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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二章 忒弥斯,未来的启示 ...

  •   三岁那年,专司祝福新生神祇的忒弥斯夫人再次来到得洛斯岛,迎接福玻斯与我回到奥林匹斯。
      出发前,依照习俗她会首次向我们展示各自的未来;只除了,我们第一次“预见”未来是在两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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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亲在得洛斯驻留满一年的那天,她带着我们来到德尔斐拜访当时的主持者、我们的祖母福柏。
      神谕,在之后神族与人类共存的时代中,虽然充满操控与误导的色彩,却是人类对神的信仰中极为重要的环节,而德尔斐又是其中最具影响力的所在之一。但在当时,依旧处于黄金时代的人类对命运的概念浑然无觉;除了个别极具先见的族人,奥林匹斯对这支新生的种族则全漠不关心;这些未来的神谕所尚且只是被某些具有预知能力的神祇们所选中的逗留之地。

      母亲并没有向我们解释此行的目的。她将我们留在神殿正门,自己进入内殿与光夫人福柏会面。
      坐在入口的阶梯上,我拉着福玻斯的手,静静打量着周围的一切:广袤的空间中,德尔斐神谕的规模显得几乎不起眼,方正简洁的柱式不带任何镌刻或纹饰,稳固的石墙间四方的风得以自由穿梭……平实中透着恒久——提坦神族古朴的建筑风格,日后随着那恢弘庙宇的出现,将悄无声息地隐入世界的夹缝中,但对我而言,唯有那才是真正的德尔斐。

      目光凝聚在门廊正上方用太古语所镌刻着的文字:至星辰,至荣耀,至未来。陌生的语法,拗口的用词加之模棱两可的语意令我沉思良久……
      “我会有比那更适合的箴言。”福玻斯突然出声道。
      我转过头,在那双与自己一模一样的金色眼瞳中见到全然的严肃,逐而忍不住笑了出来:“那很好,但是只有德尔斐的主持者有权利更换。”
      “我会更改雕刻在那里的文字,这已被决定了。”他轻声强调。
      听到那样的话,我直觉地认真起来:“你的意思是你能看见自己的未来?”
      “不只我自己的,但不是看,而是认知……未来,不只是画面,也可以是声音、情感甚至某种……”圆圆的脸蛋上,眉头可爱地皱起,我的孪生子非常努力地向我解释自己的力量,“某种存在感。它就在我们四周,如同波浪,一阵接一阵,来自不同的时间与空间。通过那种存在,我往往能够知悉关于未来的事。”显然,家族中有了新的先知。我不禁思忖:此刻身处神殿深处的祖母与母亲又是否已知晓?
      未来,那几乎是所有神族的德尔斐之行必定包括的目的。母亲若欲了解我们的,我一点不会惊讶,只是隐隐觉得她并不打算与我们分享。于是,我按耐不住地试探:“那你能不能预知福柏将要看……知道的事?”
      福玻斯摇了摇头,面颊上浮现羞色:“我不会知道,预言未来并不等同于见证发生在未来的事件。我觉得……每个先知的预见多少都会有所不同,毕竟我们是依靠着自身主观在作诠释,并且往往仅限于未来蓝图中的一部分;无论有多详细,遗漏、分歧甚至误解总不会少——我不认为预言是一种精确的技能——若连对现在与过去都无法做到全知,我们如何能对预见未来做出这种期望……”想了想他又补充道:“我的意思是,那是不可能的……不是吗?”话虽如此,他终未显得很肯定。年幼的我们尚未意识到,若真有那种力量存在,那会是一种何等毁灭性的事件。
      “别担心,你会是很棒的预言师。”将他搂在怀中,我亲昵地揉乱那头金棕卷发,思绪却在“不同的预言”上辗转不定,直到母亲出现在长廊尽头,身边伴着祖母福柏。
      福玻斯离开我的怀抱迫不及待地向她们跑去,独留我站在德尔斐神谕的入口,注视着神殿内的三道身影:星辰、荣耀、未来。

