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人气偶像是非人类》Gin格瑞

8、自启动

　　“妈妈……妈妈……你醒来了吗？太好了，妈妈！你知道吗？其他的孩子都和妈妈一起来的，只有我是一个人。现在，我就不再害怕了……”小男孩靠在妈妈腰侧，伸手搂着女人，开心地说。

　　“小熙，妈妈醒来了吗？”男人问。

　　“对啊爸爸，妈妈终于醒来了，以后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男人亲吻女人，搂过孩子，男孩幸福的偎依在父母身边。

　　突然，男孩感到他拉着的女人的手变得冰凉，他摸摸女人的面容，变得像铁一般坚硬。他喊着”妈妈！妈妈！”妈妈却像失去重心一样，直挺挺地倒在地上，发出铁皮般咣咣地声响。

　　他看见男人满身鲜血地走过来，抱起地上的女人，头也不回地向前走，男孩快步跟在后面，不停地呼唤：“爸爸、妈妈，你们不要丢下我，你们等等我！”但是男人没有回头，他像听不见任何声音，只是径直向前走。

　　男孩跑了很久很久，他终于看见远处的男人和女人，待他走近，却见男人将女人轻轻地放在一个木箱子里，女人的面容像假人模特般毫无生气，但当他望过去，又变成另一具面容：精致的像人偶一般的面庞，小巧的鼻子和散落在脸颊处的雀斑，那人偶睁开双眼，眼神清澈坚定，男人帮他盖上木盖之后，自己也躺在一个木箱子里，闭上双眼。

　　男孩大声呼喊：“爸爸！爸爸！我是小熙啊，你看看我啊，你不要我了吗？”

　　他看男人没有丝毫反应，又跑去女人的箱子边：“妈妈！妈妈！你醒醒啊！醒醒！你们为什么不要我！”

　　“……你们为什么要留下我一人……”陆景熙嘴唇轻微颤动着，他从睡梦中惊醒，看了看表，夜里3点半。

　　后背已经全湿了，他走下床，走进洗漱间。

　　初秋临近，去公司路上路过一片梧桐街，微风吹过，梧桐树叶打了个旋儿落在地上，陆景熙捡起来放在上衣口袋里。

　　他还没进练习室就听见里面崔明诚嚷嚷：“我的生日快到啦，大家都别忘了准备礼物啊！”

　　“不记得了。”严乐然面无表情的说。

　　“就你最喜欢嚷嚷，我们都不记得。”方之行摊摊手。

　　“如果珑在，就可以一起过了，我们就差一天，可惜他回去上学了。”崔明诚有些丧气地说。

　　“下次寒假请他再来玩。”方之行对陆景熙说。

　　陆景熙没回答，他在镜子前开始热身。

　　“我本来和制作人哥说了大话，劝他加入队伍，没想到走得这么突然！这下我在哥心里肯定是个不靠谱的人了。”崔明诚遗憾地说。

　　「一个月后 / 再生细胞科研大楼」

　　“喂，艾森，什么事？”

　　“博士，关于现在正进行的「干细胞再造」研究，我希望在珑的身上搜集一些数据。”

　　“嗯，可以。晚上六点半你在废弃工厂实验室等我。我这边结束就过去。”

　　「晚上六点半/ 废弃工厂实验室」

　　“博士，听说检查期间，珑被安置在别处了？召回后您检查过吗？”

　　“送到一个和他同年的孩子那里，人我认识，品行端正。最近院里事情多，还没来得及查看。”

　　“那正好一起看看。”艾森提议。

　　“嗯。”

　　“嚯！这是去了什么地方，一下子学了这么多技能。”

　　“好像是娱乐公司，接收的孩子是个练习生。我怕被发现异样，让他当作朋友带在身边。”

　　“原来如此。话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哈哈哈。哎？博士，您看。”艾森惊奇的说。

　　“奇怪……这个时间好像是最近，是被召回之后。”博士有些纳闷。

　　“这是珑的「自启动」吧？（注：「自启动」就是在彻底关机后自我开机）而且这么多次！他有这个功能吗？”

　　“我是给他安装了「自启动装置」，但是这个操作很损害芯片，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启用的。”

