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天师》月色未尽

5、第三章

　　“殿下殿下！你在哪里啊？殿下！……”

　　沉在湖底练功的冷傲被越来越近的急切呼唤唤醒，无奈地收回运在体表以保持干爽的内力，冰凉的水瞬间蜂拥而至，将冷傲的全身都打湿。由于功力的回收，能让冷傲一直待在湖底的千斤顶也消失了，冷傲顺着水的浮力，向水面游去。

　　看到湖面上冒出的小脑袋，春丽吓得叫了出来：“天啊！殿下您怎么掉进湖里了？！！快上来快上来！！等会娘娘又该担心了！”边说着，春丽快速地跑到湖边，将游到湖边的冷傲拉起来，脱下自己的外衣，罩在冷傲的身上，然后抱起冷傲就往系月宫跑去。

　　系月宫，是宫廷中最美的宫殿，三面环水，在其前方不远的地方便是皇帝的寝宫，四周的守卫都非常的严格，让那些对系月宫主人有其他念头的人望而止步。据说，这系月宫是秦国的秦始皇为了自己的军师，也是一个倾国红颜所修建。系月宫的存在，就是为了告诉世人，哪怕他是帝王，他在弱水三千中也只会取那一瓢，所以系月宫从此成为了帝王宠妃居住的地方，昭示了帝王的宠爱。

　　在冷绪未曾遇到左卿怜之前，宫中凡是受宠的妃子都曾或明或暗地告诉了冷绪想要系月宫的意思，但冷绪从未应允过。当左卿怜进宫后，冷绪就毫不犹豫地将系月宫作为了左卿怜的寝宫，为了告诉世人这是他的爱，更是为了保护这个爱人，也或许是弱点。

　　所以，在宫里的这些人，左卿怜从来就没有参与过什么后宫的争斗，以前只需要服侍皇上，在失去了皇上的宠爱后，她只需要安安心心地抚养冷傲，根本不用担心他们这两个“孤儿寡妇”自身的安全问题。

　　只是，太过单纯的她不知道，冷绪为了能让冷傲消失掉，可是让人故意忽视掉了那些送往系月宫参了毒药的食物，如果不是冷傲出生便有的记忆让他躲过了每天的杀机，她，或是冷傲，已经早已不存在了。

　　“殿下，虽然奴婢是下人，不该多说什么，但是奴婢看娘娘对殿下这样关心，就想让殿下也对娘娘体贴些……毕竟殿下您是娘娘十月怀胎生下来的，这些年娘娘为了殿下您能够得到安宁的生活和更好的学习机会，可是去求过皇上几次，每次回来都伤心得不得了，这天下的母爱啊都是这般伟大……您这次又弄的湿淋淋的回去，娘娘看见了肯定会心疼。殿下啊，您怎么……”春丽唠叨着，心里不禁浮现出自己的母亲，父亲早死，只剩下母亲一个弱女子，不仅要养家糊口，还要挂心她的成长，才三十多岁的人，就已经两鬓斑白了。

　　春丽看着这些年来娘娘对殿下的好，一心一意地培养着殿下，不求去登上那至高之位，只求殿下能够在宫里平平安安地长大，以后做个逍遥的王爷，不需要参和进那些争权夺利中。她在宫里这么多年，还从未看到过这样的主子，刚开始的时候，还对娘娘非常地不屑，认为跟着这样的人没有前途，可是几年下来，娘娘的温柔体贴，娘娘的知书达理，都让她一个小小的宫女心悦诚服，从此全心全意地跟在了娘娘的身边，为她照顾好殿下。

　　想到这里，春丽看着怀中默然无语的冷傲，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这个殿下啊，从小就聪慧过人，琴棋书画、政治军事，一学就通，而且还过目不忘，让他们这些系月宫的宫人崇拜不已。只是这件事被娘娘严令不得传到外界，所以在宫里，九皇子自周岁宴之后，就成为了隐形人，不再被皇上惦记着，也没有任何出彩的地方，根本看不出任何一点“天命之子”的特征，让那些有皇子的妃子狠狠的高兴了一把。

