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我嫱必有用》妫长安

32、Lecon32— 雨过多云

　　艾敏幕的葬礼，辛家三口都去了。不管怎么说，死者已矣，一切恩恩怨怨，仿佛都随着辛嫱失忆、艾敏幕病逝，消散而去。

　　小简只是远远的望着那个躺在花架上一动不动的女子，望着她的父母——他所谓的爷爷奶奶哭得一塌糊涂，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或许，他还不能体会，但他可以体会那种血脉相连的痛，尽管她狠心的抛下他，不曾养过他，给他一丝丝母爱，可，她毕竟，给了他生命。辛小简转头扑在辛嫱怀里，再次紧紧抱住，仿佛脱胎换骨、获得重生：幸好还有你，你给了我第二次生命，幸好有你…尽管你现在不记得，妈咪，我记得你就好。

　　幸好……

　　辛嫱被勒得疼，却没挣扎，也紧搂住他，这孩子，才那么小，就要面对自己的生母离世的痛苦，真是可怜。怜惜疼痛之心又多了几分，轻拍着他瘦小的背，爱怜不已。

　　再望着灵堂上，端放在正中间的那幅黑白照片，女子灿烂的笑容，恍若似闻。辛嫱脑子里飞快闪过一组组走马观花式的影像，还来不及细想记忆，便已消失殆尽，心底有不安在窜动，却怎么也无迹可寻。兀自叹口气，总觉得心神不宁。

　　这边辛小浅一直别着脸独自抹泪，心里一阵阵密密麻麻的痛，愧疚不堪压抑，抹完泪一抬头，便对上不远处一双深邃的黑眸，祁修，正目不转睛关切地望着她，担忧心疼。

　　葬礼结束之后，辛嫱抱着红肿着双眼，在她怀里熟睡的辛小简，携着一样恹恹悲伤的辛小浅，准备回家。

　　“我送你们回去。”一个男子拦住了她们的去路，长得眉清目秀，是那天在学校里跟小浅吵架斗嘴的男子，叫，叫祁修来着，貌似。

　　辛嫱看向辛小浅，后者别过脸，“不用，我们有脚，我们走。“言罢就要拉着辛嫱走。

　　其实辛嫱很想说，顺风车什么的，可以有。

　　哎，无奈辛小浅很坚决。

　　“嫱嫱，小浅，来，上车，我载你们回去。”上杉杞开来一辆甲壳虫，伸出个脑袋死命喊。

　　恰好此时大门口出来几个人，视线齐刷刷看向这边。有憔悴不堪的艾家父母，其中一位，则是让上杉杞立马缩回车内一声不敢吭的越前曜。还有一个人和祁修长得有几分相像，却比祁修多了几分成熟稳重，愈发有男人味，魅力十足。他的视线缥缈，不知是在看哪里，却无端端的让辛嫱心尖一颤，全身麻痹。

　　“妈妈嫱你在看什么？”辛小浅在那人与辛嫱间扫视一圈，不满的问。

　　辛嫱撅撅嘴，朝那边一弩，“那个人是谁？”

　　辛小浅弯了弯眉，恰巧近处的祁修也听见了辛嫱的问话，禁不住也苦下了脸。辛小浅似有若无的扫了眼祁修，然后用再自然不过的语气道，“艾敏幕的未婚夫，祁斯。”

　　“噢。”辛嫱也再自然不过的点点头，然后去寻上杉杞的身影，哪知那厮竟这么没良心，早就开着车逃之夭夭了，而越前曜又追去了。哎，一追一逃，是要闹哪样？“我们怎么回去？”

　　见辛嫱无半点反应，辛小浅不知是喜是愁，正发愣，却听祁修又说，“我送你们回去。”

　　“我说了不用，你听不见吗？”辛小浅斜瞪。

　　“你到底要跟我闹个什么劲，有意思吗？”祁修也有点火气了。

　　“谁跟你闹了，我压根，一点，就不认识你。”

　　“辛小浅，你不要太过分！”

　　“我过分？哼，你还真是说得出口…”

　　两人又开始了没完没了的争吵，辛嫱百无聊赖的站在一旁当灯泡，辛小简睡得正酣，她怕这两人的声音咆哮得太大声吵醒了小简，特意站远了些，等他俩吵完再说。

　　“请问你是辛嫱辛小姐吗？”

　　辛嫱一回头，便看到了艾父艾母。

　　还有，在他们旁边的，祁斯。

　　“呃，我是。您们，找我有事？”

　　丧女之痛，更何况是从小视为掌上明珠的独女，该是多么悲恻！艾父强打起精神，艾母却早已悲痛得不成样子。

　　“小女，临终前，特地嘱咐过我，让我无论如何也要找到辛小姐，亲口向你道歉，小女做过太多对不……”

　　“伯父！”一直沉默的祁斯突然开口打断艾父的话，却并不看辛嫱，“你直接说重点吧，还是早点带伯母回去休息，您们，节哀！身体要紧。”

　　艾父点点头，从身上掏出一封白色的信封，递给辛嫱，“辛小姐，这是小女生前留给你的信，请你务必原谅她的愚蠢举动，这是一个父亲，唯一的希冀，让自己的女儿，死得瞑目…”

