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情道优秀毕业生！》Kael

145、纵往

　　“闻令章？你不是死了吗？”

　　当年桑木布局，闻令章协助，白雪朝动手，将逍遥宗全宗尽数屠杀。而后桑木提前逃走，白雪朝被杀，闻令章失踪，但闻令章留在魔族的命灯熄灭，所有人便顺理成章以为人死了。

　　蒙面黑巾落下，露出一张孩子气的面庞，眉尾高挑，看似单纯的眼底带着赤裸裸嗜杀的兴奋。

　　“千防万防还是没防住你，不过事到如今也无需再隐藏。”

　　微澜蹙眉，“什么意思？”

　　微澜没反应过来，但烬川身为魔尊，关于闻令章的一切知晓甚多，几乎是立刻看向背后断裂的龙脉。心头涌现的猜疑在闻令章划破掌心，鲜血如流体般汇成长河从掌心涌出时得到验证！

　　“你是魔尊嗣音的后人！！”

　　霎时！

　　断裂的龙脉似被唤醒般发出浅浅一道低吟！

　　“纯正血脉是魔尊嗣音的后人？”微澜知晓闻令章是上古魔族遗留的唯二的纯正血脉之一，但其先祖为谁却一直未曾查探过。

　　色变。

　　“不对！我为何没查你？这不是我的作风啊。”

　　“烬川，你——”

　　烬川深吸一口气，“我根本没想起要查他这件事。”

　　微澜看着不着调，却是和他如出一辙的谨慎脾气，要用人先查人，红缘也是纯种血脉后代，但用人前将红缘的祖辈身家查了个干干净净。

　　可为何偏偏……他从未想起要查闻令章的事？

　　“终于反应过来了？”鲜血汩汩涌出，闻令章的脸色以极快的速度失去血色，苍白下来，一双眸子却明亮似火，“只可惜……你们反应过来得太晚了。”

　　精血凝聚汇成一条长河，烬川扔掉废弃的寒刃，反手夺过尚在茫然的微澜手中的打狗棒，朝精血掷去！

　　打狗棒和精血相撞的瞬间，精血忽然分流！互作无数条窄小长线越过烬川，从两侧朝后而去。

　　“微澜！！！”

　　微澜立刻凝起法阵阻挡，可不知为何精血竟穿透结界屏障，啪嗒一声稳稳落在龙脉上。

　　糟了！

　　瞬间——

　　一声厚重悠长的龙吟从地下传出，仿佛来自远古亲切的问候，连绵不绝。

　　地动山摇，石壁脱落，飞沙迷得睁不开眼，不知何时脚下地面出现塌陷，烬川脚下趔趗差点不稳跌下去，微澜眼疾手快捞了他一把。

　　“怎么回事？”烬川问。

　　地下沉睡的龙脉被后人的血脉唤醒，试图冲出，平整坚实的地面变成软绵绵的流体，龙吟每重一分，地面被鼓起凸出一块又很快像一摊烂泥般重重摔回。

　　微澜被飞沙走石迷了眼，声音在狂吼不止的劲风里不甚清楚。

　　“闻令章不对劲，他身上有凌驾于你我乃至整个天下之上的东西！这个东西超脱了此方世界！”

　　凌驾于神魔之上的东西？

　　超脱世界的存在？

　　龙吟愈来愈盛，龙脉气息汹涌，黄粱潭一侧墙壁倏然坍塌，露出一道可供一人同行的残缺密道！

　　精血代替被破坏的血咒法阵强行唤醒龙脉，龙脉带来的充沛灵力盘活废弃枯萎的密道！

　　闻令章露出笑容，看向密道的眼神带着明晃晃的期待，“我终于……可以再见到你了。”

　　魔皇也露出喜色，“快！趁他二人被困，我们快走！”

　　闻令章刚抬腿，忽然一顿，笑道：“你先走。”

　　“那行，我先走！”粗枝大叶的魔皇什么也没多想，抬腿就进了密道，密道只能容纳一人，闻令章跟在魔皇背后。

　　忽然！

　　后背一冷！

　　一只利箭破空而来，从背后直直冲闻令章心口而去！

　　闻令章停下脚步，站在原地纹丝不动，垂眸看向射穿心口的那只穿云箭！

　　魔皇闻声望来，惊呼出声，“你怎么———”

