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旋清波》十二馍

9、第 9 章

　　到了周末，赖揩故意一上午关着房门没出来过，结果刚过中午，门就被敲个不停。
　　“赖揩，赖揩，赶紧出来吧，大家都到位了。”陈思玟叫唤着，手上也没停下，“咚咚咚”的敲着。
　　“章姨，你怎么过来了，你......”
　　“赖揩你搁里面干什么呢，玟玟都敲半天了你连个音都没有，”章霖毫不客气地拍着门，声如洪钟，“别装死了！给我逼急了一会儿就把你锁撬了。”
　　门慢悠悠的开了条缝，章霖立马就推开了，赖揩看着门外的两个女人，叹了口气。
　　章霖在前两天从陈思玟那里得知，他们周末打算像小时候一样，扮成仙侠剧里的大侠，章霖就想到赖揩小时候沉迷装高冷大侠，整天背着手，一脸严肃地在家里走来走去，给章霖乐得不行。
　　这次听说之后十分支持，兴奋的立马给赖揩置办了一身行头。
　　章霖喜欢看武侠剧，尤其沉迷金庸，当年被古天乐版的杨过迷得不要不要的，于是她就在网上给赖揩买了身杨过的衣服，许是因为贪了便宜，赖揩穿上后十分不板正，一点没有大侠风采。
　　本就不愿意的赖揩换完衣服后更不想参加了，郁闷得不行。可他不知道，之后章霖亲手给那身衣服改了改，所以赖揩重新换上那身衣服的时候，直接看着镜子呆住了，这跟他想象中自己成为大侠的样子一模一样。
　　章霖看着他也高兴，太有古天乐版杨过的感觉了，就像见到了偶像，章霖在赖揩身边这瞅那瞅，像个小姑娘。
　　赖揩紧紧抱了抱章霖，跟着陈思玟出了门。
　　赖揩出了自家大门，看见眼前一幕后，羞耻感推着他往屋内走，被陈思玟拦住了。
　　太违和了，真是太违和了，环境是寻常小镇的环境，人是刚从电视剧里穿越来的人。
　　赖揩掩面，被于奕楠和陈思玟架到了大街上。
　　大家似乎都没那么细心，可是宋歧亦发现了，大家都装扮成了小时候梦想的样子。
　　于奕楠是一身正气的大侠，唐绍潋一身素衣不失稳重，江婵穿的虽然配色花花绿绿，但整体看来十分协调。
　　而宋歧亦觉得反派的装造太过高调，于是只装扮成了普通侠士的样子，他也算是唯一没有和小时候说的一样的。
　　或者是唯二的。
　　方木枳家挨着赖揩家，六个人向北走，刚准备进去找方木枳，方木枳就走出来了，只一眼，六个人就被震惊的定在原地了。
　　披甲戴胄，飒飒披风，好不威风，好不浮夸，好不羞耻，看得赖揩两眼一黑。
　　“大家都准备好了？那我们走吧……你们愣在那干什么呢，走啊。”方木枳背着手，站在最前面，颇有点大将军领着手下将要奔赴战场的气质。
　　于奕楠缺半个心眼，这种时候反应最快，跑上前来抱手弯腰：“将军，此次战役事关国家安危，将军征战时，也不要忘了保证自己的安全！”
　　方木枳仰了仰头，配合道：“为国献身，是我的荣耀，既上了战场，便是殊死搏斗！”
　　“将军！你……”
　　“哎~呀，方木枳你这，挺好啊，哈哈。”
　　赖揩把住于奕楠的脸向后推了去，用仅存的脸面跟方木枳打招呼。
　　“嗯，确实挺好的。”方木枳摸了摸身上的“铠甲”，面带微笑，看起来确实很满意。
　　“你，不热吗？”江婵从震惊中缓了些，看方木枳身上里面一层外面一层，再结合这二十多度的天气，江婵都怕方木枳一天下来长出痱子。
　　“好像是有点，不过应该问题不大。”方木枳依然自我感觉良好。
　　陈思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方木枳的背后，摸上了“铠甲”，吓了方木枳一跳。
　　“哇，这个花纹好逼真啊，是周姨做的吧。”
　　“嗯，我妈用轻黏土做的，穿身上都不怎么沉。”
　　几个人又凑上去研究起“黏土铠甲”来，几步之外，赖揩捂着脸靠在宋歧亦肩膀上，喃喃自语：“十几年了，十几年了，真是没想到方木枳是那个最不要脸的……我真的要跟这个移动的黑匣子在那么多人面前走来走去吗……阿亦，阿亦，我受不了了，我受不了了……”
　　“谁是你姨，别瞎叫。”宋歧亦抓住想要抱住自己的两只手，扔到了一边。
　　宋歧亦边嫌弃赖揩边想，方木枳小时候，是想当什么角色来着？
　　刚到大悦，七个人就虚脱了，又累又热，找了个小长椅坐，位置不够，四个男生就席地而坐。
　　从沙口到大悦，坐公交就得二十多分钟，可是陈思玟几个，偏要走着去，觉得难得打扮成这样不在街上多溜溜，太可惜了。
