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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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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对于贵太妃娜木钟要领着博果尔出宫开府一事,皇太后是乐见其成的。
皇太后与贵太妃相斗多年,互有胜负,这样一个人不杵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不再来碍自己的眼,她又有什么不愿意的。
对于贵太妃的小心思,皇太后自然心里有数,只是福临都正式亲政了,也不怕她再掀出什么浪来,贵太妃自动认输出宫去,是件再好不过的事。
至于博果尔,这些年虽稍长进了些,却实实不是个聪明孩子,也惹不出什么事来。
顺治皇帝福临不这么想。
他本以为自己亲了政就可以放手去做事,结果却被当头一棒。
顺治八年正月十二日,顺治帝亲政。十七日,聘科尔沁部卓礼克图亲王吴克善女,二月将行大婚典礼。
对于这桩婚事,福临事先从没有听过风声,他是被通知他要大婚了才知道自己的亲事都不能自己做主。
福临其实已经不记得多年前曾见过这位表妹一面,但当皇太后告知他要大婚之际,他居然回想起了当年表妹的嚣张气焰。
他要娶的居然是这样一个女人?!
更别提这桩婚事本就是多尔衮为他订下的。
顺治不服,顺治抗议,他的皇额娘毫不退让,她给他讲满蒙联姻的必要性,给他讲科尔沁曾给他们母子的巨大支持。
福临心中极其不愤,暗自思忖:就因为如此,我就要被当成一个奖品,颁给科尔沁不成?
他要发泄不满。
顺治生硬地拒绝了亲舅舅吴克善拟送女进京的请求,他向大家伙宣告:他不乐意,怎么着?
瞧着顺治反应如此之强烈,皇太后终于松了口,多给双方一些筹备婚礼的时间也好,大婚就改在六月吧。
这种缓刑之举并没有让福临感到满意,他要的是自由,完全的自由。
本想着自己能当家作主的福临生生地被安上了一桩不情愿的婚姻,在这当口上,他怎么会乐意让自己相伴多年的弟弟出宫?
博果尔出宫是必然,但至少可以等到他大婚后再成行也不迟啊。
在此之前,要想办法,把大婚再次推迟,最好是能取消。
对于顺治来说,亲政后的日子还是不错的。
顺治八年正月,和硕英亲王阿济格谋乱,幽禁之。二月,苏克萨哈、詹岱、穆齐伦首告摄政王多尔衮逆节皆实及其母妻追封,撤庙享。闰二月,幽禁阿济格于别室,籍其家。定阿附多尔衮诸臣罪,刚林、祁充格俱获罪。
不仅仅是处置起多尔衮余党来得心应手,顺治还下了其他政令,也畅通无比。
在前朝如意顺心之时,皇太后强加给他的这桩不情愿的婚姻就显得更加突出起来,顺治心里的反感越发深重。
他再次提出异议,将婚期又延迟了两个月。
不同于顺治的反感,皇太后可是对这桩婚事满意得不得了。
甚至,她还当着贵太妃、郑亲王和内务府大臣索尼的面,当众显摆起自己侄女的贤良淑德能干起来,准备着把大婚风光大办,热热闹闹的才吉利。
皇太后脸上的笑容还未收尽,就传来了消息:
科尔沁公主送给皇上的一双黄缎礼靴里居然藏有缝马鞍子的针梃,把皇上的脚掌都扎破了。
事情抖露了出来,原来这靴子竟不是科尔沁公主乌力吉亲手所制,到最后她仅绣一下龙眼,公主的好女红实实是个天大的笑话。
皇太后忙着封闭宫门,誓要把害皇帝的狂徒揪出来。后宫里被搅和成了一团乱泥,人人自危。
顺治福临却借着脚伤大做文章,他不去临朝,想借此给皇太后施压。他的目的只有一个:退婚。他甚至让安郡王给他写了退婚诏书。
博果尔呢,他正在问贵太妃娜木钟一件事:“额娘,这事是您下的手吗?”
“你说呢?你没听说吗,那给科尔沁公主做靴子的宫女上吊死了,她可是受了公主不少打骂,早就含恨在心,又怎么会跟我们扯得上关系?”
“额娘,你确定不会牵连到您?”
“傻儿子,你额娘我跟那边斗了几十年,几时让人抓住过把柄?”
“那就好。”
“禀贵太妃,内侍卫大臣鳌拜领着侍卫们堵在宫门口了。”
“哼!”贵太妃不屑地冷哼一声。“儿子,你在房里呆着,让老娘会会那奴才去。当初先帝爷可有遗训,对本宫务必精心关照,直到永远,我倒要问问那奴才哪来的胆子。”
没多久,贵太妃就大胜而归。
博果尔急忙迎上前去,“额娘,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放心,压根就没人敢进来。”
“额娘,我们都要出府了,你这是为什么啊?”