      ——————————————

      雷霆之神宙斯登上王位的道路是由鲜血与暴力铺就的:为自己的父亲所敌视,于混乱且险恶的环境下出生,被自己的母亲掩藏于世界的缝隙中才得以逃过被吞噬的下场;而后又作为六个兄弟姐妹中最年幼的、也是唯一的幸存者,于战火中成长——那种经历,是于和平时期出生的我们永远都无法体味的。而那条通往权力顶峰的道路,唯有在秩序之神忒弥斯的扶持下才得以走完。
      继大地女神盖亚,女神忒弥斯作为德尔斐神谕的第二代主持者[1]一向被公认为提坦神族中最强大的先知。她与新王宙斯联姻后,德尔斐才由福柏代为管理。虽然那场婚姻只维持了短短十多年,两者之间也不似有爱人的亲密,但她一直都是神王倚重的幕僚,并作为长老肩负着新生神祇的第一次预言和祝福。
      身为自然规律的掌控者,有能力看见命运之轮的运行轨迹,忒弥斯在提坦之战硝烟未起之前便选择了支持尚不强大的雷神,又在著名的内战中不惜背叛自己的兄弟,之后则以婚姻作为筹码帮助父神迅速稳固政局。自始至终,这位女神除了表现出掌握先机的卓越能力外,其一切行为都显得极其理性且目标明确——以最迅捷的方式换得最长久的平衡,不择手段,不计代价——自然秩序的守护者自有其认定的公正,即便那有时无法为道义所认可。
      然而,这些都不是尚年轻的我会去思考的问题。当时的我心中充满疑问,自两年前的德尔斐之行所留下的疑问,殷切地希望这位先知能够给予解答。

      ——————————————

      “真是的,那么急冲冲地做什么?悠着点又不会死人……”一感受到忒弥斯的存在,我便迫不及待地拉着福玻斯赶往德尔斐东南边的海滩,换来一片怨声载道。
      “她来了。”
      “我知道,但也不用这么急吧。她都还没有召见我们耶。”
      “你不想知道吗,关于未来?”
      “知道了就一定是好事?”
      福玻斯漠不关心的态度令我意外:“为什么这么说?知道即将发生的事,那不也是你的力量?”
      “预知未来,其行为本身便成为过去的一部分,从而影响着未来……这样的行为岂不自相矛盾?”他的回应中充满玩味。似乎从那时起,福玻斯•阿波罗就表现出对预言持有某种质疑的态度,由此可以理解为何之后在他的主持下,德尔斐神谕在历史上成为一种微妙而充满讽刺意味的存在。
      停下脚步,我犹豫了片刻才转过身看着他的双眼一字一顿道:“过去、未来,无论发生什么,都是我们的选择。未来,知或不知、是否受其影响,也是我们的选择……”
      “正因如此,那种事更不应该轻率而为。”他打断我,其态度由之前的轻慢转为慎重。
      神族手中掌握着太多可能性,所可以预知的未来也充满变数,于是我们有了主导未来的自由;但即便如此,其中依然有必然性——命运,所谓已决定的、不可改变的未来,神族的先知一直以来努力却畏惧的目标也是福玻斯质疑先知的真正原因:未来既是不可改变,那么试图改变的行为又算什么?徒劳无功抑或自食其果?
      “那些信息,是已存在的条件;将头埋在沙中不去探知,任恐惧限定未来的疆域……或许无知是种幸福也更安全,却不是我会选择的生活方式——我需要答案。”

      两年前,母亲在神谕的征询必是牵涉到了我的未来,离开时祖母福柏送给我一只银盆。那只只有一指节深、刻满上古咒文、底部光滑如镜的圆形容器被称为“水镜”,在远视器具中是相当基本的一种。第一次拿到那只盆子,其中莫名浮现一幕影像:一名女子,站在一只狼与一头鹿之间,似真似画,其面貌模糊难辨。那影像只存在一瞬便消失了,再也没有出现过,无论我之后如何尝试着召唤。
      “你看到的,记牢了,那会指引你的未来。”母亲关照我。
      我欲向她描述自己的所见,却被福柏阻止——那是唯有我才应一睹的,唯有我才有权力诠释其含义;我的道路,必须由我独自决定。于是,百思不得其解的我只能暂时作罢,寄望于“适当的时机”。
      而此刻,我坚信与忒弥斯的会面便是我被迫等待的。

