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的杂物店》浅酌朝夕

2、第一章 恶魔

　　“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看着她一天天长大，用我自己的双眼去鉴证她成熟、恋爱、结婚、生子......直到她慢慢老去。”孟希说这句话的时候眼中蓄满了泪水，却强忍着没有掉下来，原本消瘦惨白的脸变得悲凉而痛苦，她顿一顿，苦涩的牵起嘴角，声音颤抖的说：“会不会很贪心呢？”
　　“会，没谁可以伴随另一个人一生，父母相伴前半生，爱人和子女相伴后半生，人世间的亲情也无非如此，谁都会死，你终究也是要死的。”蚀夜抬起眼眸，嘴角牵起一个弧度，蓝灰色的眼眸直直看向孟希，用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编制着一个让人难以抗拒的梦，“但是，在这里，你的愿望可以实现哦。”
　　孟希猛然抬起头，眼中闪过不可置信和狂喜，最后慢慢变得冷静，她双手叠放在胸口深呼吸了几次，平复下心情后微笑着问：“我要怎么做？你想要得到什么？”
　　蚀夜笑意不减，从杂乱无章的货架上精准的取过一个蓝色的玻璃瓶子，瓶子周身散发着幽蓝色的光，让人看不清里面装的是什么，却更想要一探究竟。
　　“这是冰魄，在魔域的极寒之地有一位花司，对于种植禁忌的花草颇有研究 ，这株冰魄是禁锢灵魂之花，如果你愿意，你的灵魂会不受约束的停留在这个世间，你可以看着你的孩子成熟、恋爱、结婚、生子，直到永远......”
　　“永远？”孟希伸手接过冰魄，看着玻璃瓶里形状似雪花的花朵，看上去那么圣洁，那么柔软，明明是酷似寒冰的花朵却隐隐能够感觉到一丝丝淡淡的温暖，让人忍不住想离它近一点，再近一点。她眼中闪动着的除了欣喜还多了对贪婪的憧憬，“你是说，永生？”
　　“不，确切的说是灵魂不灭，人类毕竟是人类，那脆弱而肮脏的具躯体还妄想得到永生？”蚀夜沙发的扶手上，右手支颌，细细的观察着孟希的神情，最后他微笑起来。
　　孟希下定决心似地攥紧冰魄，努力的不让自己的手抖得太过明显，尽量用最平稳的声音说：“这应该是我人生中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和恶魔交易吧，你要得到什么呢？我的灵魂吗？”
　　蚀夜嗤了一声，语气带讽：“我要你的灵魂做什么呢？看上去又不美味，我可是不折不扣的美食家哦。放心吧，所谓代价就是你舍弃的东西，如此而已。”
　　“如此而已？”孟希定定的看向蚀夜，估量着这次豪赌的价值和利益，最后她露出了进店以来唯一的一个笑容，带走了冰魄。
　　“呵......人类啊......”蚀夜完全放松了身体，将自己舒服的深陷到沙发里，唇角轻扬：“媚儿，哥哥帮你一回，你要怎么报答我呢？”
　　深红色的木门被风吹开了一丝缝隙，莹白色的雪片包裹着一团晶莹剔透的光芒飘了进来，蚀夜伸手轻轻的拖住，嘴角勾勒出一个笑容来，“这么快啊。”说着他划破了食指，将一滴血点入那光芒之中。
　　“吾与汝结下契约！”恶魔的血液是漆黑色的，在那晶莹剔透的莹白当中显得那样突兀，又黑得那样纯粹。

　　明知这都是自己的选择，孟希此时还是经不住害怕，她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一丝丝的被抽走，身体一点力气也没有只能缓缓的瘫软在床上，张开嘴却发不出一丝声音，而意识则清晰无比，泪水从眼角滑落，并不是因为痛苦，只是觉得心中忽然变得空荡荡，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在离她而去，永远的离她而去了。
　　过了好久，简直有一个世纪那么久，一切停了下来，四周一片混沌，安静极了，安静的她连自己的心跳声都听不到！
　　耳边传来了低沉磁性的声音，那声音本身就像一个绚丽的美梦，“吾与汝结下契约！”
　　伴随着那声音落下，一缕红光从她身体里弹了出来，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红色抛物线，孟希下意识的追出几步伸手想去挽回，可惜已经晚了，它落到了一只白净得有些透明的手掌里，孟希顿住脚步，愣愣的看着眼前一片黑暗中伸出来的这只手，她看不到手的主人，可她分明可以感觉到主人勾起了嘴角，那蓝灰色的眸子带着轻蔑睨着众生。
　　“你从此拥有永生不灭的灵魂，而你舍弃的轮回，我收下了.....”
　　恶魔走了，带走了黑暗和她所舍弃的轮回。房间还是她熟悉的模样，结婚照里的她笑得幸福，床头枕边有和女儿一起没有折完的千纸鹤，床上，她正睡得安详嘴角微微上扬，似乎梦到了什么高兴的事。
　　孟希猛地睁大了眼睛，惊叫出声，连连倒退了数步，她看到了什么？！
　　她看到她自己睡在床上！
　　没有呼吸，没有脉搏，尸体一样。

