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碧海青天夜夜心（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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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荚近日很纠结，递上的方子十有八九都被师傅的冷脸冻住了，为表忠心，只得更加勤勉。然而不知怎的，她勤勤恳恳写好的方子，师傅都冷哼一声，脸板的老长，仿佛没看到眼前的方子一般。
师傅这几日也很纠结，隔壁的王大勇来的勤，帮着添柴加火的，弄的他心里很是不舒服。王氏兄弟对小荚殷切的很，一连几日，都在厨房里不走，反倒他像个外客。
一大早，她又钻进了厨房捣鼓。
“师傅，看我这副药怎样？” 她抬头问道。
一踏进门槛，他一眼就瞥到王大勇在灶旁烧着火，与小荚断断续续说着。她低着头捣药，时而应答几句。见他来了，她才开口，仿佛十分怕他似的。
“小荚姑娘的汤药一定灵的。”王大哥笑呵呵的坐在灶旁附和道。
“谢谢王大哥。”她回的甜美。
“小荚姑娘这么辛苦，我一定帮忙帮到底的。”王大哥又拍着胸脯保证道。
“有劳王大哥了。”
“明日我带只西瓜来，我娘种的西瓜很甜的。”
……
一来一往的回答的真是流畅。
他站在锅子边冷冷看着他们。
锅里的气泡冒的厉害，汩汩地翻滚着。她心里默默腹诽，师傅真是越来越喜怒无常。
火一时大了，她一不小心被呛住了鼻，就猛地咳了起来，呛出了眼泪。
手按上来，格外准地找到了穴位，带着水的清甜味道。他皱着眉轻按着，“怎么回事？”
小荚呆住了，又是一阵急咳。
咳了好一阵，她才停下来，看到他似笑非笑的表情。
不知怎的，看到她发愣的表情心里一阵暗爽。“药不错，小荚有进步。” 他随口称赞。随即挽起了袖子，在桌上捣着药草，“王大哥，可以不用烧火了，麻烦去前厅看看病人吧。”他温和地说。
“好的好的。”王大勇起身，“小荚姑娘，我在前厅等你啊。”语罢，看了小荚一眼。
“小荚如今二八年华正是好年纪。可要师傅为你选个夫婿？”他忽然问道。
“嗯？”她吓了一跳，“我……我还小……可没……没想这档子事……”
他笑起来，“确实还是小姑娘呢。”
“师傅也不老，王大哥有个表妹对师傅印象很好呢。”她大胆地摸了一把老虎胡子。
“哦？是吗？”他停下了手认真道，“何时可一睹芳容？”
“唔……师傅你还是不要去了。”
“为何？”他问道。
“师母会欺负我的。”她眼珠一转。
“怎会？”他含笑看着她，“不会的。”
小荚只觉得耳根有些发红，一下子烧了起来。偷偷瞟他，少年还是那个少年，星眉朗目。可怎么眉宇之间，怎么都透出一股不一样的气息呢？“师傅你还没捣好药吗。”她的声音细如蚊讷。
他手中握着药杵，有一下没一下地捣着。
沉默了一会，他的声音清晰地传入耳朵，“小荚，去乘药吧。”
她腾的跳了起来，差点撞到了桌角。
锅子的气泡翻滚地已经有些微弱了，药也煮干了一半。有些懊恼地，她将药渣沥出，再分装到小碗之中。
不能再司水，他心里有些愧疚。
他心事重重了几日，静女却仿佛看出了他的心事。静女的身子虽然还弱些，但在药庐照料病人了些时候，眉间反而少了些戾气。
“做了星君又有何欢，既不能以神之手扭转乾坤，何不做些喜欢的事？”她道，“小荚姑娘也算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愿看她如我姐姐一般，受这离别之苦。” 因着夫诸深明大义赠的胭脂水粉，静女对他的态度很是温柔。
如此想想，倒也说得通。
这方子起了效，人人都交口称赞这边陲小镇出了少女神医，一下子，药庐前求医问诊之人更甚，也包括了一些登徒浪子或是流窜强盗。
“小荚，既你有志向，现不如离开药庐，随为师兼济天下去如何？”她正在案头静静翻着《伤寒杂病论》，这几年的锻炼，她已将医术牢牢记住，那些曾经抄写过的句子，几乎一闭眼就能顺畅地背出来。
……气独胜者，则脉强；血独盛者，则脉滑；气偏衰者，则脉微……
他俯身看她翻的认真问道。
“真的？”她笑的灿烂，拉住他的衣袖道，“现在？”
“现在。”他笑，“我们一路往东行，至江南，纵游山水，行医济世，药庐让你王大哥和静女照顾。”
她在屋子里转了又转，恋恋不舍地带了几个果子和几盒胭脂。走的消息来的忽然，除了王大哥依依不舍地塞了一支桃木簪子给小荚之外，也无人知晓。
就这样，终于骗的她离开药庐。
他们自昆仑山脉而行，一路经过巨鹿，神熏，羽民，巫咸，渭城，至南海。
她从未见过这样宽广的天地，幼时的流窜生涯让她选择性遗忘了那些幽暗的记忆。尽管天下分崩离析，灾荒不绝，然仍有那样多的奇人异事存在于这浩瀚天地之间。
两人一路行医，也曾遇到过人身长翼的国度，也有怀孕数年不产的孕妇，或是双目有重眸的异鸟……有些大约是神明的后人，还保留了一些异能，却只有人的寿命。有些身量则比人还要大上一些，风俗习惯与帝都略略相似。
在师傅的指点下，她也读四海异洲的风俗志，心性越发豁达起来。有时在林子里，她也能安然入睡，一夜无梦。因为溯水的关系，那些鬼魅不曾靠近一分。
遇着雪天路滑，他们踽踽在雪原上。路不大好走，他便唤来雪狼驮着她。
她长高了些，身量纤细。为着方便，她穿着羊皮小靴，扎了袖口，步履轻盈。雪珠子下的密集，轻灵地落在她的绯红的衣襟上。雪狼走的稳，她掩着口鼻，望着风雪，露出一对清凌凌的剪水双瞳。他身形挺拔高大，溯水的身上不曾沾雪，白袍依旧纤尘不染，步子迈的反倒从容。
在漫天的雪珠中，两人均不似真人一般。
行猎的人群见了，唯恐是遇见了神明跪地不起，喃喃自语。一来二去，有时流传的故事也走了样，有人道是幽魂，也有人道是散仙。
……
“师傅师傅，我昨天把他们给吓着了。”
少女冲着她笑，“我把他们托在手里，送他们过河啦。”
林子里，溯水静坐着，指尖凝了光。
她伏在他膝上写她的小人国记。
……
“师傅，那是什么？”
“这是西域的瓜果。”
“哎呀，好甜。”
卖瓜果的西域姑娘媚眼如丝，“公子可要尝尝？”
“不必。”他挥手，“来一篮。”
……
“师傅，晚上可以住这儿吗？”
“不行。”
“为什么不行？”她不满。
“烟花之地，不可久留。”
……
歌谣传了几万里，莫名地，他们竟也成了传说中的一部分。
“那些在幽光之中消失的人啊……昆仑而来的神明啊……他踏着繁花而来啊……九州之处啊……”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碧海青天夜夜心（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