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狱：焚心劫》霖镜流尘

34、天帝之请

　　“太子殿下没把你怎么样吧？”远远的传来九徽焦急的声音，一身淡紫色的少年与身前两个威风凛凛的人快步走来。
　　“嗯，你怎么来了？”初尘有些诧异，这九徽向来与自己不对盘，如今这关心来得莫名其妙，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撇开这疑惑，感觉到背后射来的两道凌厉视线，初尘感到一阵恶寒，心里咯噔一下，对那排山倒海的怒气无法承受，不由加快步伐，离开瑶台这是非之地。
　　“天帝有请初尘公子大殿一叙。”那不认识的两人走近来，相貌倒是不错，只是这口气却忒不讨人喜欢，冷冷淡淡的，哪里是请人！
　　懒得去计较这些个无谓的事，初尘点点头跟上去。
　　“那个，九徽不来么？”半晌，一直想着心事的初尘察觉到九徽并未同来，小声的问着。这天宫之上，他只识得九徽、岚湮和瑶姬三人，帝王家的金枝玉叶他是不敢沾惹的，特别是岚湮，于是虽然心里也不怎么待见九徽，但好歹他还算比较正常，此刻不见了他，倒有些忐忑起来。
　　“他本是太子殿下的随侍，自然是跟着太子殿下了。”一人接口，却不带感情，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初尘禁不住有些泄气。这天宫上怎么没有一点儿人情味？莫非那词曲里的“高处不胜寒”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南天门前那个叫南涧的冷冰冰的看不起自己，就连眼下这两个也是如此。当初就不该一时意气用事不管不顾的跟着九徽来的，现在悔之晚矣。一路垂头丧气苦着脸，神色恹恹，只想着赶紧到那凌霄殿上，见了那天帝陛下好抬腿走人。
　　“到了。”又是冷淡的话语
　　“哦。”提不起兴致来，初尘只半死不活的应了一句。
　　“礼数不可废，待会还请公子好生应答陛下的问题，万万不可有大不敬之举。虽然陛下仁慈，但你还是小心些吧！”嘱咐了几句，两人停下了脚步，做了个请的手势。
　　初尘早已不耐，囫囵应下便向前去了。
　　抬头，是雄伟的大殿。金碧辉煌，大气雄浑，虽说珠光宝气，却不落俗套，满眼皆是庄严肃穆，果然是天家风范。跨进门槛，惊叹更甚。上好的白璧平平整整的从门口一路铺到那高高在上的宝座前，大红色的地毯沿着中轴线到了天帝脚下，没有一丝褶皱，干净柔软。抬头，殿内雕梁画栋，处处龙飞凤舞，朱红色的粗大梁柱落在四方，支撑起富丽堂皇的宫殿，一派的大气非凡。
　　周遭并没有其他人，空旷的大殿上只有两个人，这委实有点奇怪。天帝陛下会有什么事情想跟自己单独谈的呢？有些顾忌高座上的人无形之中散发出来的迫人气势，初尘只敢偷眼打量着素昧平生的天帝。
　　金丝冠挽住了黑亮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一张俊挺的脸面，跟岚湮有七分相似，不过去了戾气，多了份威严肃整，可称得上是相貌堂堂，不怒自威。明黄色的常服裹身，微微有些发福，但举手投足间的从容气度让人不禁生了敬仰之心。天帝就是天帝，只往那上面一坐，便让人有顶礼膜拜的冲动。
　　见初尘进来，天帝面上的不自在一闪而过，很快融入深不见底的眸中，嘴角浮出一丝庄重的笑容来。一开口，浑厚低沉的嗓音在整个大殿上回荡着，如同山寺里的暮鼓晨钟，敲进人心里自有一股逼人的气势，却不同于盛气凌人。
　　“初尘，坐。”
　　“谢陛下赐坐。”记着方才那两人的话，初尘不情不愿的跪了下去，谢过恩后，重新站好，规规矩矩的坐上特意为他准备的位置。
　　“见过岚湮了？”天帝淡淡的开口，天宫之内的事情不论大小他都了如指掌，自然也知道他的儿子刚才被眼前这人拒绝了。不过，小辈的事情他已经不想过多干涉，千年前的惨剧还历历在目，现在有此一问也只当做是闲话家常。
　　“是。”初尘困惑更深，低垂着头答道。
　　“不必如此紧张，你就当陪我这个老人家聊聊天解解乏。”天帝看出了他的不安，忽然笑了起来，语气中满是慈祥之色。
　　初尘一愣，居然有些感动起来。正色望向稍远处的天帝，淡然的笑意威仪不乏温暖，让从未感受过父爱的初尘不禁有些恍惚起来。怔怔的出了会神，半晌才觉失态，忙敛去飘渺神思，答了声是。
