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锁》形孤影单

30、第三十章

　　“话说回来，广濑智弥，你演起戏来可真投入。与男人接吻，你就没觉得任何奇怪的地方？”
　　城一不再往前走，睨向身旁的智弥。
　　男孩愣了愣，跟着他停下脚步。
　　“什么啊？那是剧情需要好不好。”他露出白玉般的牙齿，大大咧咧地笑开了。“就算反感，也要演下去啊。在舞台剧里，我们可是深深爱着彼此的恋人，不是么？”

　　“舞台剧里是这样，没错，可是……”没等城一讲话说完，智弥突然拉过他的胳膊，蹭来蹭去。那模样像是在撒娇，又像是闹着玩。

　　“喂！你做什么？”小声咕哝道，城一赶忙抽回了手臂。

　　看到他那副紧张模样，智弥笑了笑，但很快笑容就消失了。

　　“对了，我有话问你，城一……”

　　“什么？”如此正肃的神情，倒很少在智弥脸上看到。

　　“其实，你挺讨厌我的，是不是？”
　　“啊？”
　　“虽然从来没有说出口，但心里一直在想，广濑智弥总是一副自信满满的模样，看着真让人讨厌。我说的没错吧？”
　　男孩漫不经心地吐出句话，嘴边勾起若有似无的微笑。

　　一向反应敏捷的城一，这时候却有些不知所措。
　　智弥是个率真坦诚的人，他心里很清楚。不过像这种让人无言以对的尖刻问题，估计也只有这小子问得出口。

　　暗自思忖着，他摇摇头道：“讨厌你？有么？你是自己多想了吧。”
　　他边说，边对着男孩投去一个灿烂笑靥。记忆里，他已经很久很久，没像这样在智弥面前开怀地笑过了。

　　“或许，真是我多想了。”男孩挠了挠下巴，扑闪着绿湖般透亮的眸子。

　　四目相对的瞬间，城一居然害怕起直面他的眼神。真是前所未有。

　　“城一，你看，那里！好漂亮。”男孩却没感觉带什么异样，颠着步子蹦跶开了。
　　“快过来看啊，城一，真的好漂亮。”来到一棵花树下，智弥踮起脚尖，凑上前去，嗅了嗅道：“味道也很香呢。城一，这是什么花？”
　　“不会吧，你连这都不认识。这是腊梅啊。”
　　城一走了过去，站在男孩身后。
　　昏暗的天色下，星星点点的鹅黄色花朵，甚是可人。一阵风吹过，夹带着梅花淡淡的清香，沁人心脾。

　　“英国没有这种植物。对了，城一，晚上有什么安排？今天可是周末。”

　　智弥绕过梅树，走到城一跟前，笑呵呵地问道。

　　经他这么一说，倒是想起来了。千鹤姐说晚上有个聚会，叫他一起去。

　　姐姐也真是，参加个聚会而已么。随便叫个男同事陪着去也就是了。为什么又要叫他。他是她的弟弟，又不是什么护花使者。

　　“聚会？”智弥来了兴致，挑眉问道：“跟女朋友一起去？”

　　女朋友？他该不会以为……
　　城一勾起嘴角，淡淡地笑了笑：“是啊，女朋友。”

　　怕智弥没听清楚，说到“女朋友”时，他故意提了提嗓子。
　　“允许我八卦一下，前崎少爷。我很好奇，哪位小姐这么幸运，能得到前崎少爷的爱呢？”

　　智弥眯缝起眼，转过头来睨向他。
　　有没有弄错。他真相信了他随口编的谎话？居然刨根问底起来了？到底有完没完。

　　“呵呵……”城一轻笑道：“广濑同学，你倒对别人的八卦很感兴趣。学校新闻社怎么就没发现你这个优秀人才，请你去他们社团的呢？”

