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旧事》尾行的竹子

5、.05.

　　与女子及青衫一般，少年亦是一身青衣，一头长发随意地挽了个髻，随着她的上蹿下跳而晃动着，仿佛随时可能松散下来。她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面孔尚未长开，小脸圆嘟嘟地犹自带了些婴儿肥，很是可爱。
　　一扑未成，她神情很是不满，随手揪了片竹叶蹂躏着：“六师姐，你的身法还是这样快。”
　　她这一开口，声音甜糯婉转，即墨才知道此人并非男孩子。才打量几眼，便被她好奇地反瞪过来：“六师姐，你怎地带了个外人回来？”
　　“她会酿酒。”女子言简意赅地道。
　　“会酿酒？”少女凑过脸来，将即墨从头打量到脚：“真是看不出来。”
　　“是与不是，稍后便知。”女子似是不愿与她多做纠缠，拎了即墨直向那建筑群走去。
　　比起她，自是古灵精怪的少女更讨喜一些。即墨转过头，正对上少女放大的脸。她脸上笑嘻嘻的，兀自追问道：“你当真会酿酒？会酿什么酒？有没有兰陵酿的百醉好喝？”
　　即墨不知该答什么才好，女子也不予理会，三人就这样纠缠着来到一间竹屋前，女子方拉开门，青影一闪，少女便飞速蹿了进去。女子看也不看，随手一抓一抛，便将少女抛出几丈远。
　　半空之中青影飘摇，少女轻巧地几个翻身，在竹子上一借力，翩然落在地上，扁了扁嘴：“六师姐，你这是做什么？”
　　“我说过，不要接近我的酒窖。”女子淡瞥她一眼，拽着即墨走了进去，反手将少女关在了门外。
　　竹屋之中很是凉快，四周陈列着形形色色的酒具，另有一条通道深入地下，想来就是她所说的酒窖。
　　“兰陵说你会酿酒，我姑且信你一回。”女子道：“只要你说得出的酒器，这屋里都有，你想酿什么酒都不成问题。”
　　事到如今，再蒙混也是无用，即墨只得硬着头皮道：“要酿酒，酒器固然重要，也不能没有材料。”
　　“你要什么材料？”女子抱臂胸前：“无论什么材料，我都能给你取来。”
　　“这……”即墨假做思索，在屋中来回踱步，心中却暗暗叫苦。
　　早知要被抓到这里现场酿酒，她就先向兰陵取些经了。事到临头，敷衍是敷衍不过去了，必须得说出点样子来。
　　即墨的父亲虽然好酒，却并不会酿酒，更加没有教过她，对于此道，她可谓是一窍不通，一时之间，让她上哪里寻个配方来应付女子去？
　　酿酒……酿酒……
　　出神间，有些事情渐渐想了起来。
　　两年前父亲忌日，她想拿些好酒去祭奠亡父，恰好镇上的酒都卖光了，真真便教了她一个酿酒的法子，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我要三种水，”即墨道：“三斤清晨竹顶嫩叶上的露水，三斤地下泉中的活水，三斤人的泪水作为材料。”
　　“三斤泪水……”女子摇头道：“你在拿我寻开心？”
　　“我寻你开心做什么？此酒取天地人三才，蕴天地灵气于其中，一饮解其妙，二饮忘其俗，三饮而飘然欲仙。是为‘三才酒’。”若非真真的每一句话都被她牢记在心，她定说不出这番文绉绉的解释来。
　　“这么说……倒也有些道理。”女子狐疑地瞥她一眼：“有了这三种水，你当真能酿出那所谓的‘三才酒’来？”
　　“不错……”
　　恍惚间，即墨依稀看到真真向她晃着手中的坛子，嘴角带了惯有的浅浅的笑：“一坛泉水，几颗露水，再借你一点眼泪。”说着不待她反对，便在她胁下软肉上狠掐一下。
　　即墨“嗷”地一声，眼角立时挂上了几颗泪珠，被真真收进了坛子里。
　　“成了，天地人三才酒，这可是天下最珍贵的酒，你爹一定没有喝过。”真真懒洋洋地摇晃着坛子：“你爹泉下有知，也必会倍加珍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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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天下间最珍贵的酒，”即墨对女子道：“你若尝过，怕是再也喝不下寻常的酒了。”
　　“好。”女子点了点头，转身便走。
　　“你上哪里去？”
　　“去寻材料，你且在此处住下，若是找齐了，我自会来寻你。”女子人在远处，声音却好似在耳旁响起一般。
　　“那说书的果真没有说错，”即墨喃喃地道：“云山竹海，皆是高手。”
　　从前她总以为，气力大的人便是高手，整座小镇，没有人的气力能大得过她，所以她就是小镇的第一高手。
　　可真真却一次又一次地打破她的自以为是——她看起来很羸弱的样子，却总能将她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都说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此言非虚。
　　屋内奇形怪状的酒器即墨没有兴趣，无聊之下，便信步出门，欲在山谷中一逛。
　　这山谷坐落在云山深处，为竹海所覆盖，放眼望去，尽是一片郁郁葱葱，令人胸怀大畅。
　　这竹屋离山谷的主建筑群甚远，从这里角度看去，只能隐约看到些檐角。即墨不敢随意招惹竹海门人，便向竹林深处而去。
　　踏着脚下不知积了多少年的落叶，在竹叶翻旋飞舞间，即墨心中一派宁和。
　　微风穿林而过，带起一阵悦耳的沙沙之声，与踏着腐叶而行的声响交织成曲。竹林深处，另有一下两下清脆的轻击声，仿佛在应和着这段自然之乐。
　　顺着声音向声源处走去，茂林修竹间，一座凉亭拔地而起，亭中一人闲坐其中，独自弈棋，自得其乐。
　　见她全神落子，即墨一时不忍打扰，便在亭前止步，犹豫片刻，转身要走。却见亭中人抬起头来，含笑向她点了点头，指了指对面的石凳。
　　即墨略一迟疑，举步入亭，在她对面坐了下来。那人将手旁黑子推向即墨，即墨忙摇头道：“我不会下棋。”
　　那人只是一笑，亦不勉强，自顾自地落起子来。即墨凝神看了一会，便觉头昏脑胀，仿佛这棋局之中有将人扯进去的魔力。即墨想要移开目光，却发现浑身像中了邪术一般不听指挥。额上冷汗淋漓而下，她手脚冰凉，呼吸渐渐急促起来，脑门上青筋乱跳，全身血管仿佛随时可能爆开一般。
　　就在事情快要一发不可收拾之际，那人忽然拂乱了棋局，站起身来。即墨只觉太阳穴上一疼，连退几步，清醒过来。
　　“你使的是什么邪法？！”即墨心有余悸地道。
　　“你才使的邪法呢！”耳中钻入一下熟悉的抗辩，青影一晃，一人自亭顶翻了下来，恰恰落在两人之间，不善地看着即墨。
　　这人，不是之前见过的少女还有谁。

作者有话说

　　矮油，爱闹腾的死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