      与福玻斯的那场对话以我不容置喙的宣告不了了之。转过身,我继续朝海边行进,心知福玻斯定会紧紧跟随。
      光神福柏一向以聪慧著称,据说曾经整日整夜地解答她的丈夫智慧之神科俄斯的提问。然而两年前的德尔斐之行,她却留给我一连串的谜题。
      “福柏说忒弥斯必须是第一位向我讲述未来的女神,那么我今日就要从忒弥斯那里得到答案。”那位女子是何方神圣,那两只动物又是何意,我需要知道。
      “即便答案并非你所乐见?”
      “即便如此。”

      ——————————————

      金发的女神着藏青长袍矗立于沙滩上,脚下的波浪退而复返,显然已在那里等侯多时。远远见到我们,忒弥斯轻柔地微笑,招手示意我们走近。
      稳下原本仓促的脚步,我下意识地拉整自己的裙裾,换来福玻斯不耐烦的轻推。
      “别紧张,不会有事的……”她的声音充满安抚力。福玻斯捏了捏我的手,随后漫不经心的朝她跨出一步,忒弥斯却向我伸出手:“依据传统,应有年长者开始。”
      深吸了口气,我依言上前。
      第一次,离开福玻斯,独自面对未知的世界。放开那只手的瞬间,居然有灵魂被生生撕去一半的感觉,那种失落几乎难以承受——我的脚步不曾停留。
      指尖触及对方的刹那,四周的景色以我们为中心开始飞速旋转。抵不住晕眩与淡淡的恐惧,我不由自主地闭紧双目……

      待到周身的一切声响、气息皆消失无踪,我才缓缓睁眼,蓦然发现自己身处于一片完全陌生的空间里:分不清天地、辨不得方向,一片真正的“空白”中,忒弥斯是唯一的色彩、唯一的坐标;她的双肘闲适地搁置在膝盖上,“坐”在空中,沙色的金发与蓝色的裙裾无风自扬。
      没有福柏的水镜,没有命运三女神常用的丝线、纺锤与剪子,没有任何道具,连“领域”本身都明亮到没有任何神秘感……就在那白色的天地,那片翻飞的深蓝绸缎中,预言之神忒弥斯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

      “这是什么地方?”感受四周环境的脉动,我意识到这不是一般的亚空间——自然的运作规则在这里完全不存在。
      “我的领域。”先知的声音沉静淡然。
      “在你的意识中,还是我的?”这样的空间,只可能是意识创造的幻象,但这种幻象又和我们所存在的世界一般真实。
      “都是,又都不是。”
      知道不可能进一步从她那里获知其结界的秘诀,我转而回归正题:“我们如何开始?我应该提问吗?”根据问题给予答案是德尔斐一贯的传统。
      “不,这不是那种‘征询未来’……不然,我完全可以留给你的母亲来安排一切。”对于提坦女神意有所指的评价,我不置可否,她则自顾自地继续,“未来,依据我们所理解的,包含着无数岔道、无限可能。但最终,我们每次都只作出一个选择,依据本质与自我,未来的可能因此而有限。我无法告诉你在每个三岔路口你的决定会如何——迟早,你会知道,在属于你的时刻,我不能也不应该剥夺你的自由意志。我能够向你展示的是等待在你前方的道路,就其中的危险向你示警。要记住,最难以违抗的,并非所谓的命运,而是自然的法则,不会为任何个体而改变。无论我们在岔道上走多远,经常地,自然会为了达成某种平衡而将我们带回原来的道路。我说这些并非在暗示命运的不可改变——不要怀疑我们自身掌控命运的能力——我只希望你能慎重,每当你认为能够躲避预言的示警时,慎重于每个选择所面临的后果与代价。我们虽被冠以神的称号,却不代表我们真的完全懂得这个世界存在的意义及其运作的规则——如果这种规则真的存在的话;归根结底,离开了与我们共享一个世界的其它生物,我们也只是一种生命形式而已。若看不清本质,便无以维持自我,终将自取灭亡。”
      与其说未来可以改变,不如说我们无法准确预测未来的一切。忒弥斯的这席话实际上是在告诉所有新生的神祇:先知的意义在于他们的警告与建议的实用性,并不在其预言的准确性——那是神族对自己的预言与对人类的神谕间最大的区别。真正令命运不可改变的,是个体本身的欲望;在这点上,预言与神谕又是一样的。
      “那么,对我的未来您又有什么样的警告?”我问。
      “耐心,我的孩子,你的未来才正向我展开……”说着,忒弥斯的双瞳逐渐被一层白光笼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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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知许久不曾言语,耐心则慢慢被等待磨蚀……然后毫无预警地,我发现自己被没胸的水团团包围——一条宽阔湍急的大河凭空出现,我正站立在水流的中央!
      压下到口的惊呼,我努力阻止自己出现慌张的举动,四下张望却不见忒弥斯的踪影。就在此时,先知空渺的声音再次传来:『湖滨的少女,大河的宠儿。流水带走垂死的世界,留下你,蜕变、新生……』
      冷静,这只是预言的一部分,我告诉自己。