　　“初尘，你可知我为何见你？”天帝心里微微有些惋惜，这孩子跟当年的桑落的样貌是从一个模子中刻出来的，可这脾性，便差得太多了。虽然都是天赋异禀，但看初尘却是没好好花功夫修炼，大抵比不得桑落的修为。不过看他神色顺从，眼中却还有光芒不曾湮灭，骨子里的骄傲一丝不改，不知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初尘不知，还请陛下明示。”初尘摇了摇头，手中规中矩的摆在膝盖上，万般猜测，却是不着边际。
　　“你说，若是有人得你赠与了贵重之物，想要答谢，但是又寻不见你，该如何？”天帝没有回答他，而是另外抛出一个莫名得很的问题。
　　“若是心存感激，对方一定感应得到。他东西既然已经送出去，必定是不会再要回来的。那受赠之人只要偶尔会想起相赠之人便足够了，至于寻不寻得见人，这都不打紧。”初尘稍一思索，脱口而出。
　　“那受赠之人非要将那样东西还给那人呢，又该当如何？”天帝继续发问。初尘那答案倒并不意外，但想答应了别人的事情，只能尽力而为，便想再听下去初尘的答案。
　　“如果是我，那只好逃跑啦！”初尘这次想也没想就回了。
　　“难怪狐王这般心急，不惜用当年许诺给他的条件作交换，倒教我当了一回说客。只可惜，他怕是要失望了。”天帝的笑有些无奈，眼中却盛满了赞许之意，显然对初尘极其欣赏。
　　“桃夭？那只臭狐狸跟陛下说了什么？”初尘一听跳了起来，这老家伙居然告状告到天帝这来了？简直是不可理喻！蓦地一想，这不对呀，天帝什么时候欠过桃夭的人情？居然让他请动这么大尊菩萨来做说客！脑中乱七八糟搅不明白，初尘恨不得马上回南山去找臭狐狸算账。哦，对了，这里是凌霄殿，一不小心就放肆了，天帝陛下没有发怒吧？小心翼翼的窥探天帝的脸色，见并无不虞，悬着的心好歹放了下来。
　　“你可愿意做下届的狐王？这天地间千百年孕育出的雪狐不多，一出世必定是一代雄主。你如此高的天赋，不要平白浪费了。”天帝收了笑，正色劝道。
　　“不愿。我来去自由惯了，不喜受束缚。再者，以我这顽劣的性子，不把个狐族弄得鸡飞狗跳已是不错，若是正坐上了王位，那几个长老准得气死。”初尘本能的拒绝了天帝的提议。他知道，自己的资质不错，若肯安心修炼假以时日绝对能胜过桃夭。但是，狐王背负的东西太多，见识过上一世的桑落，更加坚定了初尘的决心。
　　“既然你决心已定，我也不多说了。只是，你要记着，若有事，桃夭一定是站在你这边的。他，毕竟是你一手带大的。”天帝不喜不怒的脸色，看不出情绪，心底一声叹息却在所难免。果真是转世了，即便有着相同的灵魂，不屈服的本性还是一成不变，如果强迫他，只怕得到的是大家都不想看到的结果，只能让桃夭在自行想法去。
　　“谢陛下成全，初尘都记着了。”心里话一股脑的倒了出来，初尘只觉得浑身轻松，去他娘的什么狐王，小爷我自逍遥去。
　　“从拿来便回哪去吧。”天帝似乎倦了，眯起眼，摆了摆手。
　　“是。”琢磨不透最后这句话的意思，初尘只想着大抵是要放自己下界，乖巧的依言退了出去。
　　“唉，我虽不愿意再管小辈的事情，但看你的未来比之前世也不乏艰辛，好自为之吧！”似是自言自语，天帝的目光却穿透了那袭白衣，落不到实处。
　　“总算了却了一桩麻烦事。不知那呆子……”见完天帝，初尘的脚步也轻快起来。但转念想到云迟墨，不由黯然神伤。他们之间，恐怕再也回不到从前了吧？芥蒂已生，不知该用多少时日去消融。
　　“对了，还是跟九徽去告个别的好。”这一趟的经历是如此不真实，让初尘几乎以为是做梦。周围的景象却不时的提醒着他，所有的东西都确确实实存在。要离开天宫了，对九徽的讨厌也烟消云散。他们，算是朋友吧，那也该好好的说再见。
　　可想着九徽在岚湮的身边，又是一阵头疼。那人虽然看似对桑落情深意重，但不知怎的，初尘心里就是喜欢不起来。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被他刻意掩盖了去，自己看到的并非全部。罢了罢了，前世的事情还想来做什么，要紧的是今日。
　　念头一起，初尘慢悠悠的往瑶台去了。
　　岚湮已然离去，没有想象中的难堪。潇潇洒洒的跟九徽作别，挥挥衣袖离开这个古里古怪的天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