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择途（二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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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月影之下，半空中出现了第二道身影，双耳有些尖锐，隐隐可以看见唇间有两枚牙齿显得格外的尖利，黑色的发由顺直而变得有些卷曲，暗红色的奇异咒文出现在了雪白的脖子上，密密麻麻的盘绕着，身后薄薄的肩胛骨上毫无声息的出现了两道裂口，刹那间，两枚巨大的黑翼在身后长出并展开，只是身躯依然是软垂着，显得格外诡异。
当修回过头来，所见的景象让他不自觉的喊出了一个记忆中不可察的名字，“卡莫。”
“卡莫……”伴随着这个名字，却是断断续续的记忆，不分先后的涌入了脑海，让人头痛欲裂。
他似乎看见那身影在空中张开了眼，红眼黑瞳，邪邪的对自己笑着，“洛斯特迪克罗，你又晚了呢。”
“洛斯特迪克罗，你又晚了呢。”
“洛斯特迪克罗，你又要失去我了呢。”
“我手里这一把叫做Cerberus，地狱守护犬之牙，是早前从守护地狱的三头恶犬口中所得，淬有来自恶犬口中的毒液。”幼年的魔族站在自己对面，笑吟吟的看着自己，一摊手，“把你的那把给我，我们换。”懵懵懂懂之间，就把伴随着自己成长的伊普利斯递了出去，换回卡莫手里的地狱犬之牙，从此再不离身。
“洛斯特迪克罗么？我叫卡莫。这是魔仆之铃哦，摇动七下，就会有恶魔或者骷髅兵出现哦，很厉害的，你和我做朋友，我就把它送给你。”更早的时候，卡莫的笑容就是那么神气而骄傲，小恶魔和小天使交朋友，见面礼就是魔族的神奇玩具了。
“洛斯特，我要走了。”似乎还在天界，卧房的窗外隐约传来了天使们在唱颂歌的声音。
“卡莫……”
“卡莫，你还有没有事忘记做？”
准备离开的魔族少年背对着自己，不曾回头，“没有啊。”
“第一，你忘了拉上窗帘，第二，你把我落下了。”
脑海中的自己躺在大床上闭上了眼，淡淡的说道。
闭着眼也能感受到那身影的一楞，随即就加快了脚步，从房间里离开。
“卡莫……”只是记忆，为什么这么真实，连那份淡淡的绝望，都再次回到了自己身上一般。
而如今，就要再一次的失去你了么。
随着那身影缓缓的从半空中坠落，修蒂斯本能的冲上去一把将他接住，
“卡莫，我好想你，卡莫，不要再离开我。”冷酷的魔神跪坐在地，双手抱着怀中的人，将唇贴上那失去意识的脸，深情的吻着，时哭时笑，全身上下再没有半点理智清醒的痕迹。
当卡斯帕和安德烈感受到妖歌这边的大范围异动，暗骂修蒂斯是疯子的同时，以最快的速度来到了镜界，看见的就是这般诡异的状况。边上一具四翼天使的尸体被蓝紫色的光芒护着，强大的雷电属性神器悬浮其上，俨然正是雷神之锤。而更刺激两人认知的则是修蒂斯这时竟抱着个人毫无形象的坐在地上，一面对着那不知是死是活的家伙喃喃低语，一面的行动却开始有些孩童不宜起来。却也幸亏如此，没有继续召唤血月降临于妖歌，才避免了林中大片生灵的莫名葬送。
“你倒是疯了么？享用个猎物要这么大排场？血月降临之后，镜界还能有几个活人？”卡斯帕一脸不满的就要上前责问，这家伙这次也太过分了，刚伸腿却被安德烈一把拉住，对着他摇了摇头。
不对劲，这时的修蒂斯看上去极其不对劲，安德烈小心的凑近两步，只听他低声的说道，“卡莫，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卡莫……”不是吧！安德烈闻言大惊，他对好友的过去从某种程度上，比好友自己更加清楚，这时不禁头大无比，不是已经失去记忆了么，什么人又把卡莫这掩藏在心底的痛给招出来了，难道说……忙看向修蒂斯怀中的人，却是奄奄一息的莫言。
