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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二章 画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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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画画
「古锦,来,过来,到这里来。」
——那个声音,轻柔妖异,引人也瘆人,很久了,我差点忘记这个声音也纠缠了我很久。不想听到,却仍能听到。
心理学上管这叫幻听,不,我确定那个声音一直都在。
我觉得眼见的世界才是幻觉,车会跑,灯会亮,人来人往,对我来说都隔了一层,全是假的,所以我不喜欢这种感觉。说不出我究竟生活在哪里。所以用画的,只是看到蝴蝶,才觉得有了准心——这对我来说是真实的。我眼前的一切都可以顷刻间化成蝴蝶,然后飞走,没有丝毫痕迹,毋宁说留恋——我希望我终将变成那样。
真的是人才能活在这个世上,那死后,也只能是挫骨扬灰飞起来,也不可能是蝴蝶。
那蓝色的蝴蝶,带入绝处,这绝处是死——不,比死更沉寂,完全没有波澜,也体味不出好坏,不能说有或无,只是空——对,就是空,可以是大悲大喜,又可以什么都不是,我想把这些念头都捕捉出来,扑倒在画布上,让笔去挑开颜料。
古锦,是我的名字,要化在空中——这就对了,是的,我能及的时空,不是楚门的世界,我可以不用再听到那个声音,去了,便是了结。清楚利落。
这次很满意自己画出来的东西,看着,那总是扑腾着的翅膀,似乎在飞翔深谷,看不见尽头的深谷,似乎往那里去是毅然决然,而转过身来,因为这边有个声音在叫,所以向此之力也大得超常——我不想说生死,我不想说生死,不说地狱人间天堂,只说此岸彼岸,两股力量,互相渗透,都在试图同化对方,结果被彼此的力量拉回,融合时用力排挤对方,或者互相啃噬,相离便是把已然化成一体的骨肉经脉再次生生撕扯开来。这种力量就像我所崇尚的生死张力。Cherry Blossom。
太喜欢了,这幅画,想把照片留下来,这里头的美,是一种悬岩绝壁上的美,战抖,永远无法靠近——即使看到也想过去、却始终寸步难移的境地,那似乎是专为某人留守的空地,这种痛苦竟是这般强烈。画着画着,我觉得我的血在冷热两极交替腾挪,人完全被蒸干了,仿佛那画要把我拉进去,我的灵魂被吸注到画里去,就如藕断丝连,像提线傀儡,只要画在,我的神经就被牵扯,被缠绕,拉紧或者放开,无法自控,无法挣脱,只是悬挂在那里,看着自己在消耗——这种消耗痛彻肺腑而又酣畅淋漓——痛快就是痛感和快感,谁说的,忘了,此刻觉得说得很对。是夺胎换骨。
「世界无限远的边界」、「永远没有宁静的夜晚」——在哪里看到的句子,纷纷跳了出来。
这画,是我的分身,拿命换来的,我知道它能给我换很多钱,不过我不打算卖掉,我要留着它;没了,那会是多大一个缺口——虽然这个声音佔上峰,但,另一个声音也没停过,说,明天吃什么,苏家二老快回来了,住哪——我不想管,不卖,之前也是卖,只是这张不同,绝对不行。
临摹?对了,复制一张。这种自己复制自己的活儿还从来没干过,颜色调到一样容易,佈局构图一样简单,复印不难——我也给画廊画过一些彷名画,给人做装饰用的,不难。不过,原作是原作,仿品是仿品,就是少了里头的东西,我自己看了都想撕掉,肚子在叫,提醒我,留着换钱。
这是干什么?我会疯掉,专业操守不许我这样,正品仿品复制品各有各的价;不过生活要我这样,我想给他正品,我又有权留下正品——掉块陨石下来砸死我干脆。
或者,可以看看买家在决定给哪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