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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小矮妖的白玫瑰(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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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诺,”我说,“你爱你家伯爵吧?”
我没有想到自己问出这样的话。因为我自认为不是爱探究别人隐私的人,因为这样问非常失礼,如果他真的暗恋他的主人,会觉得多么尴尬。我暗道不好,想说只是开玩笑,或者不要介意的时候,他居然微笑着回答了我。
“是,我爱着少爷。”
我半天说不出话。
就这么……说出来了吗?
说出自己真心喜欢的,深深爱着的人的名字是这么简单的事?
“啊,我、我不是那个意思,黑木先生您误会了!”阿诺看着我的表情愣了一会,明白我是想岔了,惊慌失措地解释,“我是很尊敬我家少爷……我是说……我是少爷最忠诚的仆人,我愿意为少爷付出一切,就是死也愿意……”他发觉自己解释不清了,欲哭无泪,“老天啊,先生你不要误会,我对少爷没有那种意思,我只是真的很……”
“啊……”我想起自己刚刚的想法,忽然有些想笑,“嗯,我明白。”
是崇敬和憧憬吧。
我理解,也不解。
“雪冢伯爵有那么好么?”他瞪着我,我赶紧换了个问题,“我是说,为什么你会那么忠诚于他呢?”
阿诺似乎觉察到我对于他家伯爵人格魅力的怀疑,有点受到冒犯,说起来伯爵的好处。说完后我的反应却是:额,这是好处?
“听说,你在伯爵府工作很久了。”绕了好久,我也没听出个所以然,只能从最根本的问题开始问,“你怎么会到这里来呢?”
阿诺便开始讲他和伯爵的认识史了。
他第一次见伯爵时,才五六岁,雪冢伯爵也相当年幼,不过八岁而已。他是个孤儿,被迫在庄园主家里帮佣,在大道边拓荒,差点累死在郊外。
是雪冢伯爵救了他,将他带到伯爵府。有一天,伯爵问他:“能教我园艺吗?”
他开了话夹子,就一直不停地说下去。他与伯爵的秘密花园,他送给伯爵的草蚂蚱,伯爵带他离家出走,去他一直渴望能去的城市给他庆祝生日。还有,伯爵说过……“是朋友哦,我和阿诺,一辈子的朋友哦。”
最终,他说起伯爵成年前,同他一起度过的最后一个生日前夜,说起二人最初认识时,伯爵问他能不能教自己园艺。阿诺怎么会知道呢,当然问为什么。
“因为有想看到的东西啊。”当时伯爵望着远方的星月,像在向往什么梦幻,“真希望能在庄园周围种上白色的玫瑰啊。”
阿诺说,他一辈子都记得伯爵的那个表情。
“我也很喜欢白玫瑰,因为跟雪很像。”阿诺一脸向往,“可惜,暗夜精灵的领土上几千年没有下过雪了,好想在有生之年看到天空飘落的雪花啊。”
我被带到他美好的回忆里,仿佛也感受到了那春风满溢的花园,和星光熠熠的夜晚。
“当然,伯爵二十岁成年后,我就不能一直陪伴在他身边了。表面上必须要冷淡了,但我感觉得到,他还是记得当年那句话,这么多年,我们还是信任彼此,只要看到他的眼睛我就知道……
”他落寞一笑,“当然,我现在很难得到机会直视他的眼睛了。”
我想着他的经历,自己也忽然有些难过。
那些奇迹般的白玫瑰,原来只是个百年前随口一提的愿望。那些奇迹般的白玫瑰,原来竟是个用了百年来完成的诺言。
“伯爵真的很好!”小老头矮妖最终眉开眼笑地总结陈词,伊人未变,他的脸,却已经缩成一粒干瘪的核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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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名钻海伊诺尔不是钻石,而是花神结晶的结论告诉魔王,魔王若有所思,似乎确定了什么事。
“你跟那个园丁小矮妖相熟吗?”他问。
我说还好,然后明白了,同阿诺混熟就是我下一步的任务。
不过,为什么是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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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
为魔王主办的盛大宴会开始了,在白色宫殿举行。
参与宴会前,我看着打扮好的魔王,有些晃神,好半天才能正常说话:“魔王,您真是太帅了!万物光辉集于一身就是说的您!”
