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贼窝里捡男朋友》璇流

15、寒夜

　　“最后一天最后一天，啊啊啊啊坚持就是胜利！”男生一手握笔狂写，一手指着元辞的卷子以防抄岔题，大有国庆回家一本书都不带的架势。

　　站在他身边的是一位高大的男生，皮肤黝黑，身材健硕，手里拿着笔，弓着腰同样抄着桌上元辞的卷子，看起来很是辛苦。“欸欸欸慢点赵景初！我没抄完呢！ACBBC……”

　　赵景初闻言放下了冒火星的笔，甩着手暂时休息，得意地对身边人说道：“鸣儿啊，我就说让你先抄别的，没有人能跟得上爷爷的手速。”

　　“文科全是字儿我懒得写，别动挡着我了……”张一鸣按下赵景初作乱的手向他挪了挪，没承想力道没收住，硬是差点把他从椅子上撞下来。

　　赵景初趔趄一下，扶着同桌才稳住了平衡，正欲开口骂人，却看到了刚从办公室回来的元辞，于是立刻换上了一张狗腿的笑脸：“元哥，综合练一二我抄完了，放你抽屉了。”

　　“嗯。”元辞走到自己最后一排的单桌旁，顺手拿起了另一张新写完的卷子，说道：“这个，给你。”

　　赵景初眼前一亮，赶忙回头，单膝跪在凳子上，隔着一排座位接过自己假期的希望。

　　“妙啊，元哥加油！争取放假之前全部写完！”

　　“嗯。”元辞说完便坐下，手里是英语老师给的厚厚一沓资料。

　　赵景初见元辞无意闲谈，便不再打扰，回过头之后，又忍不住和张一鸣聊了起来。

　　“啧，我总觉得元哥最近很不一样。”

　　“有啥不一样？没胖没瘦的，老门面了。”

　　“你懂个屁！哎，其实我也说不出来，就觉得他心情不错。”

　　“该放假了谁心情不好？”

　　“也是……卧槽你翻页了？你趁人之危！给我翻回来……”两个人打闹着抢卷子，没想到刺啦一声，完整的试卷从中间分成了两半。

　　完蛋。

　　二人愣怔了两秒，仿佛手中东西烫手一般扔下了卷子，同时缓缓回头看向元辞。

　　对方正在认真地写着一本笔记，丝毫没有注意到二人的动静。于是他们又沉默的回头，挤眉弄眼地开始了新一轮的眼神交流。

　　最终，是放假前最后一节课的预备铃声终止了这场无声的谈话，二人心照不宣地站起来到操场上体育课，决定缓一缓再向元辞道歉。

　　而当事人并不知晓这一切，正在对着课本写数学笔记，一边是扭曲难辨的课堂随笔，一边是总结誊写的工整字体，虽然依旧张牙舞爪，但辨识度有明显的提高。

　　只剩二人的教室内，班长合上书本，在临走时提醒元辞。“走了，下节体育。”

　　“就来。”元辞站起来边写边回复，直到手中的公式写完才停笔。他思考片刻，走出班门时还是带上了桌面的东西。

　　体育课还能再写一点。

　　*

　　沈忘伏在茶几上，在草稿纸上总结了沈爷手下这帮人国庆假期会去的地方和时间，随后拍照发给郑民。他能做的其实不多，只能照郑民说的暗中传一些消息。最终结果如何，还是要看郑叔那边的部署。

　　做完这一切，沈忘揉揉酸痛的脖颈，看了眼时间——三点零三分。

　　现在去超市添些东西，还能顺便去接元辞放学。

　　待他拎着两个大袋子走到校门口，恰逢门卫在开大门。嘈杂的交谈声中，黑压压的学生一股脑涌出来，挤得他和手中的袋子几乎要没有立足之处了。

　　沈忘专心留意着校门口出来的学生，生怕自己错过，好在元辞个头足够高，在人群格外显眼。

　　“元辞！这里！”他大喊一声，惹得几个学生都往这边看，元辞也注意到了他，便侧身向这边挤了过来。

　　“来接你，顺便买东西。”沈忘无意识的将手里的袋子往上提了提，没承想拿了太久，不仅没有提起来，反而胳膊有些脱力。

　　元辞无言扶了一把，顺势接过他手中的东西，示意沈忘跟着自己，带他走出了人群。期间沈忘几次表示要自己拿，都被元辞沉默地拒绝了。

　　二人并肩走在人行道上，没有朋友突然出现的惊喜，反倒有些尴尬。沈忘不时用余光看元辞，不知道对方是不是也在看自己。

　　“你……”

　　两个人同时开了口，又同时停下。

　　“你先说！”

　　沈忘抢一般先开口，生怕尴尬继续蔓延。可元辞舔了舔嘴唇，好像又不想说了，别过脸假装看着路边的风景。

　　“说呗，我怎么了？”沈忘没打算放过他，继续追问。

　　元辞又舔了舔嘴，似乎是在斟酌言辞，好半天才开口，说道：“你不用……买这么多东西。”

　　他本来想说你以后不用来接我，或者你不用这么关心我，在他看来，这种行为有些过分亲密了。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无法说出口。

