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山》故事在秋

6、跑得比你快

　　陈一清夹了小半碗粉丝，吃了两口，细细咀嚼，然后放下筷子郑重宣布，“徐爷爷获胜。”
　　“好！恭喜徐大厨！”徐行非常配合地鼓掌，给徐爷爷夹了碗粉丝，“来，徐大厨快吃。”
　　徐爷爷笑得合不拢嘴，“我作弊啦，今天的加了胡萝卜，当然比昨天的好吃啦。”
　　“不加胡萝卜你也做得好吃，我做饭还是你教的呢。”徐行边说边给几人夹菜。
　　“徐大厨和徐小厨做饭都很好吃。”陈一清边吃边说，“向你们学习。”
　　“多吃点多吃点，昨天你没来，少吃了一顿，今天可得补回来。”徐爷爷指着桌上的梅菜扣肉说，“这梅干菜都是我们自己做的，多吃点。”
　　“嗯，好吃。”陈一清吃了一大口，点着头说。
　　徐行吃了几口又走进厨房，拿出了一瓶橙汁和三个杯子，给每人倒了杯橙汁后，举着杯子说：“来，我们一起走一个，庆祝徐大厨在首届炒粉丝大赛夺冠。”
　　三人一起碰杯，笑得开怀。
　　“爷爷，以后让小陈常来我们家吃饭怎么样，多热闹啊。”徐行给徐爷爷夹了一块扣肉。
　　“好啊。小陈啊，以后你就来我们这里吃饭吧，一个人在那屋子里多冷清啊。”徐爷爷看着陈一清说。
　　“只要爷爷不嫌我烦，我每天都来。”陈一清停下筷子，尴尬笑笑，“本来昨晚也要来的，结果我睡着了。”
　　“昨天徐行回来拿帐篷的时候跟我说了，还说你没锁门，他不放心，就去你那睡了。”徐爷爷喝了一口橙汁，“本来没锁门也不算什么大事，只是上半年听镇里人说有个村躲了坏人进去。巡逻车在村里到处广播要锁好门窗，所以徐行就陪你去了。”
　　“嗯，徐行是个很好的朋友。”陈一清说完举起杯子，看着徐行，“好朋友，谢谢你。”
　　“不用谢，等会你洗碗就好了。”徐行碰了下陈一清的杯子，又对徐爷爷说，“爷爷，以后吃完饭就让小陈洗碗吧，不然他不肯来的。”
　　“是啊爷爷，总做客人我心里过意不去。”陈一清赶紧接话。
　　“你们两个都商量好了吧，一唱一和的。那我也就不把你当客人了，不嫌弃的话我说声自家人。”徐爷爷举着杯子。
　　“哪会嫌弃啊，谢谢爷爷把我当自家人。”陈一清举杯碰过去。
　　徐行也赶紧跟他们一起碰杯，“恭喜爷爷多了个孙子。”
　　话音刚落，徐行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徐爷爷的表情僵了一下，很快调整好笑着说：“对，又多了一个孙子咯。小陈不嫌弃我这个老头子吧？”
　　“当然不会，爷爷你这么热情客气，我心里觉得特别亲切。”陈一清感觉气氛不对，想转移下话题，“爷爷待会去散步吗？”
　　“去，我每天都会绕着溪边走上一圈。唉，村子越来越空了。”徐爷爷叹口气无奈地说。
　　“我们家人多了呀。”徐行笑着说，“我们一家人好好过，不空。”
　　徐行把橙汁分完，三人又碰了下杯。
　　饭后陈一清洗碗，徐行站他边上把米汤倒进盆里，“今天又没喝米汤，明天一定让你喝上。”
　　“明天我们去镇里吃饭，也喝米汤？”陈一清轻轻撞了下徐行，“不来点冰可乐？”
　　“去镇里吃饭？你请客吗？”徐行坏笑着往陈一清手臂上撒水。
　　“嗯，再给爷爷买点酒回来。”
　　“别买酒，我不让他喝了，去年就是在家喝酒喝大了摔的。”
　　“那我买点饮料吧。”
　　“嗯，我去给葱浇点水。”
　　徐行出去后，陈一清想着饭桌上徐爷爷和徐行两人表情不对的那一瞬，猜想他们应该是想起了徐行的弟弟。
