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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二十一章 ...

  •   21.

      徐朗经常做同样的梦,梦里面的他从梦中醒来,依然十四五岁的年纪。每天要早起上学,早餐桌上总会有一杯自己不喜欢的牛奶,一天到晚没完没了的做练习册,做卷子,周末还要被妈妈逼着去练琴。曾经他很讨厌这样的生活,可是后来,这种生活只有在梦里才能体会。

      钓鱼人后来说了些什么,徐朗已经不记得了,他甚至都没心思去问一句,“你到底是谁?”

      贪污,受贿,枪毙,自杀,这些字眼充斥在徐朗十六岁的那一年里,他不知所措的看着这一切发生,然后束手无策。

      进了门,杨彬抬手摸了摸徐朗的头发,徐朗下意识的躲了躲,杨彬的手停在那里,徐朗看着他说,“你不想问我点什么吗?”

      杨彬摇摇头,徐朗苦笑着说,“还是你早就知道了。”

      杨彬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不会跟一个我不了解底细的人保持亲密关系。”

      徐朗低下头,咬了咬嘴唇问,“包括那个人么?”

      杨彬点点头,吐出三个字,“邹如生。”

      徐朗咬着嘴唇,拳头攥紧紧紧的,止不住的发抖,他不知道杨彬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些事情的,也不知道他知道了之后会怎么看自己。

      杨彬伸手摩挲着徐朗的脸,“过去的事情就别想了。”

      徐朗抬起头说:“那你知不知道,从来没人强迫我,路都是我自己选的。”

      杨彬的手停了下来,看着徐朗说,“这个重要么?”

      徐朗沉默了。他记得那天天很阴,好像还下了点雨,墓地里没有什么人,他举着三柱清香朝墓碑上的两个人鞠完躬,一个人从远处走了过来,西装笔挺,打着一把深色的伞,看着似乎有些眼熟。

      他说:“我叫邹如生。”

      他说:“我欠你爸爸一个人情。”

      他说:“我会供你继续念书,也会照顾你的爷爷奶奶。”

      徐朗不知道一个人要欠下多大的人情才会帮人照顾孩子父母,但那时候的他相信了,一个字都没有怀疑的相信了。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可能并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那年夏天很热,徐朗只穿了条大短裤在家。晚上,邹如生来了,两人一起吃过饭后坐在沙发上聊天。一切都很正常,直到那只手摸上了他的后背,并顺着背脊一点点的向下。开始时,那只手似乎还有些迟疑,可是马上就变得肆无忌惮。

      徐朗愣愣的看着他说,“叔叔。”

      邹如生没有回答,不一会儿,另一只手伸进了他的短裤。徐朗剧烈的挣扎起来,那只手一下下的撸动着。从没人这么做过,徐朗满是恐惧的看着这个比他大二十岁,他需要叫声叔叔的人。可是这个人却只是扯开领带,把他的手捆了起来。

      “第一次来你家,你在练琴,那时候我就在想,把你压在床上,会是什么样。”

      徐朗躺在床上静静听着邹如生说出这些话,手腕上的皮肤已经磨破,可还是被绑在一起。

      邹如生解开绑着他的领带,抱着他去洗澡,动作很温柔,温柔的让徐朗忍不住想,这样的人怎么会做这种事。

      “好好的,我不会亏待你的”,邹如生说着,用手抹掉了不小心沾到徐朗脸上的泡沫。

      根本就没有谁欠谁人情这回事,邹如生只不过是喜欢这个年纪的男孩子而已。

      邹如生这一次没有说谎,他对徐朗很好,无微不至的好。于是徐朗开始明白,天上不会掉馅饼。直到现在,他也不明白自己对邹如生这个人,到底是感激多一点,还是恨多一点。

      邹如生喜欢十五六岁的男孩子,但是没有人会永远活在十五六岁,高中毕业前,他就很少来了,徐朗能感觉得到他对自己的厌烦。直到有一天,邹如生带他出去吃饭,席间在洗手间里跟他说,“那个做室内装修的老板很喜欢你,你今天晚上跟他去……”

      徐朗说:“我不去。”

      邹如生点点头说,“不去就不去吧,回去把饭吃完了,咱们就回去。”

      然而说不去的结果,就是被灌了安眠药直接推进了酒店房间。

      杨彬吻了吻徐朗的眼睛说:“没事儿的,都过去了。”

      徐朗不自觉的摸了摸手腕上的疤,打那天起,邹如生开始让他去陪不同的人上床,当然,他再也没有碰过他。徐朗知道,他只是邹如生的一个玩具,而现在,邹如生已经彻底玩腻了。既然玩腻了,就放我走吧。

      他跟邹如生说,“放过我吧。”

      邹如生反问他,“我对你不好么,那些人出手不够阔绰么?”