　　沈忘不知他的心理活动，只当他是嫌自己一次买太多，于是有理有据的解释起来：“买的多怎么了？多了能抽奖，还送优惠卷，下次买打折。再说了，家里就应该什么都有，你以前那样太空了，一点不像过日子。”

　　“嗯。”元辞似乎是认可了他的说辞，“那你呢？要说什么？”

　　“我啊。”沈忘也犹豫了一瞬，随后双手拎着袋子背在背后，边笑边倒着走了起来。

　　“我想说你人好，长得又这么帅。我要是女的就嫁你了。”

　　元辞定定看着他，对他的话不置可否，只把他拽的转了回来，说道，“好好走路。”

　　“好好好。”沈忘了换了只手拿袋子，总觉得刚才对方拉自己的触感还在。

　　他本想说你不用对我这么好，但又怕说出来之后对方就当了真。这是三三和沈二之外，唯一一位这么对他的人了。三三他们像哥哥一样，而眼前这个人……像什么呢？也是亲人一般，但又和他们不一样。

　　“我们会一直是朋友吗？”走到家属院门口，沈忘突然开口问起了元辞。

　　“是朋友。”元辞没有说会，也没有说不会。一直，永远，都是他的世界不存在的东西。

　　“我就知道。”沈忘默认了这就是会的意思，心情莫名舒畅，话也多了些。“今天还是我做饭，怎么样？”

　　元辞回忆着烧干的黑锅，稀烂的炒蛋，半熟的豆芽和黏糊的米饭，终于忍不住问出了那个在心中憋了半个月的问题：“你到底会不会做饭。”

　　“不会啊。”沈忘说的十分坦然，“不会才要多学，多练。”

　　“。”

　　元辞不知道如何评价这份心态，只在进门后先沈忘一步，默默拿起袋子里的食材走进厨房。

　　沈忘见状，立刻跟了上去，问道“要干嘛？你会？”

　　“嗯。”元辞解开塑料袋，将食材分类放好。

　　沈忘还有些不甘心，继续追问：“真的假的？”

　　“真的。”元辞如实回答，随后吩咐起沈忘：“去拿报纸。”

　　“好吧。暂且相信你。”沈忘依言照做，回来时，见元辞忙起来有模有样，不禁像跟班一样绕着元辞观察了起来。

　　元辞用报纸包青菜，沈忘也包，但就是没有元辞包的好。

　　元辞将包起的青菜放冰箱，沈忘也跟他一起塞，可是他不会规划空间，还要元辞拿出来再放一遍。

　　元辞开火，沈忘在一边把调料都摆了出来；元辞打鸡蛋，沈忘便接过小碗搅散；元辞倒油，沈忘就俯下身记油量；元辞放调料，沈忘则侧身靠墙记下放几勺。

　　沈忘自觉碍事，但元辞没说烦，他便一直跟着。待元辞关火，番茄鸡蛋面的香气已经弥漫了整个房间。

　　“可以啊你元大厨，什么时候偷学的，从实招来！”沈忘边说边拿起碗，自己先夹了一小筷吃了起来。

　　“留学的时候。”元辞边说边低下头看沈忘。从他的角度看，沈忘正垂眸吹着面，长而不翘的睫毛遮着眼，看起来很是乖巧，像是一只餍足的猫，让人心里有些软。

　　“嗯！果然好吃。”沈忘笑着抬头，虎牙又露了出来。

　　元辞也拿出碗盛饭，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嘴角的弧度。

　　窗外的凉风呼呼吹着，越来越急，从窗缝中漏出些许，可这一方小餐桌，却被食物的热气环绕，温暖至极。沈忘好奇的不停问元辞国外的风土人情，问一句，对方答一句。元辞不会主动讲，但对沈忘的询问也没有不耐烦。

　　这个晚上，他们第一次聊了这么多自己的过去，也都心照不宣的避开了亲人的话题。

　　饭后二人一起洗碗刷锅，轮流洗漱，又各自回到房间学习。他们好像今天才认识，又好像认识了许多年。被扫地出门的贵公子与贼窝长大的少年，他们本不可能有交集，却在彼此的至暗时刻相遇。他们都失去了最亲近的人，又成为了彼此亲近的人。

　　或许他们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个寒夜吧。

　　*

　　当全国上下的民众沉浸于假期的喜悦中时，市公安局的会议室却严肃而齐整。郑民一改往日的和善，穿着制服坐在桌前。

　　“国庆假期安全风险防范工作会议”几个大字码在大屏幕上，昭示了会议的主题。所有人全程正襟危坐，待会议结束才送了一口气，除了郑民。

　　众人离场时，郑民没有和往常一样四处寒暄，而是步履匆匆地回到了边亭派出所。等待半天的专案组众人见他进来，都停下了手头的工作。

　　郑民径直走到小桌前方，拉出了黑板，上面是这几日来大家总结出的线索图，沈进财，沈忘，沈二，大毛，三三，这些人的照片或姓名都在其上。而屏幕上的地图，则结合沈忘发出的消息标注了沈爷众人假期可能的活动地点。

　　他们身上背负的，不是一个案子，是这十几个孩子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