　　本来多个孙子对徐爷爷来说是多幸福的事啊，可是这十几年里连见都没见过几次，联系得又少，哪能不难过呢。
　　陈一清洗好碗，走出厨房发现徐行蹲在门口发呆。他一手拿着盆，另一只手在米汤里无意识地搅动。
　　陈一清从徐行手里拿过盆放在地上，抓着他的手甩了甩水，“在想你爸妈和弟弟吗？”
　　“嗯，吃饭的时候我说错话了，爷爷现在肯定也在想他们。”徐行呆呆地说。
　　陈一清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在山上徐行也说得很清楚了。在没法兼顾两个小孩的情况下，徐行被他爸妈丢下了。
　　没有实际的陪伴，文字表现出来的关心实在太苍白了。
　　“我们不是要光脚走石子路吗？走吗？”陈一清用手肘碰碰徐行。
　　“走吧，会有点痛，做好准备。”徐行把鞋和袜子脱掉放在门边，陈一清也跟着脱掉鞋袜。
　　两人慢慢走在石子路上，陈一清啧了一声，“酸爽。”
　　“踩到那种尖尖的小石子就更爽了。”徐行淡定地走着。
　　“你不痛吗？”陈一清看他面无表情，对比起来自己的表情有点狰狞。
　　“我可是在这跑大的，当然不痛了。”徐行略带得意笑着说，“我们比谁跑得快怎么样？”
　　“行啊，说不定跑起来我就不痛了，还跑得比你快呢。”陈一清挑衅。
　　“来，从这跑到那个拐角。”徐行拉着陈一清往后退了几步，指着前面大约二十米处一个拐角说。
　　“好，预备。”陈一清做出起跑姿势，“开始。”
　　说完，两人都冲了出去。
　　陈一清脚上酸痛，根本跟不上徐行。徐行跑到拐角转身，眉眼带笑看着陈一清面目狰狞地跑到他面前。
　　“谢谢你。”徐行接住陈一清抱着，“回去用热水泡泡脚吧。”
　　“去我那陪我看电影吧。”陈一清也抱着徐行拍拍他的背，“唐伯虎点秋香怎么样，我特别喜欢看这个。”
　　“好，你先回去，我洗个澡就过去。”徐行松开陈一清，笑着对他说，“我也喜欢看这部电影。”
　　两人回到门口，徐行站着等陈一清穿好鞋袜，弯腰一手拎起鞋子，一手端起米汤。走到楼梯的时候他扔下鞋子，把米汤拿到院子里倒在墙角，陈一清跟着他走到院子里。
　　“我等下就去洗澡了，洗完再去找你。”徐行光着脚拿着空盆说。
　　“好，那我等你过来。”陈一清说完，看着徐行点头后转身走了。
　　回来后看着空荡荡的屋子，陈一清觉得认识徐行真的很幸运。
　　他决定租房的时候就做好了一个人待在房间发霉的准备，也确实发霉了几天。但现在他觉得以后好像都能晒太阳了，霉点要消失了。
　　陈一清拖了两遍地，拿出一床小毯子铺在地上，打算坐在地上靠着床尾看电影。他把笔记本放在电视柜上，感受了一下距离和高度，还挺合适。
　　打开笔记本找到电影，然后洗好澡躺在地上等徐行过来。
　　没多久，陈一清就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然后是开门和反锁的声音。再接着就是徐行轻轻地一声“睡了吗”。
　　陈一清睁开眼，看着徐行顶着一头湿发坐在他身边，轻轻问了句，“跟爷爷说了吗？”
　　“嗯，他回来以后我们聊了一会。但没办法，我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只能尽量不提起。”徐行说完看着陈一清慢慢坐起来，挪到电视柜前按下笔记本上空格键，电影开始了。
　　欢快的配乐响起，徐行和陈一清不约而同唱起了“红烧翅膀，我喜欢吃～”
