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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二十五章 错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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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m 8:30
剧场的舞台中央亮着一束灯光,在四周如潮水般的黑暗里显得突兀而孤寂,而那束灯光照射之下的纤细背影,就更显得落寞。
她微微的闭着双眼,两手微伸向前,一只脚尖直立的顶着地面,而另一条腿则高高的向后抬起。她伸展的脖颈细腻白皙,在灯光的照射下反射出金色的光辉,仿佛是镀金的雕像,一切都完美的无懈可击。
“小芸……”
脆弱的神经仿佛被细细的钩子狠狠的钩住又挑起,带着神经质的尖锐疼痛和战栗。她浑身轻轻的痉挛,美丽的舞姿忽然变形,扭曲成一滩烂泥。
她趴伏在地上狠狠地喘息,眼尾狠狠地挑起,眼神阴狠犀利,像是一头蛰伏在草丛里随时准备扑将出去抓获猎物的猛兽,只是她僵直的脊背暴露出了她的恐惧,过分的坚忍,往往代表着极端的恐惧。
后台的一角里寂静无声,帘幕的围堵之下露出方方的一块泛红的黑暗阴影,像是一张洞开的口,在吞噬之后还来不及擦干净唇角的血迹,就又迫不及待的想要填满空虚的胃。
这张洞开的嘴仿佛和台上纤瘦的身影无声对峙,直到那个背影猛然撑起细瘦的手臂,踉跄着跑出剧场,它还是依旧洞开着,仿佛无声的嘲笑。
已是隆冬,街上仍有许多爱美的年轻女孩在厚厚的棉服或者是薄软的大衣之下,露出五颜六色的轻佻裙摆,人们仿佛屡见不鲜,惊奇会被人笑话落伍。
可是即使是思想再前卫再时尚的人,在看见那个只穿着着黑色芭蕾舞裙和舞鞋的女孩狂奔的时候,也会不禁的愕然。
她手臂裸露的肌肤已经变成了红色,呼出的空气白雾深重,可她依旧不停歇的穿过人群,和人擦身而过或撞了臂膀,都不为所动,眼神空茫而坚定,像是让人施了定身术,带着一种令人惊悚的专注。
医院走廊里接连不断的排列着生冷的日光灯,它们了无生气,仿佛已经死去多时,身体却犹如突然死亡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死亡,依旧发出光芒,那种光芒甚至比黑暗更加的令人不寒而栗。
黑色的轻盈身影就这样踏着冰冷的瓷砖跌跌撞撞的往前奔跑,她惊恐的回身四顾,看着周围紧闭的一闪闪门扉,睫毛颤动。
“咣”的一声。
那闪淡绿色的门被人撞开,双边开的合页让脆薄的门扉犹如风中萧索的落叶不断的来回摇晃。撞进门里的黑色身影却似乎对此好无所觉,她艰难的迈动着几乎断掉的双腿,一步步的朝着靠窗的单人病床走去。
病床上的冯铮安静的闭合着眼睛,氧气罩里有呼吸的起伏,被蒙上的淡淡的一层雾。他的脸庞苍白而瘦削,露在被子外面的那截胳膊上套着蓝白色的纯棉布料,伸出其间的手指指甲练白如纸,微微凹陷。
蓝芸就那样静静的站在不远的地方看着他,双手垂在身体两侧,她忽然低下了头,肩膀微微的耸动,刘海间喷薄出的鼻息带着哭与笑之间的混沌,她三两步跑到病床前,忽然跪倒在地上,深深的趴伏下身体。
为什么要来折磨她!
她用双手轻轻的抚摸着自己的双腿,她委屈难当,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这双腿本来就是健全的,她只是拿回了本来属于自己的东西,事情也本该是这个模样,为什么她只是让事情回到了应有的轨道之上,却要受到折磨。
她猛地抬起头来,狠狠地瞪着双眼咬牙切齿的扑向床上的冯铮。她撕扯下他的氧气罩,用纤细的手指箍住他的脖子。
那么就让你彻底的死去!一切就会消失,再没有午夜梦回的惊醒,再没有全神贯注时的幻听,再没有街道转角微笑的恍惚人影,就让一切都结束!
蓝芸的力气越来越大,她的手背上开始爆出青色的血管,手腕绷直,浑身跟着抖动起来。
“喝……呃……”
蓝芸猛地呆住,她的双手缓缓的松开,慢慢的垂在床边,她狠狠的将旁边的氧气罩扣在冯铮的鼻端,紧接着搂住他,泣不成声。
她听到了他的呼吸,就再也无法下手了。
pm 9:15
祁钰不知道现在的感觉是不是就是人们常说的发热。
他躺在床上,脑海里颠三倒四的全是些似是而非的画面,偶尔是那个雪夜里长衫而立的男子,仿佛是寂夜里的一盏灯,偶尔又是那高高的殿堂上,男子浑身被缚,却依旧温柔的注视着他,唇语承诺。再后来,那个在街上横冲直撞的少年忽然驻足,注视着他,在他错愕的眼神里慢慢的长大,成了那个忽然撞进时间剧毒里的男人,男人从窗口里看着他,对着墙上的挂钟吹了声口哨:“这个不错!”