怎么弄清楚心意的结果就是这样的局面？却来不及细细琢磨，安德烈连忙上前要帮莫言查探伤势，被修一挥手的推开，“不要碰我的卡莫，这次誰也别想从我这里带走他！”皱了皱眉，安德烈只好向后退了几步，细细打量起从修怀里露出半张脸的莫言，这样看来五官也并不是很像啊，怎么会……视线再往下移，登时瞪大了眼，那脖子上的红纹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上次看见他时明明还没有，该不会真的那么巧吧。不管是不是他，都得先把人从修怀里救出来，他再勒几下，原本只是半死也就死透了。
暗中使了个眼色给卡斯帕，卡斯帕虽然被眼前的景象看的有些头晕，但也知道安德烈和修蒂斯的私交很好，想来不会害他，略一思索，便知道要努力配合他，一起制服这现在发疯中的魔神。开玩笑，光正面战斗力来说，自己和安德烈加起来也不一定能摆平修蒂斯一个，只能来点辅助魔法作弊了。
“游走在万物存有中的旅者，请驻足垂怜，我将以未来之可能为礼，期望你束缚他前行的路——时空禁锢！凝！”
不愧是时空系的强者，就算没有丝毫攻击技能，在战斗中能有卡斯帕参与到己方，绝对也是大有助益。时空禁锢刚完成，安德烈就乘隙贴近修的身旁，对着迟钝了几分的修补了一个迷惑系的咒语，让他暂时陷入了幻象的世界，逐渐安静下来。
安德烈赶紧试着把莫言从修的双臂中解救出来，谁知即使只有本能，这家伙也是死死拉着怀中之人不放。暗叹一声，安德烈一扬手，聚了一个纯金色的光球，缓缓的从修的后脖之处灌入，“你先带他回去。”
卡斯帕这才不紧不慢的上前，看看瘫软下来完全失去意志的修，“下手够舍得的啊，等他醒来我可以参观你们的对战么？”安德烈不禁苦笑，顾不得那么多了，如果只是普通猎物，他才不会为了救出他，犯傻对修下这般重手，希望等修醒来能告诉自己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出手的反正也不只我一个，你先带他回去，这人类如果不马上救治应该撑不下去了，处理完我去和你们汇合。”
卡斯帕这才瞥向满脸血污的莫言，好像有些印象，上一次日全食时瞥见过，不知道为什么就一顺手捞了回来，这时候再看，普通得很么，至于修和安德烈都这么维护么？
直到卡斯帕一脸不爽的带着修消失在空地上，安德烈才能细细查探起莫言的伤势。伤的很重，除了火焰灼烧贯穿过的腿部伤口，尤为致命的是这人类体内现在流窜着的大量雷电元素，从中破坏着内部器官构造，甚至他的脊椎从颈处断裂，按理说早该死了，不知为何现在还有着生命迹象，虽然很是微弱，但他确实还活着。如果说单纯是血灵果的功劳，未免也太神奇了些。
安德烈又看了看莫言那白皙脖颈上显现的暗红色纹路，应该更加久远的魔族文字，缠绕在一起，竟形成了一张略微抽象的魔鬼之面，出现在人类身上显得很突兀。莫言，到底你是不是他呢？不是跃下了噬魂之渊么……如果真的是卡莫回来，是不是应该在这时候……
犹豫了片刻，举起的手还是慢慢放下，这一次就不要再插手了吧，看着修因为失去卡莫痛苦了上千年，自己也已被心折磨得疲惫不堪，这一次希望你们能好好的爱着对方。
抱起莫言走到幻镜湖边，慢慢将他放下，安德烈又回身走向尤利的尸身。果然是他，过去这小天使就时常到大家进行战斗集训的地方偷偷的看修，乌列尔对这唯一的衍生后代十分宠爱，察觉到的众天使也都任由他在一边窥视军团的操练。那是那蓝色的发和眸，配上稚嫩天真的神态，当时喜欢他的也绝对不是少数，谁知今日再见到他已经……
修当时应该已经被莫言的伤势刺激得发狂了吧，不然应该能想到杀了尤利的诸多后患，不至于对身体脆弱的光明天使全力下手。