　　“那这期间经历了什么会让他频繁使用呢？”

　　“……还真想不出来，最近没来过这边，自打他从魏教授那送过来，我就一直没打开过盒子。”

　　“博士，您看他的脑波长，在某些贮存的记忆中，出现β波。他在关机状态下，好像一直在重复这些记忆，您看这里β波在最高值时，他就开始了自启动。他在关机状态下，大脑会这么活跃吗？”

　　“……并不会，他在「彻底关机状态」下，所有的一切都会停止，和「休眠状态」不同，休眠时大脑还是正常工作，彻底关机后，可以说就像死去一样。”

　　“……难道说……”艾森紧张地说：“他不会是……”

　　“应该是你想的那样，他有了自己的意识……”博士意外地平静。

　　陆景熙最近常逗留在练习室，他不想那么早回宿舍。这天练习室例行消毒，只能早早离开。

　　回来时经过他和珑经常光顾的冰淇淋店，门口的迎宾小姐热情地招呼他，他摇摇头，自打珑离开后，他再没进去过。

　　这几天没人和他抢浴室，可他并不着急洗澡，他打开电视，所有频道翻了个遍，然后又关掉。

　　他走到珑的床边，用手轻轻抚摸着床单。

　　其实这种分别，他早已司空见惯。可是这一次，不知怎么，就像是完整的拼图遗失了一块，令人在意又无可替代。

　　送走艾森，博士看了看珑，他想启动他，看看到底是基于什么原因，但每次想到这里，他又犹豫起来。他心里生出些许恐惧，他无法描述这种恐惧的根源。

　　首先，他是一个实验产物，一旦他有了自我意识，他该如何对待他，是否存在伦理？……他没有做好准备。

　　其次，当下法令严格，人工智能都要全面销毁，更别说一个拥有自我意识的人工智能，这会被视作人类的灾难，会掀起巨大的风波。

　　最后，也是最担心的：一旦拥有自我意识，这个产品最终走向何种归宿，没人可预测，包括设计者自己，万一变成不可控的存在，那时是否可以冲破情感，当即裁决，他没有信心。

　　他再次看了看珑，离开了实验室。

　　[GMS娱乐公司]

　　“喂！你们得到消息了吗？”崔明诚神神秘秘地说。

　　“这次你可是晚间新闻喽～我们都知道了。”方之行摆摆手。

　　“没劲儿！”崔明诚撇撇嘴。

　　“我得到的消息是12月底，会开始筹备「出道战」。”严乐然确认道。

　　“另外还有一个，这个你们肯定不知道。”崔明诚有点得意。

　　“我们也知道啦，有新人要加入。”方之行是有那么一点儿腹黑在身上的。

　　“哎呀！看来我真的晚间新闻了。”

　　“这个我不知道。”陆景熙说。

　　“这个我也不知道。”严乐然说。

　　“因为这个是我曾经的同学啊！”方之行笑着说。

　　“怪不得，是什么样的人物？”崔明诚相当好奇。

　　“来了你就知道了。”方之行正说着，人就来了。

　　这个人看着不像队长那般老成，他气质高贵，像是家境很好的公子哥。单看五官并不精致，但当这些组合在一起却很独特，绝对是令人过目难忘的类型，举手投足潇洒自如，有种不经意的松弛感。不论男女都会产生好感。

　　“这是谭思珩，我曾经的同学，现在的队友。”方之行介绍。

　　“嘘～” 崔明诚吹了声口哨，可见是他也认同的帅气。

　　几个都是年轻人，随便聊两句就相熟了，而且话题投机，一个下午已经不分彼此。

　　谭思珩是负责队里舞蹈和低音rap，一经介绍便被选定，实力的确很强。

　　「再生细胞科研大楼」

　　“小朋友几岁啦？”博士笑盈盈地问。

　　“6岁，我已经一年级了！”小姑娘自豪的说。

　　“哦，那说明你已经是个小学生了，对吗？”