　　不过，娘娘为什么不让皇上知道殿下的聪明呢？帝王不是都喜欢聪明过人的孩子吗？春丽想不明白，这个想法在她的心里已经晃了几年，但始终没有找到答案。

　　其实，春丽一个小小的宫女那里知道，左卿怜之所以不让冷绪知道冷傲的聪慧，是为了不让冷绪兴起杀心而已。早在周岁宴之后，冷绪就派了几个暗卫，隐藏在系月宫里，时刻监视着冷傲的一举一动。刚开始的时候，左卿怜一直没有发现，直到后来冷傲在暗卫视线的死角的时候，用内力传音，告诉了左卿怜暗卫的事情，让刚从爱的男人带来的打击中恢复过来的左卿怜既喜且忧。喜的是这个儿子的与众不同，忧的是这样一个聪慧的孩子如果显露了棱角，如何在宫中生活下去。也是因为这件事，让左卿怜真正地成熟了起来，不再是那个站在帝王身后的宠妃，而是一个想要保护孩子平安长大的母亲。

　　冷傲默默无语地靠在春丽的怀中，仍由春丽抱着他回系月宫，心里却在想着那张他只看过一面，就连名字都不知晓的脸，脸的主人在这几年的时间里，经常地出现在冷傲的脑海里，让冷傲想着自己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可是内力在经脉中游走了几圈，精神力也在灵台运行无阻之后，冷傲不得不承认，自己的身体状况非常的好，实力已经达到了成年人的水准，那么，他为什么会一直反复的想着那个脸的主人呢？

　　小小的冷傲虽然明白了很多的知识，但就关于爱情这一方面，却纯白的让人心惊，这也是冷傲纠结了许多年，才明了自己那时的感情，名为——一见钟情。

　　冷傲就这样一直纠结着，等到回过神的时候，春丽已经将他抱回了系月宫，而在那宫殿外的荷花池边，一袭粉衣的左卿怜背对他们而立，顽皮的微风轻柔地刮过，带起左卿怜的衣袂飘扬而起，像极了翩跹的蝴蝶，美的让这号称最美的系月宫都黯然失色。

　　左卿怜听到身后的声音，知道这是去寻找他儿子的春丽回来了，急忙转过身，原本到嘴的责怪在看到冷傲那落汤鸡般的狼狈模样时，全部化作了无奈，罢了，毕竟是男孩子，调皮一点是应该的，过几年也就好了。左卿怜怜爱地接过冷傲，不顾冷傲身上全是湿的，将冷傲抱进怀里，急忙走入宫内，将冷傲放到系月宫中的温泉池旁，无奈地捏了捏冷傲的小鼻子，说道：“傲儿，快脱了衣服下去洗洗，当心着凉。”

　　冷傲望着左卿怜眼中的温柔，微微愣了愣神，然后破天荒地开口了：“知道了，母妃，你先出去吧。”

　　听到冷傲对她说话的左卿怜顿时红了眼眶，高兴地摸摸冷傲的小脑袋，感觉手心那软软的触感，左卿怜觉得这些年的一切都值得了，眼里更酸了，为了不让自己的失态被冷傲看到，左卿怜吩咐了两句，就匆匆离开了温泉池，到外间去抹眼泪去了。

　　而冷傲，则一直望着左卿怜离去的方向，然后摸了摸胸口，疑惑地皱起了眉头，这样感觉是什么呢？酸酸的，但并不让他难受，这就是所谓的亲情吗？

　　冷傲不明白，他的知识虽然丰富，但他的感情迟钝的可怕，到了他现在已经七岁的时候，他还是不懂得所谓的亲情，就像透过水镜一直观察着冷傲的流苏一样，也同样地皱起的眉头，回想着心中那份酸涩的感觉，这是什么？流苏可以肯定这种波动不是他的，那么就是那个和他相辅生长的帝星冷傲的了！

　　想到这个，流苏眼里划过一道光芒，从蒲团上站立起身，拉起兜帽，向外走去。

　　十一岁的流苏，已经长出了属于少年的那份风情，原本还带着婴儿肥的小脸完全长开，下巴渐渐拉开，形成了一个柔和的弧度，不是属于少女的瓜子脸，也不是属于少年的方直，而是一种介于两者之间的温柔，精致柔美，像一个瓷娃娃，不似人间之物。只是那双比星辰更加耀眼、比大海更加深邃、比天空更加广阔的星眸因为预言术的进步时常处于半阖状态，遮掩了其中让人沉醉的神采，让天师宫的众位仆人都有些遗憾。

