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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不美好的重逢 01 ...

  •   机场安检一过,母亲的慰问电话跟掐着秒表一样准点响起。正值中午,机场每个角落都被人挤满了,尤其是拿取行李的地方,大伙儿带着或是欣喜或是激动的情绪一窝蜂挤在行李传输带旁翘首盼着自己的行李赶紧出现从传输带的黑色大口子里出现。因为只托运了一个简单轻便的小箱子,便没有推行李车这种占地方的东西,一手握着电话敷衍母亲万年不变的老生常谈,一边试图在围着传输带的人群里找个落脚的地方。许是常年生活在国外,我已经对挤人群挤公车这种即耗体力又考验智慧的运动十分不擅长,挤了两下反倒是给人推出了人群。叹了口气,还是等人群疏散后再取吧。

      自从听说了那件事,这是我离开那片土地后第二次回来。之前一次回来是爷爷病故,被父亲以孝道为中心的一番严厉斥责后才硬着头皮答应回到故土。那时刚考上国外不错的大学,本计划着跟几个关系不错的朋友趁假期做为期一个月的旅游,回国参加爷爷的葬礼完全打乱了我的计划。当然,这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原因。导致我万份不情愿回国的原因,是那场谁都不愿意提起而且就算提起也不知从何说起的意外。我不是那场意外的参与人,也不是旁观者,可这些年来,那场意外总是化成噩梦久久缠绕着我,叫我夜不能眠,每每一闭上眼,莫名的恐惧就涌上心头,仿佛下一次自己就会被无边的黑暗吞噬。为此也看过心理医生,诊断结果为,我将自己作为那场意外的幸存者而不自然地对那些受害者怀着内疚心理,长期反复的执念将自己精神压抑过激。经过几次催眠治疗,我也逐渐将那件事留在时间长河里,自己顺其自然地继续前行。可病也不是完全治愈,只要一回到故土,那片从小生活了十六年的土地,噩梦就会从土壤里爬出来拽着我的脚踝,好似不将我拉下地狱便不罢休。爷爷的葬礼举行了三天,除了必须出席的场合以外,其余时间我将自己锁在酒店的房间里,哪里都不敢去,害怕好不容易已经遗忘的回忆在某些熟悉的场景下又要悄然而生。回头想想,离上次回国,已有六年,那时十八岁,如今,二十四岁的我已经不再忐忑不安了,时间的确能洗涤掉许多往事许多故人。独自一人踩在陌生又熟悉的地方,我似乎有些过于平静。

      母亲在电话那头依旧是不放心的语气,反复询问我的心理以及生理状况,并坚持一完成手头工作就搭飞机过来陪我。其实根本没这必要,这趟回来是参加一位八年未见面的老同学的婚礼,计划着待上五天就回去。可我这位母亲一向固执,下了决定的事情要她改变主意比愚公移山还困难,到最后还是我顺从了她的决定,想着她这一来一去,我也许就要在国内多待上几天陪她逛逛了。这脾气,幸好没有遗传给我。

      人群好不容易有疏散的迹象,我起身打算再次挤进去时,身后什么东西猛烈撞到我的腰部,整个人因着惯性向前扑了出去,手机即刻脱离手掌的控制顺势飞了出去。回头一看,一位抱着孩子的年轻女人不好意思地看着我直说抱歉,撞到我的是她另一只手推着的行李车。摆摆手说没事,再想起寻找悲剧的手机时,它已经静静地躺在几步开外的光洁地面上,被一只黑色皮靴压在下面。

      这,该如何是好。它如果没有被摔裂,也应该被踩碎了吧。
      顺着黑色皮靴一路望上去,皮鞋的主人正低头研究着自己跑到脚底下的手机,带着狐疑的表情抬起头,正好撞上我尴尬的神情。

      “你的手机?”男人捡起手机向我递来,他是个俊朗的男子,身材挺拔健硕,以我的角度看过去,隐约可以看清他轮廓分明的下颚,以及极为淡漠的神情,“给你。”

      仅仅几个字,却将他语气里的不耐烦展现地淋漓尽致。以我的思维逻辑,一般对方至少会询问一句“是不是摔坏了?”,再不济也该在踩到别人东西后说一句“对不起”,违心的也好。我兴许是在等他后面的话,怔在原地没有动。他将浓密的眉毛微微一蹙,嘴角轻微挑起,自顾把手机塞进我手里,潇洒地从我身边走开了。

      他,刚才是在轻蔑我?嘴角挑起那一下,分明是在冷笑。这种人……
      好看的男人跟好看的女人其实本质一样,都着实地骄傲,以为谁都会被他吸引。
      手机竟然完好无损,沾了点灰尘,手机壳有些细小裂痕,除此之外一切正常。心情顿时又好了起来,Iphone何时竟做得跟诺基亚一样耐摔。