　　两人看着对方边笑边唱。
　　“你喜欢吃红烧鸡翅吗？”徐行问。
　　“喜欢，还有鸡爪，柠檬的红烧的，我都喜欢吃。”陈一清吞了口口水。
　　“那明天买点鸡爪鸡翅和柠檬，我两种口味都做给你吃。”
　　“真的？！”
　　“当然，虽然我没做过柠檬的，但是一搜教程我就会了。”
　　“那可以做无骨的吗？”
　　“这个难度有点大，我试试。”
　　“好，那明天一早我们就去吧。柠檬鸡爪腌久一点更好吃。”
　　“我怎么感觉你现在就想去买了。”
　　“现在太晚了，还是明天去吧。”
　　两人靠在床尾挡板上，时不时互相笑着看一眼。
　　陈一清心情愉悦，眼里始终带着笑。
　　徐行突然转头看着他说，“我好像忘了一件事，冰箱里还有可乐，忘拿了。”
　　“怪我，叫你来光看电影，也没准备吃的。”陈一清摸摸鼻子，“明天我买点吃的，再找其他电影一起看吧。”
　　“没怪你，就是有点嘴巴有点无聊。明天我们看芝麻官吧，那部也好看。”徐行的眼睛在灯光下亮亮的，看起来心情也不错。
　　陈一清看着徐行，觉得徐爷爷说的很对，真的是个可爱的乖孩子啊。
　　他突然想把在山顶没找到时机问出来的问题再问一遍，“中午在山顶的时候，你为什么会说‘怕我晚上醒了睡不着’啊？”
　　徐行没想到陈一清的话题一下就从看什么电影转到了山上让他睡觉那会，稍微想了一下才说：“其实我总觉得你昨晚应该醒过，毕竟时间太久了，感觉要很累很累才会睡得那么久那么沉。”
　　徐行停了会，没等到陈一清的回应，又开口说：“还有早上你问我为什么不觉得你是故意不回消息，还说我没生气什么的，我就感觉你应该乱想了什么。”
　　陈一清看着电影，没敢去看徐行。他也不知道电影在播什么，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徐行不止是个乖孩子，还是个很会观察的敏感孩子。
　　良久，他才看向徐行，“我确实半夜醒了，也乱想乱猜了。我……不知道为什么，总是会忍不住去揣测别人的想法。”
　　他又低头苦笑一声，“很蠢吧。”
　　陈一清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把心里话告诉徐行，只知道自己有点想一个人待着了。徐行什么时候走啊，不想看电影了。
　　“你只是怕自己做了让别人不开心的事而已，不蠢，就是有点费神。”徐行拍拍陈一清的肩，“其实你可以直接说的，有什么想法就说出来，自己在心里猜会猜出问题的。”
　　电影正播到石榴姐经典出场片段，本来两人应该哈哈大笑的，但此时却都沉默了。
　　“我尽量。”陈一清突然抬头，看着徐行说。
　　“我们是朋友，有什么说什么就好了。”徐行手搭在陈一清肩上，“实在不好直说，你就出对子给我吧。”
　　陈一清听完，噗嗤一声笑出来，“这样的话我不仅费神还要费脑了。”
　　徐行也看着陈一清笑起来，“也算是陶冶情操了。”
　　两人笑着揭过这个话题，又讨论起电影剧情。
　　“你记得对对子那段吗？他俩惺惺相惜情不自禁那里真的太出人意料了。”
　　“记得，真的挺搞笑的。”
　　“还有后面吐血那里，也好好笑。”
　　……
　　两人看着电影边聊边笑，慢慢从开始的坐着变成靠着床尾半躺，又变成直接躺在地上。
　　“顾名思义，绝不能走半步路或是面露笑容……”
　　黑夜里，电影静静播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