“谢谢,”他微笑,“今晚去看白玫瑰森林。”
我的耳朵很痒,想说你穿成这样,扎进女人堆里就死也跑不出来了,别想东想西的了。
出了寝宫,我不远不近地跟着魔王前往白色宫殿。
按理说宫殿应该在整个庄园的中心,我却总觉得似乎走出去太远。然而,周围的景色看起来完全没有问题,远远就听见音乐声,走进了更是富丽堂皇,的确是昨天看到的那座白色的宫殿。
一路上,没看到活泼快乐的阿诺小矮妖。
门口的守卫见到魔王,帅气地行单膝跪礼,他一进去,所有人如波浪般一片一片的行礼,男子行单膝跪,女子撑裙欠身,眼中都是见到偶像的那种兴奋的战栗感。我折了一支墙角的黑色蔷薇,想进去后为魔王别上,却被守卫拦了下来。
我向他们解释:“我是魔王的管家。”
“伯爵不允许下人进入宴会。”
我只好持着那朵蔷薇,站在门口冷风习习的黑暗里。
吸吸鼻涕,真冷啊。
魔王站在最光明的地方。
黑发,紫眼,其中的烟波浩渺几乎成了他的标志。那种高贵、神秘、深不可测、不容侵犯的样子,如同最完美的神祇一般,让人连抬头看都失去勇气。无数美丽的暗夜精灵痴迷地围上去,恨不得把心掏出来奉上。雪冢伯爵穿了一身礼服,和一位极出众的女子携手而行,将魔王从人群中护送而出,让至上座。
我看着雪冢身边的女子,又想起阿诺,明知道不是那么回事,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
魔王倚在华丽的巴洛克风格靠垫上,拍拍手,似乎奉上筹备已久的节目。
刹那间,头顶四周乃至脚下的建筑如帷幕般抛下,夜空出现在头顶与四周,暗夜精灵们纷纷惊喜地看着周围,有的人被脚下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就用魔法跃至空中,惊奇地发现自己能在空中停留。
“给即将成婚的雪冢伯爵预先送上的贺礼,”魔王微笑道,“请大家尽情享受。”
同雪冢一起的女子似乎完全不知情,雪冢感激地笑着,女子捂着胸口向魔王行礼致谢,许久都不肯起身。
一时间,水晶灯,银盘,烛台,红毯全部都悬浮在半空,无数旋舞的男女如同能够在夜空中废物的精灵一般,脚下是森林与无数萤火虫。晚礼服拂过迷幻的灯光,裙摆划过古典乐的韵律,如同一片海,玫瑰的花海,绽放在白色的大堂。
我有些愣地看着脚下的台阶消失,转向背后,刚刚那些漫长的道路和阶梯居然都是幻象,背后是璀璨的星空,脚下是悬浮在半空,于大片的森林之上。
一切都是魔王的法力,从幻象的宫殿,到悬浮的人们和烛台餐具……
这惊人美景,都让我忘了雪冢要结婚的消息,刚刚听到这消息的一瞬间,我还下意识地想到阿诺,他在下人中算是离群索居,大概还不知道……
一转头,正对上魔王,他竟然逃离了那么光耀璀璨的宴会,到寒冷中来找我。他微笑着:“愿意陪我去白玫瑰森林吗?”
我当然点头,小心翼翼地在空中一步步前行,魔王伸出手来在不远处等着我,我心一急,居然一下扑空,直直坠落下去,尖叫着落至半空,被俯冲的魔王一把抱住,迅速地向高空飞去。
背后,雪冢伯爵高声说着:“名钻海伊诺尔,将作为我送给我未来的妻子的礼物,连同暗夜精灵的光耀一起传承万世……”也随着风声一起呼啸而逝……
我们猛地在高空停下,顿时,脚下是大片的星光,我胆战心惊地,仿佛走在银河上,庄园的轮廓那么远,周围的夜空那么灿烂。紫筑携住我的手:“没关系,一步一步地走,你比在地面上时自由。”
我一边尝试着,一边惊讶地看他,满满的幸福感忽然涌上来。
我大起胆子,叫:“紫筑!”
“嗯?”他微笑。
“就是叫一叫!”在高空,我的声音都不觉放高,又大不敬地说,“紫筑!”
他过来,笑着揉我的脑袋:“幼稚。”
我在夜空中跌跌撞撞地飞着,不断地翻身,不断地变换方向。上次直呼他的名字,是什么时候?自从懂事之后,魔王给我的感觉就越来越远,越来越看得见摸不着,越来越难以理解,越来越显示出我们处于不同的阶层。然而此时,夜风吹在我身上,那种自由的感觉,如同大海一样。
“慢点,”紫筑在我背后说,调侃也很有诗意,“小心撞到流星。”
“让它把我撞成星星吧!”我朝他一笑,一个猛子扎下去,风声在耳边呼啸,那种力量的美感让我的胸腔都在震荡,眼看着地面越来越近,猛然看见大片的白色,砰得撞到了一个巨大的花苞里,被一团花蕊弹回来坐住。
这是一朵巨大的花。
我很稀奇地这里摸摸,那里碰碰,最后还趴到花瓣边缘去往下看。
离地,大约五米,这朵花就相当于一棵树了。
魔王极轻地落在我旁边。
“要不要下去看看?”