　　“确切的说是灵魂不灭，人类毕竟是人类，那脆弱而肮脏的具躯体怎么可能得到永生？”
　　“你从此拥有永生不灭的灵魂.....”
　　恶魔的话响彻在耳边，此时此刻她才终于意识到所谓灵魂不灭究竟是指的什么？！
　　她被骗了！
　　他是恶魔！她居然梦想着恶魔会完成人类的宿愿！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从此她就是飘荡在人世间的一缕幽魂，可是不是这样的，她真正要的不是这样的，她真正想要的是......究竟是什么......呢？
　　她好像......遗忘掉了。
　　孟希踉踉跄跄的退向门边，就在她想要逃离的时候，门毫无预兆的打开了，门口站着的是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穿着一身大红色的袄子，身后背着一个有她半个头高的大书包。小女孩兴高采烈的扑向床边，竟直直的从孟希身体中穿了过去！
　　“妈妈妈妈，老师今天表扬我了呢，我作业本上还得了一个A哦！”
　　床上的人一动不动，没有回应，只是静静的闭着眼睛，好像只是睡着了。孟希泪流满面，她大声的喊着女儿的名字，却没有人听得到她看得到她，她伸出手想紧紧搂住女儿，但只能从她身体里穿过去，一次一次扑空，终究什么都抓不住。
　　王杰走到床边将被子拉高掖好，转手摸了摸女儿的脑袋，“晴晴，小点声，妈妈睡着了，我们别去吵她。”
　　“可是，妈妈答应说我得了5个A就带我去公园玩的。”小女孩嘟着嘴巴，露出了一个很委屈的表情，“妈妈已经很久没有带我出去玩了。”
　　“晴晴乖，爸爸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不好不好！妈妈答应过我的！老师说撒谎的人会长很长很长的鼻子！”
　　孟希红了眼睛，心酸不已，她半跪在晴晴身边温柔的哄着：“晴晴乖，妈妈这就带你出去玩，妈妈......”话才一半孟希已经掩面失声痛哭起来。
　　“晴晴乖，妈妈这就带你出去玩，妈妈说话算数的。”
　　“妈妈！”
　　孟希猛地抬起头，她看到床上的人睁开了眼睛，此时半坐半靠在床头，一只胳膊被晴晴抱住，一只手摸着晴晴的头，嘴角露出一个淡然的笑。
　　“吵醒你了。饿不？”王杰坐到床边悄悄的观察了一下孟希的面色，终于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握了握孟希的手腕，“最近别太辛苦了，我去给你煮点粥。”
　　“好。”“孟希”点点头，看上去很是温柔。
　　阳光透过斑驳的树荫洒进来，斑斑点点照暖了这个充满了爱的房间，孟希呆呆的站在房间的中央，怅然若失的看着其乐融融的这一家子，这个原来属于她的家，她的丈夫，她的女儿，她的身体。而现在这个抱着她女儿的人是谁？是她吗？那现在站在房间中央的人是谁？
　　等孟希回过神来时，丈夫和女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床上的人打开了她的衣柜，左右手各拿一件对着镜子比划着，她透过镜子直直的看向孟希，笑着问：“你喜欢穿哪件？粉色还是蓝色？”
　　孟希一惊，“你是谁？”
　　“我还以为你会先跟我说谢谢，如果不是我及时赶来，你女儿都没有妈妈了呢。”
　　孟希怔了一怔，沉默了一会儿，又问：“你是谁？”
　　“我叫蚀媚，是个恶魔。”看到孟希往后退了一步做出防备的神情蚀媚笑着说：“放心吧我不会伤害你的家人的，我只为这个而来。”说着她手心一摊，掌心里的正是那颗红色的光团。
　　孟希一见立刻劈手就抢，又忘记她现在只是个灵魂而已。
　　“那是我的！”孟希愤怒的瞪着蚀媚。
　　蚀媚优雅的笑笑，“现在是我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