摇了摇头，真不知道今日救了莫言到底是帮还是害了自己的兄弟，无论他是什么身份，能直接牵动修的情绪波动就会使得其存在成为镜的一大隐患。金色光芒从安德烈的眼中不断闪过，只见他凝神对着悬浮在尤利尸身上方的雷神之锤轻轻念诵着咒语，引着雷神之锤向自己靠近，这过程是在和神器本身的意念对抗拉扯，即使是安德烈也显得很是吃力。终于，当雷神之锤成功落入金发男子之手，安德烈也好似经历了一场大战，疲惫异常。当他转身之时，那失去了神器庇护的天使尸体亦消散不见。
安德烈带着雷神之锤回到莫言身边，也顾不上休息便直接开始为莫言的伤势进行处理。先将随身携带的一枚金色龙族魂珠以神力碾成粉末，灌入莫言口中，合着血灵果的作用重塑受损断裂的骨骼。再把雷神之锤塞入莫言怀里，随即安德烈便引着幻镜湖的湖水成为细细的一束，开始冲刷着莫言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
水束越来越粗，“唔——”莫言仍然是紧闭着眼，却还是有一声痛哼从鼻腔传出来，原来是水束撞上了那腿上的巨大创口。听闻他开始有了反应，安德烈心头一松，盘腿坐下，开始全神催动雷神之锤从莫言体内吸回躁动冲撞着的雷电元素。
镜界上层并无昼夜的分隔，大概就在安德烈的全力救治中过去了两天，莫言终于悠悠醒转。
一睁眼，那似乎想用拥抱把自己勒死的魔神已经不在，身边这男子却有几分眼熟。
“你醒了？”安德烈微笑着问道，心中却微微诧异，明明雷神之锤还只吸回来不到一半的雷电元素，另外的那些居然是被这人类吸收掉了？
莫言点点头，看样子，正是他救了自己，却不知道这时应该说什么好。
“我是安德烈，修的朋友。”看着莫言的沉默不语，估计他已忘记了自己是誰，安德烈只好苦笑着再次自我介绍。
“谢谢。”
“额，不用，伤势好些了就跟我回去吧。”面对这寡言的人类，安德烈开始怀疑莫言和那家伙只是长得象吧，再怎么脾性也差的太远。
“回去？”还是两个字，莫言神色淡淡，口气却让安德烈觉察到了几分讽刺。
“是啊，回下层幻界，额……你如果不想直接住去修那里，可以在我的欲望之都先待着。”安德烈试探着说道，难道经历了这么多，这人类还没意识到没有强大的庇护，他在这镜界中根本难以自保么。
“欲望之都是你的领地？那我会去拜访。”安德烈忙是点头，想通了就好。
“不过我会以自己的能力去向你讨一枚信物，而不是作为修蒂斯的猎物去接受你的保护。”即使是伤后的虚弱，那眉眼里还是透露着一股倔强。
“你！以你现在的状况，连我殿门的边都沾不到就能被人活吞了！”安德烈开始为这小子的不知好歹感到……一点熟悉？
“那也是我的事，和你，哦，不，是和你们都无关。”莫言站起身来，受伤的腿却是一软，该死的。“总之，感谢你救了我，但我希望无论是你还是洛斯……修蒂斯，都不要再出现了。我会自己去找你们，取得回到我自己世界的信物，顺便……请帮我转告一句，这辈子他都猎不到我，我最讨厌骗我的人。”
话毕，留下不知道该说什么的安德烈就想要离开。
“等等。”
“还有什么事？”就知道不会这么容易放自己走。
“你知道怎么下到下层幻界？你就准备穿这么身去了？”稍一思索，安德烈便恢复了调侃的神态，上上下下打量着莫言。
刚才没有注意的问题，这时候被安德烈直接指出，莫言也不禁有些尴尬。
接了安德烈递来的全新衣物，莫言便大方的去幻镜湖中冲洗了下身体换上。回来后，安德烈又递过来一件黑袍，看着这件并不陌生的黑袍，莫言皱起了眉。
“不用计较那么多吧，这件袍子的加速和魔法防御属性都很适合你，再配上这胸章，可以作为空间储藏的器具，就算我补份见面礼给未来的强者。里面我塞了点下界的货币和少量的魔法药品，你自己留着以后会有用处。”趁着莫言的表情有些被自己说服，安德烈随即就把空间胸章的启动魔法教给了他。