      岸边茂密的树丛中传来动静,我本能地转头,对上林中隐匿着的一双黄色利眼。不由自主地握紧双拳,却意外地发现手中正持着一副金弓;想要张弓搭箭,身体却又如何都不听使唤,树丛则晃动得愈加激烈;远方,风起云涌,大有山雨欲来之势……
      终于,一条黑影从中一跃而出,却没有袭向我,反而开始沿着河岸来回踱步——那是一头暗灰皮毛的野兽,似狼似狗的形态在婆娑树影下难辨真貌,其低呜声听起来竟似讨好。
      『……你是过去与未来之母。浪潮无法席卷你的活力、无法淹没你的光华,却也非汝之力所能驾驭。不要对河流发誓,因为流水终将改变一切……』
      什么时候会轮到岸边野狼那部分?我暗自嘀咕,感受到焦躁的情绪在心底蠢蠢欲动。
      回应我的是传自背后河岸边的窸窣声。
      福柏……我闭眼叹息,这次并没有急着反应,几乎能够完全肯定自己将见到什么——徐徐转身,进入眼帘的是一头有着美丽犄角的巨大牡鹿。
      另一边,灰色的掠食者开始变得坐立不安,压抑的狼嚎中充斥着杀戮与血腥。它在岸沿徘徊着,几次想要下水渡河,却为汹涌水流所阻。与此同时,牡鹿却浑然不觉地嚼着树叶……

      终于无法控制心中的惶惑不安,我开始高声呼唤忒弥斯。几班尝试不果后,我带着一丝恼怒转身准备逆流而上,并未注意自己不知何时已得回了行动力。
      忒弥斯的声音就在那刻再次于脑海中响起:『切莫逆流而行,被潮流吞噬的结果,是大湖深处的召唤……』
      来不及做出反应,一道巨浪自大河一头席卷而来,如万马奔腾的洪流刹时将我淹没……

      ——————————————

      铺天盖地的激流间,我挣扎着重获清醒,想要游向水面却发现河水犹如千斤重,漆黑一片不复之前的澄澈。我徒劳地划动四肢,只觉得呼吸愈加困难,胸口有如火烧般炙热难耐,浑身却冰寒彻骨……
      就在意识逐渐模糊的当口,幻境又如其出现时那般于瞬间消失无踪,独留我伏地干咳,身上却滴水不沾。

