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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如蜜私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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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聊,不做也罢。
我自作业本中抬头,水笔在食指上转出个笔花,为了这小把戏,小白学了一个星期勉强会之。看一眼,我却可以直接做到。
冷笑,世间之事,还真的鲜少可被我关注。
拖过杯子,杯外壁细小的水珠迅速渲染了掌心。
冷气开的刚刚好,让人很舒适。
让人不舒服的,是玻璃墙外的视线。
我冷冷的侧头。
十六岁的花季少女都是花,我却是散落花圃角落的牛膝草。所以,可以隔着障碍物看我这草的人,除了不怀好意,就是另有图谋。
因为,有人在找我这条可能性,对我而言,在很多年前,就被扼杀了。
然而,这次,我猜错了,不得不承认,这世界尚有惊讶存在,也许还值得期待。
玻璃墙外,一点没有隐藏的站立那里,看我的,是个只有七八岁的小孩,小男孩。
眼光像蛇一般固执的小男孩。
绳子如蛇般向我铺卷了来,缠绕上我的腕和我的足,周遭的环境变成了浮尘萦绕在光柱中的仓库,退回到那个时候,我,也不过只有八岁。
八岁,还被称做如家的天才儿童的时候。
很粗的绳子,虽然我没有见过,但是船上挂帆的,应该就是这种吧。绳子太粗,所以系起来其实是很容易挣脱的,毕竟,我的手腕很细,我的手很小。
可惜,我高估了绳子的细致程度。
只是轻轻的转动了一下手腕,立刻就有噬咬的疼痛通过神经末梢传递到大脑,一丝细致的红就洇出皮肤。看来,要把我的手从绳子中挣脱出来,还要花一番苦工夫。
消磨了大约半个小时,双手恢复自由,代价是从手腕到手指第三指骨的皮肤上,布满了划伤,最轻的微有血珠渗出,最重的是血肉模糊的一片。
然后,我又用十只手指做代价,却无法解开捆在脚上杂乱无章的绳子。
这是个仓库,已经闲置了有些时日,灰尘厚重。
从门口到我现在所在的位置的这一路个,映着从肮脏玻璃班驳过来的日光,清晰的可以看到四行脚印。一对男式皮鞋,推测体积个头很大;一对女式高跟鞋的鞋跟应当很高,因为尖细的鞋跟于鞋尖之间,距离很短;一双看不出是什么鞋,却可以看出鞋的主人步伐很大,剩下的一双鞋印很走形,想必那人没有好好走路,拖脚或者打滑。
解不开,却已可以勉强移动了,双臂张开保持动荡的平衡,我向仓库里杂乱的那堆跳去。至少,有个钉子什么的,让我可以用不多的耐性那这粗壮的绳子磨断。
门是一刹那就打开的,我疏漏了没有人在仓库里看守,却有可能在仓库外看守的可能性。
有的时候运气也是种实力,比如小鬼当家中那前仆后继的笨贼。
我遇到的,是可以把我从学校门口正大光明的带走,让我都没有看到面目的一群绑匪。
亡命之徒也有心,不过是贪心,第一巴掌甩在我脸上时,我还是震惊大于疼痛,那一脚踢上腹部时,我却宁愿自己不会思考,不用思考。
谩骂和拳脚铺天满地,四周还有人吹口哨和叫好,甚至有人呐喊加油。
无处躲藏,无力抵抗,我的弱小不值得同情,不配哭泣。
所以,修剪的整齐的指甲,也可以戳进掌心,口中才腥甜不知道是自己咳出还是被人打出。
刀尖滑过皮肤时,还有破裂的感觉,后脑磕在突出的木板上后,视线就彻底模糊,听力却毫发无损,头被压在地面的时候,沙砾揉进了新鲜的伤口,呼吸哽咽,伤口无知无觉,前额被巨掌携带着撞上窗台后,听力也抛我而去。
断续的混乱。
飘渺陌生的声音讨论的话语,尖锐的警车闯入的声音,震撼的鸣枪,兵荒马乱的争战。
看见的只是白光一片,身体被粗鲁的带离地面。
“医生,她的智力会受到影响吗?”
许久,许久的空白,空白的在我有了感知时,还以为自己已经死亡。
这次,眼前是玻璃罩子,沉重的呼吸器强迫肺部运动。
麻药在我醒来之前就已经注射,可惜,它的效力没有我的别扭强大,所以,带着绿色口罩的医生短小的手术刀是如何在我腹部一刀见血的深入,如何画着图案,我咬着已经酸了的牙齿,清楚知道。
母亲的声音让我忍耐,虽然我看不着她,但,有声音已经足够。
母亲,来救我的了。
够了。
再睁眼时看到的就是母亲,母亲和她的黑衣秘书群。
或许是命中注定,我这时想起的,偏就是手术台上,听到的,母亲的那句问话,“医生,她的智力会受到影响吗?”