      他逃跑过,但邹如生总能把他找到。他自杀过,但是却没死成。手腕上多了一道疤,在医院里躺了好几天,听够了爷爷奶奶的唠叨,他再也不想寻死了。

      死不了,就总要活下去。走进单行道那天,徐朗想的是,终于可以摆脱他了。两周之后,邹如生知道了这件事,他对徐朗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我还真没看出来,你能贱到这个份儿上。”

      徐朗只是笑了笑,他想说,“让你摆布,陪一个又一个人睡觉难道就不贱么?”

      但是他什么也没有说,邹如生离开了他的生活,而他也离开了学校。他曾经以为他会按部就班的念书,会考一所不错的大学,然后在学校里挥霍他的青春,可是原来,这些都不过是他以为的。

      徐朗把脸埋在杨彬的肩膀里,他清楚的记得邹如生最后看他的眼神,他知道的,邹如生有点轻微的洁癖,他就是想恶心他,只有这样,他才会放过他。

      “杨彬,我们做吧。”

      杨彬亲了亲他的头发说,“我带你出去转转吧。”

      徐朗笑笑,没说什么。

      杨彬开着车,一直都没有开口,徐朗静静的看着窗外,他想问问杨彬,“你知道那些事之后,到底是怎么看我的”,可他问不出口。

      大概半个小时后,车停了下来。

      “下车吧”,杨彬说。

      徐朗拉开车门走了出去,海风一阵阵的吹过来,夜晚的海边,黑乎乎的一片,只能听见海水一下下冲刷沙滩的声音。

      徐朗脱掉鞋,一步一步的往前走,杨彬伸手拉住他,在沙滩上坐了下来。

      “要知道一个人,并不难”,杨彬开口说,“这个圈子就这么大。”

      徐朗垂着头没有说话,杨彬用拇指摩挲着他的掌心,“自愿也好,强迫的也罢,只不过就是为了活着。”

      徐朗看着杨彬,杨彬看着远处,“以前我一直都不理解我妈,不明白当年她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大学生,为什么要给人家当小三。但是这两年,我好像有点明白了。那个人对她好,照顾她的家人,让她不愁吃穿,可以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你可以说这是种交易,也可以说是一种诱惑。我不知道别人能不能抗拒得了这种诱惑,但我想,在那种缺吃少穿的年代,如果是我的话,肯定比我妈妥协还要快。视钱财如粪土的人,我敬佩他们。但我只是个普通人,我妈也是,徐朗,你也是。”

      徐朗仍旧低着头看不见表情,杨彬凑过去吻他,发现他正咬着牙关,于是伸手捏住了他的下巴,辗转吮吸,把舌尖探了进去。

      每个人都有过去,好的或者不好的。杨彬喜欢就事论事,不喜欢翻旧账,因为他自己的过去就已经足够精彩了,叛逆过,疯狂过,乱搞男男关系过。他不喜欢,也不愿意拿过去说事儿,徐朗也一样。一开始,他没想过去了解徐朗的过去,可是当徐朗不再是一夜情的对象之后,杨彬觉得有必要清楚这个人的底细。他倒也没四处打听,只是去监狱里见了一个人,这个人是廖昆。见过他之后,徐朗的背景一下就明朗起来。说一点感触都没有是骗人的,杨彬开始觉得这个小孩挺可怜的。廖昆说起徐朗时的表情是很不屑的,他觉得徐朗就是吃不了苦,不然爸妈死了又怎么样,家道中落又怎么样,一爷们就不能出去找工作自食其力么,非要给人养着?

      但是杨彬想,徐朗当时的算盘应该不是这么打的。出去工作,当个服务生什么的,确实可以养活自己。但是服务生要当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比较好一点的结果,也就是攒点小钱,自己做点小买卖罢了,可那会是徐朗想要的生活么?不,肯定不会。出生在那样一个家庭里,他恐怕从没想过,自己的未来会是这种样子。所以,邹如生强迫与他发生关系后,他拨动了算盘,但他的资本少的可怜。好在这个人对他好,也不过就是因为喜欢年轻的男孩子,于是他把这样东西卖了。杨彬想,徐朗当时大概以为只要忍个几年,等到翅膀长硬了,或者等邹如生玩腻了,他就可以离开了。可是他的如意算盘打错了,邹如生确实是玩腻了,但是他依然走不了。

      把徐朗压在后座上的时候,杨彬仍然在想,其实徐朗对邹如生还是有感情的,可能这种感情不是喜欢,不是爱,但是确确实实的存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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