啦。”芮曦抬头看着神像的怒目，那双愤怒而炯炯有神的眼珠让人一阵微颤，只是神像而已，需要做得这么逼真吗？芮曦此时有点明白为什么故事里小妖们一看到神就害怕得瑟瑟发抖了，此刻自己不正在体会着这种感觉？
　　“这里……”肖雅丽指着神像脚的位置，“这个神像的脚下好像踩着什么东西，是什么呢？真奇怪的形状……”一边说，肖雅丽一边歪着头，看得十分认真的样子。
　　“你们两个在做什么？！”
　　这档口，一阵洪钟似的声音在两人的脑后响起，芮曦缩了缩脖子赶紧回头去看，只见一个穿着一身黑色绸衣的小小的阿婆，背着双手，板着满是褶子的脸上一双炯炯的小眼睛盯着两人。
　　“你们两个在这里做什么？”老人站在庙门外，阳光从老人身后斜射进来，把老人的影子拖出长长的一条，刚好落在庙中央。
　　“啊，抱歉，我们只是好奇这里怎么会有一座庙，想过来看看。”肖雅丽赶紧陪着笑脸解释道。
　　“出来，你们两个。”老人依旧板着脸，显然是不吃肖雅丽那一套，“这里是庙堂，可不是给小孩子玩的地方，出来！”
　　闻言，肖雅丽吐了吐舌头赶紧拉着芮曦的手出了庙门，被阳光洒在身上的那一刻，芮曦从未感觉到灼烈的阳光也有这么温暖的时候，可以将自己一身的阴霾一扫而空，整个人也为之轻松不少。
　　“抱歉，婆婆。”看着板着一张脸的老人，芮曦觉得比起那尊神像来，老人的脸可和谐不少。
　　“真是的，城里的孩子就是不懂规矩，到处乱跑，这种地方是可以随便玩的吗？当心得罪了神明……”
　　“什么神明呀，老婆婆真迷信。”肖雅丽突然插嘴，话一出口，老人和芮曦的脸色瞬间一片惨白。
　　“哎呀，雅丽，你胡说什么呢！”芮曦扯着嗓子想把肖雅丽的声音掩盖掉，却没想到老人的耳朵却好得很。
　　“你说什么？！小孩子！举头三尺有神明，人在做天在看，胡说八道下了地府是要被剜舌头的！！”老人扯着嗓子嚷了起来，作势抬起一只手眼看着就要扇下来，芮曦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现在逃也不是，挡也不是，对方是个老人，万一伤了她就算浑身张嘴都说不清了！
　　“奶奶！！”眼看着老人就要发飙，不远处传来一声大吼，老人显然愣了一下，只见一个年轻人迅速跑了上来一把抓住老人的手，把她拽到自己身后，一边陪着笑脸。
　　“抱歉两位，没吓着你们吧，我奶奶年纪大了，脑子有点搞不清楚。”年轻人陪着一张尴尬的笑脸，古铜色的皮肤，一笑就露出一排洁白整齐的牙齿，头发理得很短很精神，高挑的个子穿着一件白色的T恤，露出他线条分明的手臂。
　　“没事。”芮曦赶紧接话。
　　“谁脑子不清楚了？！阿爽，回去告诉你爸！不许拆这座庙！看看他把这村子都变成什么样了！”老人在年轻人身后扯着嗓子吼着，洪钟似的声音中气很足。
　　“知道了知道了，奶奶，您都出来一下午了，该回去了，全家人都在找您呢！”年轻人小心翼翼得拉着老人朝外走去。
　　“不回去！我不回去！那个不孝子！不听我的话早晚要闯祸的！这都是祖宗留下的土地和规矩啊！他为了那几个臭钱到处卖地，你看看你看看都挖成什么样了！”
　　“是是，奶奶您说的对，我们回去再骂哈。”
　　“我不回去！不回去！”
　　看着那一老一少推推搡搡得越走越远，回过神来的肖雅丽推了推芮曦：“好啦，插曲结束啦，咱们继续赶路吧。”
　　“嗯。”芮曦点点头，正打算跟着肖雅丽离开这里，耳边却听到一阵风声似得声音，呜咽得好似女人的哭泣声。

　　放……我……

　　芮曦回头看了看，可身后除了那座阴暗的庙堂外，没有任何东西。
　　“怎么了？”见芮曦没有跟来，肖雅丽停下脚步回头问道。
　　“你刚才……有没有听见说话声？”芮曦迟疑得回过头来问道。
　　“说话？谁？你吗？”肖雅丽诧异得看着芮曦。
　　“不是，我刚才听到……算了，可能是风声，我听错了。”摇了摇头，芮曦赶紧两步追上肖雅丽，“我们走吧。”
　　随着两人的离开，灼热的风卷着树叶从空无一人的冰冷的庙堂里穿过，在风掠过的同时，神像那硕大的黑色影子如同像是被风吹动了似得突然一阵蠕动，跟着风声卷着哽咽的哭声悬荡在庙堂里，一下又一下，撞击着庙堂斑驳的墙壁。
　　放……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