　　“嗯。”小女孩嘴里答应着，但已经跑到一边和一只机器狗玩了起来。

　　“不好意思博士，打扰您了。她害怕检查，所以我让她带着她的机器狗朋友一起来。”旁边的女人抱歉的说。

　　“小雨的情况怎么样，博士？”女人担心地问。

　　“嗯……现在看来不是很乐观……”博士摇摇头。

　　“他天生胰岛素缺乏，这个想要逆转很难，我们通过再生细胞在白鼠的身上试验成功过，但还没有进入临床阶段，除非……”
　　“除非什么？”女人急切的问。

　　“……除非你们愿意让孩子试试看。”

　　女人叹了口气，他转头看看孩子。

　　“妈妈，我想要只小狗。”孩子撒娇道。

　　“妈妈不是给你买了「花花」吗？”

　　“可它是只机器狗，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它可以陪你玩，逗你开心，你还不用照料他，不是很好吗？”

　　“不一样！我想要小狗用湿漉漉的舌头舔我的脸；我想闻闻它身上的味道；想和它一起奔跑，然后摸摸它的毛；我想照料他，只让它和我亲近，别人家的小狗都是这样子的。而且露露说她家的小狗只会对她撒娇，睡觉的时候只会和她一起，见不着她会伤心，这些我的小狗都不会做！他不是一只真正的狗，他只是一个机器！”小女孩越说越激动，最后哭了起来。

　　女人忙去哄她，连声说：“好了好了，等你病好，妈妈答应你，送你一只真正的小狗好吗？”

　　「真正的小狗吗？」博士内心思索着。

　　博士回到办公室，艾森走过来：”博士，关于珑的事，我想了想，您需要对他进行「格式化」吗？”

　　「格式化」吗？博士思考着。

　　“再等等吧。我想一想。”他对艾森说。

　　「永安公墓」

　　“对不起。最近都没来看你们。今天我想对睿思说说话。”博士在一座石碑前坐下来，将带来的野百合花放在碑前。

　　“我带来了你生前最爱的野百合。

　　这么久没来，想不想爷爷？估计你会埋怨我吧。

　　……你知道吗？从你出生开始，我就暗暗定下愿望，希望你以后可以继承我的梦想，所以当你每次来我这边的时候，我都潜移默化地向你展示人工智能的奥秘，希望你产生兴趣。当然你也如我所愿，小小年纪就在计算机领域展现惊人的天赋，以你优秀的编程能力得到国际专家的认可，我为你高兴，鼓励你有所突破。

　　但是我其实从来没有问过你喜欢什么，未来想从事什么行业，你只是非常乖巧地顺从我给你的安排。也许，你喜欢的是唱歌、跳舞或者编曲？你从没告诉过我。

　　我很抱歉在未经你同意的情况下，使用你的细胞，去创造另一个和你有关的个体。现在这个个体既是我的骄傲也是我的遗憾，也许这个遗憾未来我会把它带进坟墓。

　　但是直到这些天，我才突然意识到，人类的特别之处在于有信仰、有哲思、对所追求的事甘愿付出生命，懂得爱与奉献；但同时他们矛盾自大、虚荣嫉妒、残酷自私以及情绪化，极具破坏力和毁灭性……

　　创造人工智能，希望他无限接近人类的思考，这完全是个伪命题。

　　因为，一旦人工智能越来越接近人类，那么他会拥有这些不足，可这是人类所不允许的。

　　人类认为自己的优秀无法被超越，他们可以控制世界、改变宇宙，但是他们却忘记了自己的不足。但是，正因为有这些不足，才是一个完整的人。思维缜密、算法强大，只能称作一台精密的仪器罢了。

　　于是最近，我终于认识到：我毕生的梦想并不是创造一台精密的仪器，我希望创造真正的人工智能。他不被提前设定，按照自己的轨迹成长。我希望把曾经没有给过你的自由给他，让他做他想做的事，无论结果好坏，我和他都会坦然面对。

　　今天来到这里，并不奢求你对爷爷的允许，只是希望你成全我，让我再任性一次。”

　　博士说到这里，突然起风，风吹落了一片野百合花瓣，花瓣随着风缓慢扬起来，升腾到半空中。

　　博士抬头看着随风飞舞的花瓣，心中暗自道：……谢谢你睿思，爷爷知道该怎么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