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闲》风曳将离

1、浮生闲

　　秋日的午后不再像盛夏一般酷热，阳光铺泻，为已经微微泛黄的草叶漫上了一层暖金色。

　　庭院里的野菊花绽放开来，一簇簇鹅黄与雪白点缀着秋意，空气里弥漫着隐隐的幽香，合着草叶泥土的香气，沁人心脾。

　　啸日猋躺在院中的石榻上，深呼了一口气。秋天的味道涌入胸肺，悠然舒服。

　　玉倾欢携了一本旧书，款款走到啸日猋足边，倚着石榻坐了下来。桃粉色的长裙翩翩然的垂落，轻盖住了身下细密柔软的花草。

　　啸日猋阖着眼，听玉倾欢翻动纸页的声音。

　　“欢欢……”啸日猋突然唤了一声。

　　玉倾欢低眉捧书，轻声应了，视线却并未离开纸页。

　　啸日猋睁开眼，望着天高云淡，又漫无目的地叫了一声，“欢欢……”

　　玉倾欢不再答话，指尖拂过了新的一页。

　　纸张摩擦的声音单调而古朴，像秋风一下一下吹动梧桐树叶。

　　半晌，啸日猋坐了起来，双手撑着石榻，背一弓，膝盖曲起向后一伸，首足在石榻上颠倒了位置，然后又懒懒地趴了下来，将下巴抵在玉倾欢肩上，声音低哑地在她耳边叫，“欢欢。”

　　玉倾欢感觉肩上一沉，随口又应了，目光依然停留在行行墨字上。

　　啸日猋不满地扁起嘴，伸手将玉倾欢的书夺了。玉倾欢抗拒不及，无奈地回身看着啸日猋，只见他翻过身，仰躺在石榻上说，“我也看。”

　　密密麻麻的文字落入眼中，全是些修身的腔调，文字太多看得人眼晕，啸日猋眯起眼，翻回身继续趴着，将书又塞回欢欢怀里，“你念给我听。”

　　玉倾欢好气又好笑抿抿唇角，却还是拿起书，转身背靠着石榻一句一句地读了起来。

　　“乾交坤变，坤索乾成。异名同出，一本共根。内外虚实，刚柔平均。阴阳壁理，变化分形。真精真气，恍惚杳冥。坎离颠倒，运施五行。既济身神，未济死临。仙道谨守，鬼道邪倾。人希天道，速避鬼门。由仙希天，道杰长存……”

　　突然间，啸日猋的手臂揽住了玉倾欢的肩，玉倾欢问他做什么，回首却看啸日猋枕着另一条手臂，睫羽盖下，呼吸悠缓绵长，已然睡着了。

　　真是……与牛弹琴。玉倾欢摇摇头，却不由自主地噙起一弯笑意，合书放于地上，安静地瞧着啸日猋的睡颜。

　　明媚阳光投下，啸日猋的白发似被镀上了一层金，泛着暖暖的光晕。发丝半掩下的容颜褪去了平日里的跳脱，显得恬静无邪。就好像开在原野里的洁白的蒲公英，有一种一尘不染的轻柔静好。

　　玉倾欢想，其实啸日猋很适合这种平静无争的日子，没有伤害，没有纷扰，喧嚣也止是他一人的喧嚣，醉几度红尘欢好，享如梦浮生悠闲。她似乎并未告诉过啸日猋，其实她极爱看他粲然笑起来的模样。仰起头，咧开嘴，露出两排牙齿，笑得有些稚气，却灿如雨后第一缕晴光，让人看着，从心底觉得欢喜。

　　与君倾尽一生欢，倾的是君的欢颜。

　　玉倾欢想，这其实就是自己最大的幸福。

　　只是这样的季节睡在室外，会冷吧？玉倾欢附在啸日猋耳畔低语：“要不要我取条毯子？”

　　“嗯”。啸日猋发出一声梦呓，胳膊却一动未动，依旧揽着玉倾欢。

　　“嗯”什么“嗯”啊。玉倾欢心觉好笑，正准备起身时，忽然一阵西风吹过，裹挟着泛黄的碎叶与野菊花瓣，迎面而来凉意让她忍不住打了个颤。

　　几乎是同时的，揽着她的手臂一松，睡梦中的啸日猋挪动身子，紧紧挨着她，毫无意识地搂住了她的脖子，宽大的衣袖盖在了她身上。

　　有布料抵挡冷风，玉倾欢顿时感觉暖了起来，心里似有一泓潭水，泛着甜蜜的涟漪。

　　莞尔一笑，她艰难地扭头凑到啸日猋脸颊边，用指尖小心挑开贴在他嘴边的碎发，然后轻吻了他。

　　惜夫人带着丫鬟为他们送来红枣糯米粥时，诧异地看到玉倾欢僵坐在石榻边上，而啸日猋则睡在石榻上，用一只手搂着她，袖子盖在了她的前襟上。

　　玉倾欢瞧见惜夫人，当即羞红了脸，低下头小声请求说，“夫人，请您帮忙从屋里取一条毛毯好吗，头发被压住了，动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