　　“新闻社啊，我还真想去参加，可是人早就招满了。”智弥轻轻叹了口气，低下头去。
　　思维敏捷，口齿伶俐的他，此时却一反常态地没了声音。

　　萧瑟的朔风刮过，吹散了城一不少愤懑的怨气。
　　他撇了智弥一眼，又抬头看了看漆黑的天空。

　　刚才的话是不是太过分了？其实他并不想这样。可每次只要智弥在他跟前，他就会生起一种说不出的莫名的烦躁。为什么会这样？

　　如果那不是智弥，而是冬树，又将变成怎样？
　　不受控制地，他的心口涌起粘稠的感觉。化都化不开，简直叫呼吸都变得困难了。
　　为何总会在不经意中，轻而易举地想起了那个少年……
　　爱一个人，应该放他自由，让他幸福。
　　很早以前就作出的决定，今后似乎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是该放他自由的时候么？少年无力地牵扯着嘴角。
　　他不甘心，一点也不。可除了这样，还有什么办法？

　　“城一，你一个人站在这里做什么？”城一循着说话声，朝后望去。
　　“冬树？怎么？咦？广濑智弥呢？刚才明明还站在这里的。”城一自言自语，找起男孩来。可哪里还见得到他的身影。

　　“我恰好路过，见你站在这，过来看看。”少年脸上噙着笑意，微点头道。
　　目光正要迎上男生，却似触电般迅速地闪开了。

　　数秒钟的冷场。
　　“嗯。”城一提了提校服领，甩甩手道：“冬树，一起走吧。”

　　“我还有点事，你先回去吧。”少年顿了顿，柔和地说道。
　　“哦，那我先走了，回头见。”城一扬了扬手，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你今天又迟到了哦！”冬树刚走出千智高中，从旁边冷不防地冒出个声音来。
　　“啊？启治……只不过5分钟么，又没有很久……”少年瞄了眼男人，耸耸鼻尖，“启治，我们要去哪？”
　　“你先告诉我，你想去哪？”
　　“什么啊。不是你打电话说，要带我去个地方的么，又不是我要去。你在跟我闹着玩是不是？那我回家了。”

　　少年有些不耐烦地甩甩手，绕过启治就要走。

　　可说时迟，那时快，启治一把环住他细瘦的腰，将他搂进怀里。
　　“怎么？一见到我就逃？一整天都没见面了，一点都不想我？之前电话里，也是冷冰冰的，这么快就对我厌倦了？”
　　男人将脸庞凑到少年耳边，细细低语着。

　　“还好意思说。我那时正上课呢。差点因为你这个电话，被老师批评……”少年温润的脸上泛着红云，“别这样，启治，要是有人看到，怪难为情的……”
　　“没事，没人。就算看到了又怎么样？你是我亲爱的宝贝儿。我就要一直像这样搂着你，不放手。”

　　温柔却充斥着占有欲的话语，有种使人意外安心的魔力。烦恼似乎也在这一刻一扫而光。冬树不再多说什么，乖顺地埋进了男人宽阔的怀中。

　　跟启治来到他家，冬树忍不住又问：“现在可以告诉我，要去哪了么？”

　　“过来，我给你看样东西。”男人边说，边拉着冬树的手，带他来到一个房间。
　　他打开衣橱，拿出几件衣服。一件白衬衫和一套纯黑西服。
　　“启治，这个……”冬树被弄得有点莫名，看向他。
　　“这是特意为你订做的。来，试试吧。我就说么，一定有机会穿上的。”启治笑着，将衣服递给冬树。
　　“为我订做？为什么……”
　　“你要跟我一起去参加个晚宴。你知道的，那种场合，总要穿的正式点么。”
　　对冬树来说，晚宴之类的字眼委实陌生。
　　“可是……我去的话……”
　　“别说那么多了，快，试试。”男人宠溺地拍了拍少年纤瘦的肩，伸手要解开他衣服的纽扣。
　　“还是我自己来好了。”冬树拗不过他，抿了抿嘴唇，很快就换上了衣服。

　　“太漂亮了。冬树，活脱脱地就是个从童话中走出来的王子么。”

　　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镜子。
　　镜子中的少年容貌清俊，身材纤长。简单却很别致的黑色西服显得他的皮肤比平常更为白皙。
　　冬树自己都在诧异，镜中的那个人到底是不是自己。

