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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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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陈七,家里面是开豆腐铺的。曾经做梦都想做一个厨子,用手艺赚钱,娶个不用很漂亮但是一定要贤惠的妻子,生一群孩子,最好是有儿有女,等攒够钱开个小小的饭庄,给子孙们留个家业。
我娘做饭很香,每次都用爹做豆腐剩下的豆渣做馍,菜是我上山砍柴顺便采的野菜,还有爹卖不完的豆腐,可是在娘的手里,总会变出各种各样的菜式来。蹲在狭小的厨房里一边帮娘生火一边看娘忙碌,是我一天中最快乐的时候。
娘不属于这里,我和爹都有这种感觉。娘识字,这年头女人识字的不多。娘每天就是再累,也会洗漱以后才睡,娘的衣服虽然都很旧,可是每一件都熨烫的平平整整,娘的牙很白,和街头巷尾那些只会扯脖子骂街的女人不一样,娘是爹拣来的,在村后尾巴山的悬崖边,那时候娘身上全是刀伤,眼瞅着是要扔了的人了,邻居们劝爹把她偷偷送回那个悬崖边上,免得惹官非,可是爹只是倔强的把脖子一更,愣是不眠不休的在娘身边伺候了四天四夜,终于把娘从阎王爷手里抢了回来,也给自己抢了个让人眼红的娘子。
村东头黄二的婆娘说,我娘一定是个有钱人家的小姐,因为我娘刚被救回来的时候,身上的衣服料子软得像棉花一样,还有娘的饰物,非金即银,后来娘当了这些才有了爹开豆腐铺的本钱。
反正我们家是村里人搬弄口舌的最好的材料,谁叫我娘这么不一般呢。但是,当我那天从山上砍柴回来,看见被烧得只剩灰烬的房子和倒在门边满身是血的爹的时候,我开始意识到娘的与众不同也许不是什么好事。
根据村里面人的话来讲,是地主陈福贵看上我娘,想跟我爹商量把娘卖给他,被爹一口回绝以后恼羞成怒才杀人烧屋的。
“我娘呢?谁看见我娘了?”我只能一个一个地抓着他们的袖子,问我娘的下落。他们却只是摇着头用怜悯的眼神看着我。
“小七”这个时候,娘的声音从后面传出来,我只记得那时候娘的眼睛里好像流出点什么。然后木木的跟着娘把爹埋掉,木木的看娘从一片废墟中挖出埋在地下的一把镶满宝石的短刀,木木的被娘带到一个高高的屋檐上,看她在转瞬间用那刀杀了陈福贵家上下三十几口。
从那天起我的记性就变得很差,总是记不住几天前的事,却对刀很敏感。所以,在之后的二十几年里,我记住的只有刀法和厨艺。
已经忘记了娘什么时间,什么原因去世了。只知道自己成了个落魄的刀客,娘在的时候,还有饭吃,娘走了,就一直没有吃过饭。偶尔在山上打到野物,便自己处理了吃,可是天越来越冷,山上的野果小兽都消失得无影无踪,我开始三餐不济,慢慢地,身体越来越虚弱,终于有一天昏倒在山路的旁边。
再睁开眼睛,已经在一个简陋的房子里,烧得热热的火炕,对面盘腿坐着的是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胡子拉碴的也看不清楚长相,手里拿了一个大簸箕,里面是满满的烤红薯。
大口吃着久违的食物,我分出神来听对面这个人说话。大意是说他要去边关开个客栈,问我愿意不愿意去做个跑堂打杂的。我吃掉了手中最后一个红薯,满意的打个嗝。
“我是厨子,不是跑堂的。”对着这个救命恩人说着,我看见他明显的愣了一下。但是很快的对我笑笑,然后拉过破棉被躺在一边“那更好,就咱们俩就够了。快睡觉吧,明天就能到边城了,到时候还得看店面,找酒家,事多着呢。”顿了一顿,他又轻轻的问了一句“你杀过很多人吧,身上的血腥味很浓。”
我只是缩在自己的被窝里静静地告诉他“我叫陈七,家里面是开豆腐铺的。”然后也学他顿了一顿,轻轻地说“我记性不好,其他的全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