“不知道为什么，你的体质跟普通人类不大一样，嗯……除了血灵果为你打下了比较不错的筋骨基础，好像你自身对魔力元素也很容易吸收。你原本的那把伊普利斯我已经替你放进胸章，这把锤子你就暂时带着，现在的你还不具备操纵它的能力，不要轻易的使用，但危机关头也许它还能有几分用处。”安德烈又把雷神之锤硬塞给了莫言，把下界的一切细节和大体情况跟他交代了一番，便示意要他跟自己走。
莫言跟在安德烈身后，心中原本做好了被嘲笑不自量力的准备，这时倒因为这魔神的好友真的没有打算强留自己，而对其有了几分好感。却看安德烈径直走向了幻镜湖，湖水在他的脚下自动的分开到了两边，莫言连忙跟上，眼中满是好奇。
“散落于空间各隙的元素精灵，我以弑之三主的名义召唤，万象皆为我等之钥，开启横亘两界间的障碍之门，化无形屏障为碎片，还我真实于眼前！”
走至幻镜湖的最中心处，安德烈念出了弑之三主通用的启湖咒语，随着话音落下，一只手更是虚抵在了面前，仿佛推动着一面无形的墙。
半空中果真出现了三座高大的塑像，从左到右，分别由黑色，金色和银色构成。
安德烈回身带着莫言走到这三座雕塑面前，“选吧。”
“这三座雕塑可以将你传送去向下层幻界的三个不同区域，分别归我，修和一个叫卡斯帕的家伙管理。你要回自己那个世界，我们三者的信物都要拿到，但这三域中你将面对不同的挑战，每一域中的经历和习得，都会对之后的路产生影响，先去哪处比较好我也说不上来，所以这个选择你要自己来做。”
莫言细细看向这三座塑像。
最左的塑像是黑色的双翼恶龙，盘踞在一堆钱币和珍宝之上，神情嚣张，大张的口中咬着某高级魔族的半个身躯，那魔族手中还紧紧握着一柄长剑，回望恶龙的表情惊恐不甘。
中间那雕塑则简单明了很多，明显就是一名男性天使在和魔族的女子交.媾，躯体紧紧的交缠在一起。只不过这塑像上的天使满脸淫邪，对比起来反而是魔族的神态竟然有几分圣洁。
莫言摇摇头，如果不是经历了尤利的欺骗，亲眼看见那天真的脸上写满恶毒，恐怕这塑像在自己眼中便只是墮落的种族想要污蔑神的仆从。
和前两座对比起来，最右边这座塑像几乎可以算纯洁美好的代言，一只银色的独角兽身边立着两只中等体型的野兽，浑身雪白，也看不出来是狼还是狐，更特别的是，竟然有一只兔子懒洋洋的趴在独角兽身上，四兽之间竟是一派融洽。
眼看莫言已经做出了选择，安德烈心道果然如此的同时却并不说破，只道，“挑一座，去把手按上去就可以直接传送。传送过程里尽量保持心中的平静，据说第一次被传送的人可以得到镜的一次预言。”
莫言听了之后便往最右边的银色雕像走去，眼看就要摸上却停了下来，犹豫了一下，语气真诚，“真的谢了。”
“莫言，你……”看着他脖子上的繁复红纹，安德烈张口想问他知道不知道那花纹的由来，想了想却还是作罢，这家伙可能自己都还没有注意到脖子上多出来了些什么，“你小心些。”
莫言点点头，接着整个人便在安德烈眼前消失了。
安德烈微微一笑，这家伙确实有他自己的特别之处，虽然和当年的卡莫完全不能联系到一起。不过还是很嫩啊，前面的路会教着你成长的，年轻的人类。至于好友被讨厌，再联想到莫言说话时的表情，金发男子的眼中闪过一丝狡诘，好像自己看到的，比两个身在局中的都多了一些吧。
随着手摸上那独角兽的额，一股巨大的拉力从银色雕像上传来，莫言有点头晕，却还是尽量保持着清醒。在他的耳边，传来了一个空芒的声音，镜的预言只有一句。
“离开或留下，都只为了同一个原因。”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择途（二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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