我连忙点头,他拉着我,缓缓降落到地面。
银色的光辉如雾般升起,我们头顶上都是那样硕大如满月般的白玫瑰,脚下是下坡,一直望向远处,满满的铺着巨大丰盈的白色玫瑰,仿佛童话的世界,似晨曦般的光线从玫瑰花间洒下,无数飞舞的小花仙星星点点,如同一个个小灯笼,点亮了整条蜿蜒小径。
白玫瑰。
真的是一片白玫瑰的森林!
魔王采了一朵蔷薇,别在我的领口,携着我一路往前走。童话的小径上,我们显得那么小,星光在远方照耀,城镇的轮廓隐隐而现,伯爵的庄园在我们背后,投射出迷幻的光彩,照亮北方的星座。
“这里,”我快不会说话了,“这里是真的?“
真的白色的玫瑰,真的玫瑰的森林……
魔王享受着美景:“那个园丁小矮妖完成了不可能的事情。”
我觉得心脏因为快乐跳得很快。
魔王的疆域中,白玫瑰的森林,阿诺太伟大了。
魔王停下脚步:“等等。”
不远处传来银铃般的笑声。
坡下的花丛中,雪冢伯爵和他的未婚妻对视着,笑靥如花。未婚妻双手交叉,在花丛中转圈,伯爵看着她,又看着那美丽的花林……也许今夜的玫瑰开得格外盛,也许他看到了璀璨的生命的绽放,雪冢一向淡然的眸子张大了,亮亮的,看着那些美丽的花朵,有种欣慰流露在笑容中。
他究竟看到了什么?绝世的美景,还是百年前,那个小矮妖少年憨厚的笑容。
如果他所想的是后者,那阿诺所做的一切就都值得了。能看到崇敬、憧憬之人这样的神情,也许付出所有都足够。
魔王欣赏着他们的快乐:“伯爵和大公的小姐七日后结婚,请我为他们证婚,如果你愿意再留一周,我就答应他们。”
我一呆,脑海中浮现出早晨阿诺说那番话时的神情。
终于走到这一步了,他服侍了一生,热爱的一生的少爷,要拥有自己的爱人了。
我看着魔王,不知该回答什么。愿意么,不愿意么……
忽然魔王表情变了,揽着我向后跃起,落在白玫瑰之巅:“有人闯入了伯爵府的结界。”
不等我反应过来,背后伯爵府的警铃猛然大作,有人四处奔走大喊“海伊诺尔失窃了!”,眼前的花丛一阵骚动,许多宾客涌到伯爵身边。不出三分钟,就听见有人叫道:“抓住了!”
似乎有人把什么东西扔在了人群中间。
我想要看清发生了什么,忽而,听见雪冢的声音有些奇怪:“是你?”
我伸长了脖子,看到团团宾客中间,一个小小的身影捧着一颗钻石慌乱无比地跌倒在那里,被周围无数目光吓得眼眶通红。
我惊异,阿诺?
阿诺显得格外虚弱,脸色苍白,好像连体重都降了许多,成了真正皮包骨头的小老头。
他泫然欲泣:“少爷,我不是……我不是……”
雪冢眉头紧锁:“为什么要偷海伊诺尔?”
“少爷我没有……”
“那你手里的是什么?”
宾客们交头接耳,想看伯爵如何处置。伯爵未婚妻扯了扯伯爵的袖子,似乎是叫他不要一直让客人们看笑话。
“少爷,”年迈的小矮妖含泪,“我真的不是偷……”
“人赃俱获,你还有什么说的。”
阿诺哭泣:“少爷,相信我,我知道您相信我……”
“偷窃犯,投入地牢。”雪冢背过身去,“囚禁至死。”
我眼睁睁看着那样虚弱地阿诺被打得流血,几乎虚脱,要被拖下去,连忙转向魔王:“您不是想了解阿诺吗,他被关起来就麻烦了,您能不能让伯爵给他个说话的机会?”
魔王看了我一会,辨认我的想法,而后揽起我,脚下形成法阵,从花朵之巅缓缓降下,落在雪冢面前,伸手亲自将阿诺扶起来。
周围宾客的表情都有些僵,似乎对自己刚才的幸灾乐祸感到后悔。
“伯爵阁下,”魔王微笑,“如果他于您而言已经是无用的犯人,介意交给我吗?”
雪冢立即恭谨地垂头:“鄙人的麻烦,怎么敢劳驾魔王陛下呢?还是让鄙人自己处理……”
魔王:“把他交给我。”
“……是。”
雪冢最后扫向阿诺的眼神中,似乎隐藏着极大的不情愿和深深的忧虑,然而再看他,只是优雅恭敬如常,仿佛刚才那些情绪,都是我看错。
我仿佛听见他在说什么,似乎是“夜苏,我该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