　　一切打理完毕，他们风尘仆仆地赶往参加晚宴的路上。
　　到了现场，眼前看到的一切委实让冬树瞠目结舌。仿若中世纪的欧洲宫殿的大厅，金碧辉煌，奢靡至极。明明只有在电视里才能看到的景象，让他一度怀疑这一切都是梦境。
　　他怔怔地站在那，小孩似的拼命揉着眼睛，确定这是真实的……
　　尽管，是一种过于虚幻的真实……

　　而让他诧异的还远远不止这些。启治所说的晚宴，其实是霜原家族举办的PARTY。据说全日本的许多豪门望族都会来参加。而他也是第一次了解到，霜原家族的背景远非启治平时里说的那么简单。

　　“启治，你怎么从来都没跟我提起过这些？”
　　少年撇了撇嘴，言语中流露出不悦。
　　“怎么了？冬树。”启治看着他，脸含笑意。
　　“你父亲明明是建筑产业的巨头，你却说他只是普通公司的职员。还有，霜原家族的实力如此雄厚，位居全日本豪门前列。这些，你从来都没有告诉过我。”

　　冬树皱起眉，吐露着不满的情绪。启治连这些都不说实话，到底还会有多少事情瞒着他。
　　“很生气？这些对你来说就这么重要？”比起他有些激动的情绪，男人显得格外平静。
　　“当然啦。我总要知道，自己的恋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弄不好就被个纨绔的花花大少给骗了，被他卖了还帮他数钱。”
　　“啊咧啊咧，还真是刻薄的话呢。那个彬彬有礼，温柔体贴的少年哪去了？”

　　男人搔着后脑勺，眯缝着眼，平静地笑道。
　　“那也是你造成的……”
　　“好了，好了，是我错了，抱歉抱歉……”

　　“少爷，您在这里啊。聚会马上就要开始了，请入席吧。”
　　一个戴着眼镜，看上去颇为慈祥敦厚的老伯边说着，边朝这边走来。
　　“冲崎管家，好，我这就去。”
　　启治微笑着，拉起冬树的手就要走，却被冬树悄悄地挣开了。
　　“等等，启治。我去下洗手间。”
　　“冬树！”没等男人叫住他，少年已经没了影子。

　　“冲崎管家，还有别的事么？”启治回过头来，只见冲崎还定定地站在他身后。
　　“这……少爷，我有件事想问您，不知道该不该问……”冲崎低了低头，吞吞吐吐道。
　　“什么事，说吧。”
　　“我想问的是，其实我并不想过问少爷的事。只是……”
　　“好了好了，问吧。不要啰啰嗦嗦的。”
　　见冲崎一副很为难的模样，启治心里暗暗发笑。
　　“那个，刚才与少爷在一起的男孩，叫什么名字？”
　　“他？他叫羽泽冬树。怎么了？你对他有兴趣？”
　　男人挑起眉，逗趣地问道。
　　“不，不，不，不是这意思。他姓羽泽？这就怪了。”冲崎喃喃着，言语中透着疑惑。
　　“到底怎么了。冲崎，难道你认识冬树？”
　　话说到这里，启治已经无法冷静。他快步走到冲崎跟前，迫不及待地追问道：
　　“冲崎，快告诉我。”
　　“不能说是认识，可那个男孩像极了一个人，实在是太像了。简直，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什么？像……像谁？”

　　“冲崎，快过来。”
　　“是，小姐。”
　　管家毕恭毕敬地跟启治鞠了个躬，笑道：“少爷，抱歉，我去忙了。我想，那也许只是巧合吧。”
　　“可是……好，你去吧，冲崎。”

　　冬树像极了一个人？如果没有这种事，冲崎一定不会这么说。
　　可与他酷似的那个人，到底是谁？冲崎又怎么会认识？
　　此刻启治的脑子里，被一连串的疑问塞得满满当当。
　　他低下头，蹙紧眉头思索着，不知不觉地彷走到了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