　　“先生您言重了，我，我根本就不认…”

　　“呃…”怀里的小简突然打了个哈欠，支吾了一声便再次睡了过去。艾母突然从悲痛里抬起头，直愣愣的望着辛嫱怀里的小简，死灰般的眼眸里闪过一丝丝光亮，仿佛打了鸡血。

　　艾父也显然注意到了小简，亦是同样的精神劲儿打量着孩子。又抬头看看辛嫱，好几次嗫嚅着想要说什么，却又欲言又止。

　　“伯父先回去吧，伯母好好珍重！”祁斯替辛嫱接过信，挡在她面前，言辞恳切，“这件事我来处理。”

　　艾母垫着脚尖，还想要多看孩子一眼，她有些着急，“辛小姐，这孩子，孩子他…”

　　“这孩子是她的，伯父伯母先回吧。”祁斯将辛嫱轻推开了几步，又劝着送走了艾家父母，辛嫱不好多问多说，和祁斯并肩看着艾家父母依依不舍的离去。

　　待他们走远，辛嫱才支支吾吾道，“其实这孩子不是我的，我听小浅说，他是…”
　　祁斯突然回过头盯着她，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她，惊得她一下子噤了声，心扑通扑通的直跳，她说错什么了么？

　　辛嫱弱弱的垂下头去，轻拍着小简的背，以缓解此刻的紧张和不安。突然他走近她，近在咫尺…

　　他俯下身在她耳侧顿住，她猛地忘了呼吸，只听他重重的叹了口气，将那封信放在她怀里，便转身离去。

　　胸腔涌起一股异样的酸楚，辛嫱抬眼望着他的背影，有一丝萧索，竟让她不由得鼻尖涩涩，满是不安焦躁。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间，又到了秋天。

　　辛小简已经快上二年级了，不知不觉中，辛嫱一家又回到了之前的生活模式，只是，除了辛嫱的记忆还是空白外，家里还会时不时的多几个人，有时是越前曜两口子，有时是上杉禾，还有时，应该是大多数时候，便是祁修。

　　“喂，辛小浅，你就从了祁修那家伙吧！好歹人家天天来家里帮你洗碗，帮你收拾屋子，帮你补习，帮你赶走那么多追求者…”吃晚饭时，辛小简童鞋终于忍不住替“可怜的任劳任怨的”祁修同学抱不平了。

　　辛嫱嘴里塞满了饭菜，只举起双手，一个劲的点头。

　　辛小浅白了辛小简一眼，恨恨咬牙，“他给你什么好处了，你这么护着他帮着他？要好你跟他好去，头脑简单！他帮我洗碗？哼，哪次不是打碎盘子摔了碗，弄得厨房被水淹？收拾屋子？那是来抢劫的吧，还有，他帮我补习？我记得是我在帮他补习好吧，至于你说的赶走追求者…是他拿我当挡箭牌，赶走他的追求者，明白吗？辛小简，你不知道不要瞎扯！还有你，妈妈嫱，记点正事，学校组织下礼拜要去太湖秋游，你记得准备！”讲完之后辛小浅很淡定的喝汤，吃饭。

　　辛小简辛嫱对视一眼，然后挫败的垂下头，一个继续味同嚼蜡，一个继续狼吞虎咽。

　　可怜的祁小修童鞋哇，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呀！

　　秋游是卡萨斯高中为了缓解高三同学们的高考压力，特意组织的一次群体出游，目的地是无锡太湖。

　　这天，秋高气爽，旅游车一挂一挂齐刷刷停在卡萨斯高中的门口。

　　“同学们请按班级站好，排好队，等会儿好上车。”年级主任拿着扩音器，在炎炎烈日下狂吼，下面却很不给面子的各种喧嚣热闹。

　　“你这身衣服挺不错的嘛，好像是巴黎最新款啊。”

　　“哇，你又买了新包啊，这不是GUCCI么，好漂亮啊！”

　　“靠，困死了= =，昨晚升级，4点才睡，尼玛也才升了一级！”

　　“湖人这次……”

　　辛嫱打着哈欠，靠着辛小浅打瞌睡，昨晚好不容易将小祖宗辛小简送到上杉禾那里，那小家伙怎么也不肯去，还是连哄带骗才勉勉强强答应的，这一折腾，就是大半夜…

　　她已经习惯将辛小浅和辛小简当成自己的孩子，尽管，她还是什么都记不起来…
　　“同学们，上车了。”

　　辛小浅拉着辛嫱开始随着长队上车，虽是秋天了，可依旧带着余热，加之等得久了，队伍开始骚乱，尽管主任还在吼，‘不要挤，不要挤，慢慢来’，队伍已经开始挤开了…

　　辛嫱被挤得东倒西歪，辛小浅也被人推了连连趔趄，幸好一只大手及时扶住她的双肩，将她周全护住。

　　“小修！”辛嫱挤眉弄眼，辛小浅微恼，挣扎着要推开他，却被拥挤的人群再次推到祁修的怀里，祁修得意的眨眼，气得辛小浅牙痒痒。

　　正挤着呢，辛嫱的电话突然响了。咯噔，心脏连带着眼皮突然跳了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