　　经过这几年的时间，已经让流苏完全消化了玄瞿传承下来的星相预言，能够不花一分一毫生命力的预言一些小事，但关乎万民或国家大事的预言上，流苏依旧没有办法减少生命力的损耗，所以这几年，流苏从来没有观察过秦国的未来走向，只因为他相信帝星的存在，相信在帝星成长起来之间，秦国是不可能会灭掉的，所以他才能够专心致志地去修炼。

　　可是，在他精神力冲破了前世的阻碍，达到了一个更高的程度而心情很好地去观察帝星生活状态之时，他却发现帝星的不足……是的，不足……

　　作为一个未来的帝王，感情是一种累赘，更是一种阻碍，流苏并不看好拥有凡人感情的帝星，只是……他已经太久不和人近距离接触了，人类的很多事他都不明白，所以他需要去问一问。流苏轻盈地行走在花园小径上，穿越过重重的花帘草幕，看到了那其中舞剑的白色身影。

　　“冷冥。”

　　听到熟悉的淡漠嗓音，舞剑的身影快速地收招，白色的衣摆在空中划过华丽的弧度，然后沉寂下来。冷冥将剑插回剑鞘，迅速走到那已经快到他胸膛的人儿面前，恭敬地垂下头，那角度正好能看到流苏抬首望着他的星眸，让冷冥的心脏突然跳快了几拍。

　　“冷冥。”重复唤一声。

　　“……是。”冷冥怔愣了一会，才恍然地回了一句。好像，他从流苏的语气里听到了……迟疑？这是幻觉吧？

　　“人类为何有感情？”流苏交叉起双手，问道。

　　冷冥看着流苏认真地表情，突然有些心疼，“感情，是推动人类社会进步的动力，感情是维系人与人之间的纽带，能够让人类因为积极的感情而奋发向上，因为消极的感情而伤心难过，如果人类不存在感情了，那么这个世界，这个国家，你或是我，都不会存在了吧。”

　　“是必须的吗？……那么母子之间的感情会让人如何？”流苏皱眉思考了一阵，依旧不明白，但是必须的概念还是明白的。

　　“母子？这也算是一种积极的感情吧，不过凡事都会有两面性就是了。”

　　“积极的感情？那就可以了。”流苏咬了咬手指，淡淡地说道。

　　冷冥不知道流苏为何会问这些问题，但他也能从中了解到，流苏根本就不明白感情这一事实。深深地看了一眼已经恢复了原先淡漠神态的流苏，冷冥转移了话题：“流苏，最近探查到了左相府有异动，还有云皇后这一段时间对后宫的事情特别的上心，已经在系月宫安插了很多人手了。”

　　“皇上没有阻止吗？”

　　“完全没有，仿佛还有配合的意思，当然，皇后是不可能会看出这一点的。”冷冥冷笑一声，语气里满是不屑。

　　没有阻止？那么冷傲是成为弃子了吗？“冷冥，你的心境还不够稳，去天崖闭关一月吧。”流苏淡淡地扫了冷冥一眼，转身离开，话音还在空气中回响，那白色的身影便消失在了花丛的最深处。

　　“是。”冷冥恭敬地回答。

　　流苏半阖的眼睛彻底的闭上，明明看不见，依旧能够闪过花园小径上的障碍物，平稳地走在其间，天师宫的人只能看到一个轻盈的白色身影，仿佛飘然的仙，脚尖垫地，几步就消失在花园中。

　　帝星的劫难，快来临了。流苏感觉到精神力源源不断地流向脚尖，帮助他轻巧飞身，另一边却在分心想着冷冥刚才的话。

　　冷傲，被遗弃的你，会有怎样的未来呢？

　　想到这里，流苏不禁有些期待……想看到那被上天眷顾的帝星啊，会在这烽烟四起的时代发出怎样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