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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暗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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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正在屋内剪窗花,起先还隐约听到他两人在厅堂内的谈话声。而后这声音越飘越远,好似浮在整个空气中,渐渐一股暗香溢满整个屋子。一股清香,直沁入心脾,浓郁不散。头好沉,手里的剪子也拿不住了,想自己是太累……
朦胧中,身体被人轻轻抱起,又轻轻放下。意识在梦与现实之间穿梭,一夜昏昏睡去。
清晨醒来,四周寂静,顾不得多想,顺手披了件水红暗花小袄就跑出房门。
“醒了?”紫龙正在房内贴窗花。
“冰河呢?”我环顾四周,未见那个少年。
“走了。”他自顾自地贴一幅“鱼跃龙门”。
“昨晚……”
“昨晚你太累了。”
“可是,昨晚我房间有香味。”
“那是你窗前的红梅开了呀,春丽。”
红梅?我忙跑到屋外,昨夜又是一场雪,满目的银装素裹,冰雕玉砌,竟压不过这点点红梅。是梅花映白雪,或是白雪衬红梅?轻风一过,花气袭人。
我心中仍有很多疑问。比如,冰河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为什么来去匆匆?即使窗前梅花已开,但昨晚的香气不像梅香。至少不像我所接触过的任何一种花香。思来想去,那香应是几味花香混合而成。随后,我又暗暗察看了屋子四周及每个房间,确信昨晚这里没有外人来过。
为什么不问问他呢?想到这里,我忽地明白他的苦心。一开始,他就没打算让我知道半点。只要他仍在这里与我生活,他们的事是否知道又如何呢?
只是有一人,我放心不下。那个孩子现在好吗?那年来到庐山时,他只八岁,声声叫我“春丽姐”。
“紫龙,贵鬼他现在好吗?”见他在田边休息,我思虑再三,终还是问了。
“他还好吧。”紫龙接过午饭,神色平和。
“那他在哪?”
“我不知道。也许他跟冰河一样。我不知道他们在哪,或者正要去哪,但他们一定会记得这里。”他抬头望向远方,我看不清他心中所想。
现下正是春季,庐山的一草一木从沉睡中醒来。阳光和煦,微风轻抚,岸边柳丝轻点湖面,涟漪泛泛,柳絮飘飘。我将青绿竹叶舟顺河水放下。回转身,见紫龙正背靠柳树小憩。长发及腰,阳光下反照出绸缎般的光泽,几缕青丝随风飞扬。心下一动,轻提淡粉罗裙,至他身边,俯身如纷飞柳絮般掠过。只一瞬,他的双唇炽热,竟倔强般压了过来。伸手揽我入怀,所有言语被这温柔而极具占有欲的一吻湮没。
清明渐近,我下山准备买些祭祀用品。这些年,山下村子正悄然发生变化,与我们同龄的人陆续离开这里,去他们所称的“城市”寻求幸福。
当我来到顾家药铺的时候,才知道阿祥也成了他们中的一员。
“他是年后离开的。说去城里。”顾大婶整理着药铺的新进药材。一头黑发中已有几缕银丝。我看到她眼中的忧郁,心中的不舍。
“他会回来的。”这话好熟悉,那时阿祥笃定说紫龙会离开,我也是这么说的。
人生无常,总要一些希望才能生活下去。现在的我,无法肯定阿祥真的会重新回到这里扎根生活,但我知道对于等待的女人,拥有希望重于一切。
顾大婶年纪大了,没办法再去庐山采药,我便代采草药。日子一长,她又邀我去到药铺看病开方。村里人都说,这顾家药铺竟是两个女人撑起来的。时间匆匆如水,又是三年,我始终没再见到阿祥。顾大婶也不曾说什么,只是每当夕阳下山,我随紫龙一道离开药铺,常听到背后的一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