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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离婚冷静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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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静期第1天上午 09:17
民政局大理石地面倒映着顶灯惨白的光,江诗盯着自己模糊的倒影,耳边萦绕着工作人员敲打键盘的咔嗒声。秦寿翘着二郎腿坐在旁边,皮鞋尖有节奏地踢着垃圾桶,金属桶身发出空洞的回响。
“这是《离婚登记申请受理回执单》。”窗口里递出一张纸,塑料隔板后的女职员眼皮都没抬,“三十天冷静期内随时能撤回申请。”
江诗伸手去接,长袖毛衣滑落半寸。秦寿突然猛踹一脚垃圾桶,铁皮桶咣当倒地,几团带血渍的纸巾滚到她脚边。她手指一颤,回执单边缘被攥出放射状褶皱。
“磨蹭什么?”秦寿霍然起身,椅腿在地面刮出尖啸。他抓起外套往肩上一甩,尼龙布料抽在江诗脸上,火辣辣的疼。
江诗低头跟上去,听见女职员和同事嘀咕:“又一个挨打的。”
秋雨把梧桐叶拍在玻璃门上,秦寿站在屋檐下点烟。江诗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停住,看着烟头红光在雨雾里忽明忽灭。他深吸一口,故意把烟圈喷向她:“后悔了?”
她摇头,烟味混着雨水往肺里钻。十年前那个暴雨夜,浑身湿透的秦寿攥着退烧药敲开她宿舍门,白T恤贴在身上透出肋骨的形状。那时候他为了追她戒了三个月烟,衣服上只有洗衣粉的柠檬香。
“妈妈!”
两个粉团子炮弹似的撞进怀里,江诗踉跄着扶住单元门。小女儿举着金色彩纸做的奖状往她脸上贴:“舞蹈班比赛第一名!”
“吵死了。”秦寿扯开领带往沙发一扔,“做饭去。”
厨房里剁骨头的动静震得吊灯摇晃,江诗把土豆切成均匀的薄片。油锅“滋滋”冒烟,身后传来脚步声,她后背瞬间绷紧。
“爸爸说要吃红烧肉。”大女儿扒着门框探头,忽然睁圆眼睛,“妈妈胳膊怎么了?”
江诗慌忙拉下袖子,酱汁瓶却被碰倒了。黑褐色的液体在台面漫开,像极了上周被打翻的中药,那天秦寿把滚烫的药碗砸在她手臂上,说是治治她“不下蛋”的病。
“摔的。”她拧大水龙头。
“我帮你吹吹!”小女儿踮脚凑近,却被秦寿的吼声吓得一哆嗦。
“江诗!切个肉要多久?”
铸铁锅砸在灶台上的巨响中,她捞起发颤的菜刀。刀柄缠着的防滑胶带开了线,露出里面一绺细软的黑发。
……
熟悉的新闻联播片头曲终于响起,秦寿扔下筷子。江诗收拾着碗盘,听着陶瓷碰撞的轻响,暗自出神。
“愣着干嘛?”秦寿戴着橡胶手套站在洗碗池前,洗洁精泡沫堆成小山。他粗壮的小臂肌理分明,当年便是这双有力壮硕的手臂抱她翻宿舍围墙。
江诗默默擦干盘子,余光瞥见垃圾桶里有团带血的纸巾。想起昨晚他掐她脖子的凶狠模样,皮肤被指甲划破了手,此刻创可贴边缘还渗着黄脓。
她心里叹了一口气:都说婚姻是女人的坟墓,她算是真切体会到了。
“看什么看?”秦寿突然转身,湿手套甩出水珠溅在她脸上。
女人的眼睛碰到冰冷的水滴,控制不住多眨了几下眼睛。
浴室传来孩子嬉闹声,江诗正把回执单塞进饼干盒。铁盒里躺着褪色的电影票根,是当年他排通宵队买的《泰坦尼克号》。盒盖扣上的瞬间,主卧传来抽屉拉动的声响,他又在检查她的身份证有没有藏好。
窗外路灯亮了,照亮防盗网上挂着女儿用易拉罐做的风铃,此刻正在北风里叮当乱响,就像她第一次提离婚那晚,玻璃花瓶的破碎声。
“今天幼儿园老师来电话。”江诗摆着碗筷,状似随意地说。
秦寿头也不抬:“又惹事了?”
“说萌萌最近总是发呆...”她顿了顿,“可能是想爸爸多陪陪她。”
秦寿摔下筷子:“老子天天累死累活,你教的孩子就这德行?”
浴室里传来女儿的嬉闹声。江诗低头收拾碗盘,突然说:“下周家长会...”
“你去。”秦寿扯开领带,“少拿这些破事烦我。”
水龙头哗哗作响。江诗看着洗碗池里浮动的泡沫,轻声问:“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约会看的电影吗?”
秦寿的动作顿了一下:“有病?突然说这个。”
“没什么。”江诗擦干手,“就是今天整理东西,翻到了票根。”
主卧传来抽屉拉开的声音。秦寿的声音隔着水声传来:“你最好别耍什么花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