      好不容易喘过气来,我首先愤怒地寻找忒弥斯的身影。
      先知依然置身于之前的位置,不曾偏移,看出我的不满,却没有丝毫情绪流露。
      看到那平和的容颜,胸腔中的怒火竟失去了燃烧下去的劲力,我最后只是低声抱怨:“您可以警告我的,那种真实度……”
      “我会的,如果预料到会有这种状况的话……”
      闻言,我猛地抬头,瞪着已来到面前的忒弥斯,在她眼中读出了困扰。
      “看起来,是我失职了。”她淡淡自嘲着,一边将我拉起,“访客来到我的领域中,为的是听取我对其未来的解读,仅此而已。偶尔,感知力强的几个会从我那里得到某些意识投射所转化出的图像、声音甚至感触,但总是破碎、短暂的。而你,你应该是将我的预知转化成了一个完整的幻境。没想到会有到这种可能性,因为你不是先知……我以为……”她的尾音微微上扬,注视我的目光隐隐流露着怀疑。
      装作没有听懂她话中的试探,我若无其事地问:“您的意思是,我有某种幻视能力,但对我而言却毫无用处?”
      忒弥斯的预言虽然抽象,其大意倒并不难解,然而若深究,一切却又变得模棱两可,有种说了等于没说的感觉——只除了我所见到的部分景象并未包括在她的预言中。究竟是她有所保留还是其预知的真与我见到的有所不同?
      她温和地微笑,一手轻柔地搭在我的肩上,引导我向一方行进:“有没有用,是由时间与经历决定的。我们的能力会随着岁月的累积而成长、改变。现在可能言之过早……”
      “我见到一条大河——当然您估计也猜到了……”不死心,我换了个角度,就着玩笑的态度想从忒弥斯那里了解更多,“但我没见到任何湖泊,您的预言中,我又似乎与此息息相关,为何会这样?”她看着我,一脸深思。我大大咧咧地迎接她的视线,表明了不会就此放弃。
      终于,她答道:“我们对未来的了解源于来自不同时空的意念或情感……这你可能已经知道了。”见我点头,她继续:“对此每个先知都有自己的诠释方式。例如,在我的意识中未来如同纵横交错、纠结的无尽轨迹;我的女儿们将它看成一副永不到头的织锦;福柏则将其描述为由无数齿轮构筑的机械。此外,我们传达预言的方式也是不同的,你的祖母喜好用水镜回答他人的询问,并且答案往往仅限于对方的问题;我只就未来可能出现的危机给予警告,至于我家那三个活宝就不用说了,整天就装神弄鬼……”想到传闻中命运三女神古怪的习性,我忍不住勾起嘴角,心中的戒备也逐渐放下。“你的兄弟福玻斯,他在未来也会有自己独特的方式传达他的预言。同理,即便你的幻象源自于我,但由于你感受到的是其最原始的形态,对其进行诠释的是你自己,因此我所述不一定便是你所见。更甚,这其中的意义,此刻也好,未来也罢,我们可能始终持有不同的见解。唯一不变的、也最可靠的,是我们面对未来时最本能的直觉。”
      这就是了,我所追寻的答案,它一直都在我手中——我的选择决定了那水镜中的影像的意义——我可以视那为向导,作为未来道路的参考;或者,我可以任其成为未来的写照;更有甚者,我可以全然无视其存在,但那未免有些任性。而事实则往往在这三者之间:在意识深处,我知道自己虽与那女子的形象重叠,她却不是我;其存在远超过我所能领会或涵盖,如同一道回声,贯穿过去与未来。
      无论如何,之后的道路将在冲突与选择中展开,充斥着带有无害表象的劲敌以及不可能的盟友,而我相信母亲所说的话:在迷失之际,只需挖掘那镶嵌在幼时记忆中的预兆,我会寻得答案。

      “我希望今日的一切能对你将来的道路有所助益。”忒弥斯止步,示意我继续往前走,“就这样,接下来便要全看你自己的了。”这次,我没有继续执着,礼貌地告别先知,依照她所指的方向离去。暂时,我能满足于这种程度的认知,也笃定余下的问题只有在正确的时机才会逐一得到解答。在那之前,我无意于盲目且徒劳无功的猜测。
      周身的空白逐渐恢复成德尔斐的海滩,就在我接近结界的边缘、福玻斯的身形隐约可见的那刻,忒弥斯沉静的声音再次响起:“要站稳了啊,阿尔忒弥斯。”
      没来由的提点,我没有费心去探究,毫不迟疑地跨过了结界,走入弟弟张开的怀抱。
      此刻,我有福玻斯在身边,那就足够了。

      ============

      注:

      [1]德尔斐神谕最早由地母盖亚所创建,之后的继承者依次为:忒弥斯,福柏,阿波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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