　　话未说完，声音戛然而止，魔皇忽然双手掐住自己的脖颈，粗糙的面容胀红发紫，榆木脑袋似终于察觉不妥，指着他断断续续道：、

　　“你……你你……”

　　绷紧的琴弦断开，几息间气绝，轰然倒地！

　　“你——”

　　烬川握紧穿云弓，难以置信望着倒在密道口没了气息的魔皇。

　　穿云箭射中的人明明是闻令章，死的为何是魔皇？

　　微澜脸色难看，“时空局的换命术被他带出来了！”

　　闻令章陡然笑了一下，唇角勾起的瞬间黄粱潭坍塌更严重，两方中间顶部的石壁轰然塌陷。

　　烬川瞳孔猛缩，飞身上前却被急速塌陷的土堆死死挡住，嗣音的龙脉察觉后人气息有危险开启反噬，烬川被反噬猝然打中，伤重，坠落。

　　“烬川！”

　　微澜一把将人抱住。

　　“放开我！绝不能让他们去上清境，上清境此刻根本无人有一战之力！他们保不住地柱的！我虽非嗣音后代，但我身上至少有一半他的血脉！若强行开启或许会……”

　　“你说什么胡话！玄宸和梵月都在上清境，他们不会坐视不理的！再者，两位尊者也在，他们不会眼睁睁看着地柱倒塌的你明不明白？你现在要顾及的是你自己的性命！你知不知道你体内的死亡禁灵的余毒已经发作了，纯种血脉强行开启都要去半条命，你难道想死吗？”

　　平日总傻傻且时常不在状态的微澜难得失态，怒吼出声。

　　烬川挣扎得太厉害，微澜狠了狠心封了烬川两处大穴才让人安静下来，他握住烬川肩头，一字一句认真道：“烬川，你听我说，闻令章想毁地柱无非两个法子，但只要小崽还在，只要你还活着，地柱便不可能陷入虚弱期被趁虚而入！你明白吗？上天庭未必没有一战之力，你现在要做的便是保住你的性命！只要你活着……天柱所属者未曾全部塌陷，他闻令章哪怕走到地柱面前也无济于事，你可明白？”

　　封尧心魔已解，闻令章无法利用他，那便只剩杀死六根天柱的所属者来赌一个地柱的虚弱期。

　　烬川是魔族天柱所属者，只要他活着，魔族天柱不倒，地柱便不会有事！

　　心急生乱，强行冷静下来的烬川重重呼出一口浊气，“是我太心急了，不过我这心里总是总是不安，你说闻令章身上有凌驾神魔之上、超脱世界的东西。”

　　“我看不出来是什么，但你别忘了……两位尊者也是超脱世界的。”

　　密道被封，眼下也只得如此。

　　烬川颔首，吐出一口气，忍着胸口闷痛朝石门去，

　　“哎……能干嘛去？你余毒发作了，回来我给你治！”

　　“别急，我看一眼崽崽就来。”

　　方才石洞坍塌，他怕崽崽受牵连始终护着石门，幸而石门没塌。

　　“谁？小崽？”微澜左顾右盼，“小崽在这儿吗？”

　　烬川动作一顿，“你……察觉不到？”

　　“没有任何气息痕迹。”

　　烬川张了张嘴，话卡在喉咙又咽了下去，呼出的气忽然卡在喉咙里，脸色一变。

　　“不对！”

　　“怎……哪儿不对？”

　　烬川神情紧张，“当初我们猜测控制魔皇的幕后者是上界隐藏的内奸，可是这不对！上界被清理过无数次，此时又有两位尊者坐镇，若有他族之人进入必定会察觉。”

　　微澜脑子终于转过弯来，“你的意思是……控制魔皇的人和上界内奸不是同一个人？”

　　闻令章是魔族纯种血脉，很明显他就是控制魔皇的人。闻令章若踏入上界必定会被上清境诸神察觉。

　　可没有……上清境从未传出闻令章踏入的消息。

　　但妖皇和鬼君却是真真正正死了。

　　如果此刻上界内奸和闻令章里应外合，打众人一个措手不及。

　　他们……还能游刃有余吗？

　　“我立刻传信宁泱！”