　　此言一出，群情激奋，一呼百应，把唯一的反对之声压了下去。
　　一路上每一个经过的人都投来了新奇的目光。遇到一些年长熟悉的，他们还笑眯眯地感慨“小侠长成大侠了”；遇到几个年纪小的还上来想要签名；凑巧碰上小学放学，又被小孩围个水泄不通。
　　一开始大家还都兴致勃勃，可耐不住本就一个小时的路走了两个小时，两个小时一直跟各种人打交道，太阳西斜，可热量一点没减少，骄傲的长衫变成了累赘，脱也脱不了，只能干热着。
　　到了大悦，天已经将近黑了。赖揩和宋歧亦去给大家买雪糕和水，于奕楠和方木枳坐在地上，帮着卸下方木枳的“铠甲”，唐绍潋不知道什么时候得来的宣传纸，折了一下给三个人扇风。
　　等吃上雪糕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周边霓虹灯亮起，“大悦”两个字格外明亮。
　　江婵咽下一口雪糕，看着在地上形态各异的四人，和与自己靠在一起的两个人，无意识感慨道：“我们好像好久都没有这么凑在一起了。”
　　于奕楠灌下一大口水：“可不是，这几年每天面对的都是试卷和黑板，得了空就想睡觉，没心思想出来玩。”
　　“每年都说，放了暑假放了寒假一定要一起聚聚，”方木枳卸了“铠甲”，身上穿着黑色的里衣，靠着旁边的树，悠悠地说，“结果一放假就没消息，都在家里自己憋着。”
　　唐绍潋撕着甜筒雪糕的包装纸，说：“也不知道为什么，小时候出了门能在外面玩一整天，现在只想在床上追剧。”
　　赖揩和宋歧亦盘腿坐在地上，他靠着宋歧亦，一点不嫌热：“我也是，根本扔不下手机，章女士每天都叨叨我。”
　　宋歧亦还没消热，赖揩就往自己身上贴，推了好几下都推不开，只能放弃：“你们这几年，都没再聚过？”
　　“是啊，好像是差不多上高中后吧，”陈思玟是路上玩得最欢的，也是所有人中最累的，也是休息完最快的，现在已经不见疲意了，“明明小时候爸爸妈妈也偶尔带我出去玩，可是一点也没耽误跟你们玩，怎么现在总是聚不上了呢。”
　　宋歧亦将赖揩推到于奕楠身上，才得以解脱：“我刚回来的时候的聚餐，我看大家都很熟络啊，很像是每天都生活在一起的样子。”
　　就是因为那看起来很亲密，很熟悉样子，才让宋歧亦感到被隔绝，被遗弃......
　　“是吗，”江婵慢悠悠吃完了雪糕，把垃圾给赖揩，赖揩用装雪糕的塑料袋当垃圾袋使，江婵继续说，“可是，关系熟稔与否，跟在不在一块有很大关系吗。”
　　气氛进入了短暂的沉寂，或许大家都在思考这个问题。
　　“嗯，没有关系，”打破沉默的第一个人，大家都下意识地看向出声的那个方向，树下的人接着说，“我们是从小就认识的，小时候天天粘一块，自从能下地以后，我们在一起的时间估计比跟父母在一起的时间都久。”
　　“我们之间的关系，早已超过了友情，属于亲情那一卦的，真挚的感情怎么可能会因为短暂的分离而变化呢，”方木枳抬头望着夜空，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喃喃自语，“不会变的，没有变......”
　　气氛依旧沉寂，但又多了几分蒙胧胧，湿哒哒的调调，让赖揩和于奕楠起了半边身子的鸡皮疙瘩。
　　于奕挨着方木枳，忍不住伸手在他的胳膊上抽了一巴掌：“你干啥呢，大半夜的煽什么情，整的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方木枳原本还在自己的思虑中，思绪飘到了天上快要碰到月亮，被一巴掌打了下来，还没反应过来，双眼懵懂地看着他：“你打我干啥呀，不是，这话题也不是我挑起来的啊。”
　　于奕楠和方木枳拌着没有营养的嘴，其他人笑成一团，气氛回到了原来那种疯癫热闹的状态。
　　宋歧亦离方木枳最远，他手肘撑着膝盖，大拇指指腹摸索着耳垂，看着方木枳：他原来也是这么多愁善感吗。
　　他小时候是什么样的来着。
　　“好啦，”重新振奋的陈思玟倏地站起来，“我们来都来了，总不能把时间都浪费在这拉家常吧。”
　　陈思玟一手一个把江婵和唐绍潋拽起来，顺便踢了一脚跟前的于奕楠：“快起来，走了，逛商场！”
　　十几岁的孩子累了哪都不会累了嘴，几个人吵吵闹闹地融入了人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