我想知道,母亲得知我从小天才变成小白痴,会如何的惊慌与悲伤,我想知道,母亲得知我的不幸会有多么的怜惜疼爱。
那样,或许她知是摸摸我头发的手,可以抱我一抱。
睁着眼睛,我佯装茫然,只等母亲焦急,然后我就会带着一身的伤嘻嘻呵呵的笑,告诉她其实我有多么的安然,如家的千金是那样的一身傲骨,就算遍体鳞伤,也依旧聪明绝顶。
母亲惊讶于我表情的痴呆,却没有我想象中的焦急。
她询问我几个问题,一定是因为当时我的头太痛了,不让,为什么现在我都记不起来呢?
“没法用了。”她对秘书说,“幸好当初有准备,开始吧,这个也进行康复,若是实在不行,也就算了。”
没法用了?算了?
是说我吗?
是我吗?
是后遗症吧,那之后,我就非常容易进入发呆状态,走神可以从地球亚马逊走到土星土卫八。
九岁已过,十岁未满,如果出生了。
其实,替身不可悲,候补不可怜,备用不可耻。
可悲可怜可耻的,是那个被替代被候补被遗弃的原本。
我就那个原本。
冲半个小时的冷水,把房间所有的窗都大开,在隆冬的季节,一个小时不到就可以得肺炎。
闭着眼睛在马路上穿来穿去,专门捡红色的人亮起来的时候横穿,多少次被拿着小黄旗的大叔大婶呵斥吼叫。
生病,受伤,生日,节庆。
那么好的头脑,极高的智商,想出的却也不过是这样弱智的办法来吸引关注。
我被隔离在温暖之外,房屋内的灯火辉煌欢声笑语注目焦点,已经不属于我。
梦从瑰丽吐着血爬向恶噩。
梦的痛苦,却不想醒来,可是,可是。
依旧骄傲的认为,母亲是爱我的,即便,我没有聪颖的过人的头脑。
她只是忙,很忙,非常忙。
而已。
那个襁褓里的如果,已经蹒跚学步,然后显示出他傲人的智商。
那个如果,已经让我没有了任何如果的理由。
所以。
再一次被人诱骗着从学校门口带走,我是心甘情愿的。
那么漏洞百出的计划,不用脑细胞,我就可以识破。
只是,就算还要经历那恨不得噬肉碎骨的自我唾弃和疼痛,也想要,想要那个人,来看我一眼。
我已经十二岁了。
如家骄傲奢纵的千金,消失在报刊的角落。
死亡了一般。
只有如蜜,苟延残喘。
是又一个错误。
我今生的错误,一犯,就是一个致命。
未见几面的父亲,他提供给我的,原本只是个出生的机会,现在,却再给了我一个的理由。
绑匪,是他雇佣的。
我听说的时候几乎要笑出来了,紧涩的皮肤,却无法让唇角弯起来。
我失去那天才的光环后,母亲就不再每月给他生活费了。
我对父亲而言,曾是银行支票的信誉保障。
母亲没有领会绑匪的撕票宣言,甚至连亲自接电话都没有。
因为她在开会。
所以,所有事宜都由她能干的秘书群全权处理。
绑匪已可怜的被逼上梁山,无路可退。
所以,他们打了电话到警察局。
说他们绑架了如家的千金。
这等的貌似狂妄,却不过是为了掩饰怯懦的无助。
我极其安静的被捆住,未发只字片语,不笑不哭。
然后,穷凶极恶的绑匪在我面前号啕大哭,放了我毫发无伤的离开,自己却相互搀扶着就要去自首。
“你们不过是从犯,雇佣你们的,才是主谋。”
我踏入警察视线范围内的前一刹,说了这唯一的一句。
父亲给我的理由。
天下无我,天下无需存在。
我自私,我小人,我已不堪其扰。
生活费每月按时出现在帐户,我跷课、旅游、看电视、玩电脑,偶尔耍耍那个很喜欢缠我的小白。
平平安安的上了高中。
高中一如既往的无聊。
请医院的医生开个证明,写个假条,我苍白的皮肤和干吃不长肉的身材可以间接佐证。
体育课不上,夜自习免了,反正我的成绩不上不下平稳的让老师绝对不会担心。
其实,我很健康。
生病是奢侈的,因为生病的人脆弱。
我没有脆弱的权利。
我绝不会让自己生病。
因为。
全世界,我有的只是自己。
玻璃外的孩子看到我在看他,惊讶了一下,甜甜的笑开,眉眼五官让人感觉很不舒服的面熟。
他拉过自己的背包,低下头不知道在忙着找什么。
可惜,我没那个好奇等待。
七、八岁的孩子在咖啡屋的玻璃墙前无助的四处张望,像丢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也像是走失的迷茫。
我只转头看了那一眼。
人群中,百花绽放,他是找不到牛膝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