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一别鲁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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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天后，飞马牧场后山。
鲁妙子负手立于窗前，面无表情甚至还面带郁色地望向窗外，口中沉声道。
“何为园林之道？”
徐子陵站在他身后，神情实在有些无奈，鲁妙子那日夸赞他天赋绝佳之时还是一副乐滋滋喜不胜收的模样，结果在他手伤昨日痊愈，比鲁妙子说的九日之限少了足足三日后，他就时不时来一下这幅模样。
他也知道鲁妙子不是真的生气，因为无论何时鲁妙子的眼睛里都会带着满意的笑意，而徐子陵也知晓，自己这样吸收知识理解知识并且将它们融会贯通的能力，大概果真如鲁妙子所言却是非常人可比拟，作为一位大家，鲁妙子见到他，也应该只有高兴的份而不会生出他表现出来的这样冷淡和不悦。
哎，还能怎么样呢，要体谅老人家偶尔发作的一些小脾气吧。
“园林之道，先生曾言其实乃自然之道。因势施景，有如画龙点睛。明乎此道，其它豁然而通，既可怡情养性，又可触发天机，绝不可以小道视之。园林虽千变万化，其要只有九：就是空间、明暗、分隔、装衬、立象、色相、气候、嗅香、果供。”
鲁妙子眉头微挑，嘴角忍不住想要上翘露出笑容来，却又被强忍了下去，憋出一个古里古怪似笑非笑的模样，还好他早就做好了准备，特意背对着徐子陵站着，也没让他看到自己这副模样。
自己钻研多年的心得被个小辈几天内就记下来了，虽然还算不得完全掌握，理解运用起来也不一定比自己灵活深刻，但是心里总会有点不爽。尤其是鲁妙子这种年少时候亦是被冠以天才之称，并且即便退隐三十年，江湖上也仍然流传着他天下第一巧匠名头的天纵英才。
所以说，鲁妙子其实就是有点不痛快了。
长江后浪推前浪，江湖新人换旧人，鲁妙子固然明白花无百日红的道理，但是作为一个老人，总有点任性的理由不是。
于是，他继续面无表情，坏心眼地冷声开口。
“你所言皆为我曾讲授与你听的那些，难道没有些自己的见解吗！？也罢，这些飘渺难明的意念，纵你天资超绝，也非几日之内便可有所体悟的。”
徐子陵难得露出些苦恼的模样，抓了抓脑袋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鲁妙子小小的得意下，沉默片刻，自觉心理平衡了许多。
徐子陵放下手，双目中神采已是沉入平静无波的心境，坦然开口。
“先生解说得这么清楚，确是没有什么难明之处了，子陵也确有所得，不过若是先生想要看到一个能够于先生所授之物尽数侃侃而谈的学生，只怕还要将仲少锋寒一并唤来，我三人一同对答才可。”
鲁妙子失笑，转过身来。
“你小子倒是丝毫也不谦虚，和看起来的老实差了远去，我一开始倒是也叫你小子的老实模样给骗啦！”
徐子陵微微一笑，却没接话，转回了最初的话题。
“自踏足内堡后，我心中便有先生所述园林之要中的那般感受，只是没法学先生般这么玲珑透彻的以恰当的言词形容出来，后来听先生所授，只当如醍醐灌顶，豁然开朗。而先生所言的园林九要中，除最后两项我一时想不到如何运用在武技之外，其它全可派上用场。至此，我才明白先生所说任何事物到了最高层次时，全是相通之语。”
他的视线在这小楼内一绕，厅堂与那透窗而入的绿意相称，几乎要显得这座小楼就是山，山也是这座小楼了。像是把有限的内部空间通过与外界事物的联通渗透，扩张为无限的天地一般。
徐子陵成竹在胸，唇角扬起一丝极其自信的浅笑，不觉同鲁妙子一般负手而立，整个人的气质也改变了，一瞬间几乎要和这小楼，这山，这天地化为一体。
“空间实是无处不在的东西，例如两人对垒，空间便不住变化，谁懂掌握空间，谁就把握致胜契机。园林亦然，有暗示性的空间，例如小楼内外，以绿意入而引视线出；有深远的空间，便如屋后深渊。其它平远高远，高低掩映，小中见大，均在空间的布局。”
见鲁妙子有些愣神的表情，徐子陵顽心大起，对这方才还戏耍他戏耍的不亦乐乎的老人眨了眨眼，语带笑意。
“我有说错吗？”
鲁妙子呆了片刻，被他一句话问的忍不住长长嘘了一口气，瞥徐子陵一眼，又喜又恼道。
“真想找一些话你是听不明的，哈！其实我该高兴才是。就像伯牙遇上叔齐这知音人，否则对牛弹琴，只怕我要气得短几天命。”
他一掌拍案，瞪了徐子陵一眼。
“你这小子出师啦！哼！快给我滚，这飞马牧场不是你们呆着的地方！”
徐子陵叹了一口气，无奈行礼告别，还没走出小楼，就听见耳后传来一阵呼啸声，转身一拦，掌中落了一个小小的木盒。
木盒虽小，里面装的东西却不少。
徐子陵在鲁妙子那‘你还不快点打开看看’的眼神里，一样一样把那里面的事物取出来。三只不知用何材料打造的钢爪，几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鲁妙子三十年心得所著的七本书，几瓶不知道上面贴有详细标注的丹药还有一张压在最底下的皮纸样事物。
徐子陵还没打开，就被鲁妙子止住动作。
“此物非为山穷水尽之时，勿要打开。”
鲁妙子郑重地开口，看着徐子陵点点头，将其余事物一样样装回去，放声大笑。
“老夫已经三十年没有这样开心过了，你们三个小子日后必不是池中物，不过我却是因为看你们顺眼才将老夫这些压箱底的东西送给你。这几张人皮面具你给寇仲和跋锋寒一人一张，剩下的都是你的。那两个小子惹祸的本事大得很，要是因为惹了祸换张脸就能逃之夭夭就有恃无恐，这可不好，子陵你有分寸，对吗。”
徐子陵干笑两声，他其实很想说自己虽然不是喜欢找麻烦的人，但是耐不住麻烦自己找上门……
鲁妙子又一一介绍了其他的东西，都是些精巧实用的好东西，徐子陵越听眼睛越亮，看着鲁妙子的时候，也就越发的儒慕起来。
“去告诉跋锋寒那小子，敢嫌弃老夫所著地理，真当他那些摸索出来的经验百试百灵不是！还有寇仲那小子，贪多嚼不烂，好好看清楚自己想要什么，莫要步了老夫的后尘，日后后悔莫及！你三人都出师哩，好了，滚吧！”
鲁妙子被徐子陵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了，摆摆手开始赶人。等徐子陵真走的时候，却又忍不住叮嘱一句。
“日后若有空，别忘了回来看我这糟老头子！明白了吗！”
徐子陵笑应了下来，转身向山下走去。想到和跋锋寒一起等在那里的寇仲，他握着盒子的手指下意识地紧了紧，神情有些复杂起来。
后悔莫及……
后悔什么呢？
不知为何，徐子陵想到了那天寇仲格外明亮的眼睛。
如果有一天，这双眼睛里染上了和鲁妙子眼中一样的挥之不去的轻愁，徐子陵不知道自己会是什么样的感受……
作者有话说
第66章 一别鲁师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