　　微澜刚取出传音石。

　　忽然！

　　外面传来渡危的声音。

　　【魔尊！不好了！魔界的天柱在摇晃！好像快塌了！！】

　　封尧不知他在漩涡待了多久，漩涡里时空扭曲、景象多变、四季轮转，不知过去多少春秋，可他却始终未曾见到子青口中的传承。

　　直到他看见了一个人，但那又似乎不是一个人，像是透明的魂魄。

　　似是察觉他的动静，那道背影微动，转过身来，露出一张俊美的面庞，但眼珠子的位置却空空如也。

　　不是瞎，是眼珠被挖走，只留两个空荡荡的洞在那里。

　　男人看不清却能准确知道他所在的位置。

　　“是……玄宸和烬川的孩子罢？都长这么大了。”

　　封尧张了张嘴，“前辈认得我？还是听子青前辈说的？”

　　“子青？”男人狐疑，“很熟悉的名字，但……吾想不起来了。”

　　想不起来？

　　漩涡里是传承，每一道传承都会认主，此人待在传承里难道不认识将传承带回来的子青？

　　“敢问前辈从何而来？”

　　“吾？”男人的声音很清浅，似水过无痕，“记不清了，吾只记得吾……要找一个人，也要等一个人。”

　　男人看向他，“吾依稀记得在来到此处前有人说让吾找一个能瓦解浩劫、制衡六界的人。许多年，吾走不出去，但只有你走了进来，或许吾要找的人……便是你。神魔双血脉的转机者，你可是来接受传承的？”

　　“是，有人告诉我……这道传承我会用得上。”封尧顿了顿，又问：“方才前辈说只有我走了进来，从前的转机者难道都用不上此道传承？”

　　“是。”

　　“为何？”

　　为何只有他要接受这道传承，传承预示了什么？

　　“孩子，你以为的传承是什么？神兵利器……亦或无上尊荣？”男人轻轻笑了笑，“都不是，这道传承其实是一个选择。”

　　“一个选择？选择什么？”

　　男人直视他，明明没有眼珠，但封尧却觉得空荡荡的眼眶处是一双温柔的眸子。

　　男人声音如流水潺潺般温润，说出口话却石破天惊！

　　“选择力挽危局还是……毁天灭地！”

　　心一惊。

　　封尧想也不想脱口而出，“自然是力挽危局！毁天灭地乃至灭世！”

　　可话音落下，男人久久没有说话，空空如也的眼眶盯着他看，霎时似有一双手攥紧封尧心口，挤压胸腔呼吸，压得他说不出一句话。

　　诡异的静默蔓延开来。

　　“不，你……不一定会选择力挽危局。毁天灭地不一定是灭世，力挽危局也并非是救世。”男人道：“曾经吾也选择力挽危局，可最后……结果告诉吾……选择是错的，错得一塌糊涂！”

　　“那什么才是救世？”

　　“不知。”男人声音染上悲伤的低沉，“抉择之下，吾错过一次，代价是万千无辜生灵，可后来想想抉择没有对错之分，只有触目惊心的结果于抉择者本人期望而言有对错之分。”

　　“我不明白。”

　　如此明显的选择，何等情景才会让他觉得毁天灭地是最为合适之法？

　　他上下求索，所求不过众生安然，百姓不再因血脉而被划分三六九等而遭厄。

　　若毁天灭地，世界湮灭，他所做的一切岂非成了徒劳，让好不容易好起来的苍生再度陷入噩梦吗？

　　“总有一日你会明白的。转机者……从你走进这里的那一刻，早已身不由己。你握住了自己的命运，也抛弃了脆弱的权利。六千八百万年，苍生迎来了第二位殉道者，也迎来了第二位天地规则，吾希望……你们会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你们？”

　　封尧一顿，“前辈是说将离？可将离是将离，他是神族，怎会是无形体的天地规则？”

　　天地规则与地柱共生，地柱支撑天地规则，天地规则护佑地柱不倒。

　　二者相辅相成，共同撑起一片天。

　　但有形体的人怎会是无形体、无爱恨、只有秩序的天地规则？

　　男人笑而不语，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去罢，孩子。”

　　封尧脚步一动，朝男人所指的方向迈了一步。

　　忽而脚步一顿。

　　“我带走传承，前辈……不一起走吗？”

　　传言每一道传承都会有一位守道者，传承被带走，守道者要么跟随传承人离开，要么心愿得偿湮灭陨落，要么停在原地陷入沉睡，识海无数次重映存在的记忆。

　　“不了，吾等一个人，依稀记得他说……要带孩子来看吾。若吾走了，他找不到可是要闹的。”

　　“等谁？”

　　“记不清了。”

　　“前辈名讳为何？”

　　“吾名……纵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