祁钰艰难的挣动,想要睁开双眼,却奈何双眼仿佛被人注上了混凝土,早已粘连成一堵墙,将他阻碍在黑暗里,仿佛依旧被抛弃的那千百年,时光荏苒,再没有什么是属于他的。
他剧烈的颤抖,眼角缝隙里流出咸涩的液体,冲酸了鼻端,于是恶性循环,液体越流越多,仿佛要将他淹没。
忽然一阵猛烈的晃动,他觉得自己被温暖的托起,坚韧的手臂紧紧的揽在他的背后,将他从奄奄一息中解救出来。
淡甜的水流顺着胶合的柔软双唇被慢慢的送进口腔,然后顺流而下,到了喉管,也只是轻轻的一扫而过,便落入胃袋。
祁钰缓缓的睁开双眼,朦胧间看见那双焦急的眼,眉毛似是绕不开的线团,紧紧的揪在一起。
他本想抬起手去抚平那道沟壑,没奈何全身被高温早就熏染的毫无力气,只是轻轻的抬起便要瞬间滑落,但也只是电光火石之间,那只有力的手紧紧的抓住了他的手指,轻轻的抓起来在颊边摩挲着。
祁钰被那种疼惜感染到,又是要落泪,却堪堪的忍住了,他张嘴,声音沙哑晦涩,像是久旱的枯木:“你,怎么在这里。”
袭谦紧紧的抿着唇,强扯出一缕微笑,将祁钰揽在怀里,轻轻的拍打着他的背,犹豫着,俯下头去,轻轻的亲吻着他的额头:“也许你不信,我就是坐立难安,我总觉得你有事情,我匆匆跑了来,这里空无一人,那阿噎就是这么不顶用的么!”
祁钰听了这话,忽然由衷的露出丝微笑:“那只是只猫,你和他又何必太较真呢。”说着他抬起眼,看见袭谦正温柔地看着他,他内心猛地漏跳了一拍。
“祁钰,我们似曾相识,我真的不曾说谎!”袭谦感觉到此时的气氛千载难逢,便真情实感的表白,他爱上了这个男人,一而再再而三的袒露心机,即使一次次的被拒绝,虽然莫名其妙,也从未动过放弃的念头。
祁钰看着他,忽然将手挣脱出来,顺着他的鬓角一直滑到下巴,眼里带着乞求的潮湿:“告诉我,在哪里,是在哪里,求求你,你想的起来,对么……”
pm 11:30
男人怒不可遏,他养的那只小猫一直都规规矩矩的呆在自己的窝里,即使偶尔伸伸爪子呲呲牙,
也都只是一时的调皮,这样主人更能感觉到饲养的乐趣。
可是现在这只猫学会了晚归,不,更确切的说,他居然离家出走。
男人咬咬牙,快步的走过暗巷,也许是煞气太重,连上次挑衅过他的那些野猫也全都窝在垃圾桶的后面,等到那道素黑的背影离去,连影子都看不见了,它们才蹑手蹑脚的跑出来觅食,脊背上的毛却依然竖着,惊魂未定。
少年依旧穿着黑白相间的衣裤,在寒冷寂静的冬夜里,裹紧了身上单薄的面料,在空旷的街道里穿行。
外面的空气带着新鲜的不确定,那种感觉对他而言,一度意味着孤苦无依,可是在被囚禁的这些岁月里,他才知道,这叫做自由。
其实并没有人将他囚禁,工厂根本就没有门,那些腐蚀的铁栅栏早就摇摇欲坠,他年轻健康,四肢健全,对他来说,这些根本就不足挂齿。
可是为什么要呆在那里?
只是因为心心念念的等待着那个人,义无反顾的,将心束缚住,自己将自己囚禁了。
他仰起头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张开双臂,忽然发现海阔天空。
“你是不是高兴的太早了,曾乔……”
男人低沉的声音略带着沙哑,只是再也没有了慵懒的尾音,那种隐含的怒气让人觉得来势汹汹。
曾乔依旧张开双臂,紧接着肩膀抖动起来,他猛地转身,黑色的棒球帽盖住了他的眼睛,却能看见他噙着笑意的唇角:“晚上好啊!阿噎先生!”他手里忽然寒光一闪。尖锐的刀刃锋芒毕现,他曾经用它划开过男人的手臂,鲜血迸溅,触目惊心。
男人微微的错愕,紧接着猛地走了几步,一把擒住曾乔的手腕轻轻弯折。曾乔痛苦的弯下腰,右半边身体痉挛,他还来不及喘气,就被男人狠狠地顶在墙上,双脚无助的垂在半空。
“把你那可爱的小爪子收起来!我已经不觉得它们可爱了!”男人歪在他的肩头,狠狠地咬着牙,带着笑意的气音:“逃跑可不是乖孩子要做的事情,你知道,我很生气,想要惩罚么?”说着他将腿狠狠地顶进了曾乔的双腿之间。
“呃……”
曾乔不可抑止的呻|吟,紧紧的攥了拳头,带着微笑俯视着男人隐忍怒气的脸庞:“阿噎先生,你还真是奇怪,你,为什么,要生气呢?因为我的离开么?我理所应当的应该守着你?至少,你是这么认为的,告诉我,呵呵,为什么?”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