“不为什么,就想着给那边添点堵。我逗着那边玩了,压根就没下狠手,要不这会儿宫里头就可以办丧事了。”
次日,皇太后领着众太妃们看大戏,顺治听得极不耐烦,悄悄带着博果尔溜到御花园里去看菊花。
“博果尔,你瞧这菊花漂亮吗?”
“又不能当饭吃。”
“博果尔,你都要开府了,怎么还记着一个吃啊?你怎么光长个子,就不能稍微长点聪明劲啊?”
“皇帝哥哥,我长大了,当然聪明多了。我已经可以看《三国演义》啦!”
“那就好。看得懂吗?”
“挺好看的,说打仗的。不知什么时候我也能有那样的本事?”
“你就没看出别的来?”
“除了打仗,还有什么?”
“你……算了,我跟你斗什么气啊?”
“博果尔啊,皇帝哥哥不要现在这个科尔沁公主,给你换个嫂子好不好?”
“皇帝哥哥不喜欢?乌力吉姐姐很漂亮的。”
“就算她再漂亮我也不喜欢。”
“哦,皇帝哥哥不喜欢,不想要就别要呗。我不喜欢吃青菜,额娘从来不逼我吃。”
“你额娘对你真好!”
“是啊,我额娘对我最好了!”博果尔得意地笑眯了眼。
“瞧你这得瑟样。可是我皇额娘却硬要逼着我娶不喜欢的女人啊。”
“哦,可皇帝哥哥你才是这天底下最大的人啊,怎么会有人逼你呢?”
“那是因为……算了,你不懂,我们往那边去吧。”
“皇帝哥哥脚不疼吗?”
“早就不疼了,走吧。”
“哦。”
顺治的退婚诏书还未发出去,就已经有雪片般的劝谏折子呈了上来。而且,顺治一恢复早朝,满朝文武纷纷进言请顺治三思,众口一词,都认为皇上婚事就是国事,断不可失信于民。满朝上下居然只有一个安郡王站在福临一边,孤掌难鸣。更有简郡王直指顺治不满意这桩婚事的理由就在于这是多尔衮生前订下的,这更加让顺治恼羞成怒,将进谏的汉臣降级削职,以泄心头之恨。
皇太后虽然知道自己的侄女与福临有可能会合不来,但她还是钦定:八月十三日封后成婚。
可这桩婚事并没有就此下了定论。
那边顺治又出事了,他在宫里撞见了被杀的太监尸体,受了极大惊吓,虽经众人安慰,却还是无济于事,最后居然是一个洋神父汤若望化解了顺治的恐惧与烦恼。
顺治为了让皇太后和大清国高兴,终于迎娶了表妹博尔济吉特氏。
似乎是上天也为这桩婚事的前景担忧,顺治大婚之时,电闪雷鸣,天安门遭雷击,宫灯失火。件件桩桩都是不吉之兆。皇太后为解僵局,斟酒敬天,慷慨陈词。
回到自己宫里的贵太妃也不禁佩服地对博果尔说:“这皇太后嘴皮子确实厉害,生生把尴尬的场面给弄成了一个慷慨激昂的誓师会,可惜不吉之兆绝对不会说说就变成吉兆。乌力吉,福瑞之意,儿子,恐怕我们这位大清国的皇后娘娘福瑞不到哪里去。”
博果尔自然心里有数,眼下的这位皇后始终不会得到福临的喜爱,没几年就会被废了,确实没什么福瑞。
“额娘,他们的事与我们无关。”
“博果尔,怎么会无关呢?我瞧着他们倒霉我就开心。”
“额娘,还不如想想我们几时搬出宫去吧。儿子都十岁了,早就想出宫自由自在了。”
“好,我听我儿子的。过几天我们就出宫。”
“还有淑额娘。”
“博果尔,你真是一个知恩的好孩子。我明儿就跟你淑额娘说去。”
可惜,淑太妃并没有同意随他们出宫。她的理由也正当,贵太妃随儿子出宫居住理所应当,淑太妃却没有这样腰杆子硬。而且,淑太妃更愿意呆在宫里,这些年她也住习惯了。
“妹妹,你就看在博果尔的一片孝心的份上,跟我们一起走吧。难道你在那边手底下过的日子还少吗?”
“姐姐,正是为了博果尔,我才更不能出去。我知道博果尔是个好孩子,日后多来看看我就行。姐姐你也走了,这宫里还是留个主事的人才好啊。”
“妹妹,可这也太苦了你了。”
“不苦,念念佛日子自然就过得快了。”
“妹妹,你就等着博果尔孝敬你吧。”
“姐姐,我这不正等着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