      从传输带上取回箱子,准备坐机场巴士赶往火车站。我的故乡是个名叫“兴镇”的小城镇,没有任何特殊的地方,也没有著名土特产,仅仅是一个坐落在浙江省沿海的小镇。没有从上海到那里的直达火车,需坐火车先去杭州,再搭乘当地巴士才能到达。说实在的,就是个乡下地方。

      此时有人用健壮宽阔的身躯华丽丽故意挡住了我的去路。犀利的眼神跟刀子般毫不留情在我脸上划来划去。
      又是他。
      他的眉头锁得更紧了,满眸子探究的目光搞得我浑身不舒服。他离我站的很近,我的个头大约只到他的下巴。
      只是,这人是不是有毛病?我又想说,好看的男人都有些奇怪的怪癖。
      我拖着箱子往旁边挪了一下,好空出一条道让他过去。他却往我的方向也挪了一步,再次不偏不倚挡在我面前。

      “我们,是不是认识的?”
      我纯当他是想跟我搭讪,可口气依旧冷冰冰的,听在耳里感觉铬的慌。
      “没有。”在我生命里遇见过的好看男人很有限,而且每个都给我留下很深刻印象,他绝不会是其中一个。见他没有反映,又补了一句,“我想我们素未蒙面,更不要说认识了。”
      可他丝毫没有放弃的意思,看起来甚至是自信满满的模样。
      “韩飞扬,对不对?兴镇二中高二(3)班的学习委员,韩飞扬。”
      我想我此刻的表情一定是复杂到了极点,就跟我的心情一样,吃惊、恐惧、还带着点点激动。兴镇二中,高二(3)班,学习委员,韩飞扬。
      整整八年,从来没有人会再如此唤过我。自我出国后,所有人甚至包括我,都已经遗忘了这个称呼。没想到竟被一个陌生人熟练地说了出来。

      “你……”嗓子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得,发出的声音颇为怪异,“是谁?”
      我不得不再一次提起,他是个十分好看的男人,都说鉴定是否是帅哥的最好标准就是给他理个平头。我猜他就是剪了一个平头,因为从他戴着的遮住整个头颅的线帽边缘露出被剃得只有些许的鬓角。他脸颊瘦削,面色也不是很好,下颚布着青青浅浅的胡渣,可这一点也遮盖不了他好看的事实,倒给他增添了一些颓废气质。在我记忆力觉得好看的男人只有三个,一个是我的父亲,一个是我刚满六岁的弟弟,还有一个,是我的初恋——高中时同班的一个男生,姜宇城。那时候韩剧刚刚在内地兴盛起来,我便总是笑话他取了个赶时髦的棒子名字。为此他不高兴了好一阵,最后还是拿我没辙。印象中,姜宇城是典型的阳光男孩,干净的平头,灿烂的笑容,和笑起来会上扬的眼眉。可此刻眼前这人的眼眉……

      我像见了鬼一样向后踉跄了好几步。
      他似笑非笑,单手扶住了我,捏着我胳膊的手掌逐渐收拢:“别人都说我俩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才过了八年,你就已经将他忘了?”他居高临下地望着我,眼睛里有着我看不懂的表情,他将我拉向他,“这样的我,竟然没有叫你想起任何人?”

      根本不想承认,眼前这男人和记忆中好看的姜宇城有着一模一样的容貌,可仔细看又觉得哪里都不一样。姜宇城若是善良美好阳光的化身,那这人便是邪恶阴暗罪恶的代表。我的脑子在意识到这一点后便一直在卡壳,过去的事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已被遗忘在封存的阁楼中,回忆起来也觉得格外吃力。

      记得,姜宇城有个孪生弟弟,叫什么来着……
      “姜……宇宙?你是高二(2)班的……姜宇宙。”
      说出了正确答案,他才松开我的胳膊,站在一旁冷眼打量我。八年足够改变一个人很多东西,性格、样貌、喜好等。姜宇宙身上套着件军绿色的休闲长款外套,里面只穿了单薄的白色T恤,隐隐露出底下经常锻炼的好身材。我不禁开始想,如果姜宇城还活着,应该也是长得和他一个模样,但一定会比他温柔阳光不少,说到底我还是喜欢阳光忠犬型,眼前这位就……。

      “没想到你眼力这么好,一下子就认出了我。”完全是为了缓和气氛,我耸耸肩,“以前我跟你也不是很熟,这么长时间过去了……”
      我的客套话未说完,他就开口道:“天天看着你的照片,你就是化成灰我也认得。”
      “啊……”
      想当年我一个劲地拼命暗恋你哥,现在,你这是在跟我表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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