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灵枯木》南辰北奈

39、沉闷

　　他们随阿莱娜进入大殿。
　　侍从搬来了两把座椅，但他们并没有坐下。
　　阿莱娜也并不在意，从容地坐在金色的王座上，虽然她的态度友好，但骨子里的威严庄重也未失分毫。
　　“请问您光临云之端，是有何事？”
　　特维里斯也不绕弯子，道:“我来这里，是为了解除魔咒‘禁’。”
　　“‘禁’？”阿莱娜有些惊讶，“谁被施了‘禁’？您吗？”
　　特维里斯并不想多说，只是点了点头，打断了阿莱娜接下来的疑问。
　　阿莱娜看出了特维里斯的意图，忍不住多看了一眼与他并肩而立的精灵。
　　“禁”不是那群老东西弄出来惩罚不服从皇室安排，擅自与他人相恋的贵族或皇族女孩儿的么，特维里斯是怎么……
　　阿莱娜的眸中闪过一丝好奇。
　　他们……
　　特维里斯皱眉，冷声道:“能解么？”
　　阿莱娜收回目光，微微欠身以表歉意，却依然不失女王的风度:“当然，特维里斯先生。”
　　接着阿莱娜挥了挥手，用眼神示意一位侍从:“去，把希所文叫过来。”
　　“是，女王陛下。”
　　过了一会，一位身着翼族侍卫服饰的侍从走了进来。
　　他带着一副深蓝的面具，遮住了整张脸，背后并没有羽翼。
　　希所文单膝跪地，右手成拳置于胸口:“女王。”
　　阿莱娜抬手示意他起身，道:“这位是我的仆从，想必您看得出来，他并不是翼族，不过他对翼族的术法都十分了解，他可以为您解除‘禁’。”
　　希所文微微偏过头，洛尔都不知道他有没有看见特维里斯，就听他道:“先生，您的咒文不在脖颈处，而是烙印在了哪里？”
　　他的声音低沉而暗哑，带着一种令特维里斯十分反感的腔调。
　　特维里斯沉默了一会，道:“不在我的身上。”
　　见希所文没有回答，特维里斯道:“没办法么？”
　　希所文从未听闻过咒文居然可以不在中咒者的身上，他迟疑片刻道:“可以，不过比较麻烦。请允许我先检查一下咒源，需要将魔法注入您的体内，也许会有些不适。”
　　特维里斯点头应允，希所文默念一段咒语，接着他的指尖发出亮光，没入特维里斯的眉心。
　　被陌生的气息侵入，特维里斯有一瞬的紧绷，希所文的魔法瞬间消散，发出一声闷哼，血腥味丝丝缕缕地透过他的面具传来。
　　“抱歉，我会控制。”
　　希所文未发一言，隔着面具洛尔看不见他的神色，只见他又默念着咒语，不过这次顺利了许多。
　　阿莱娜坐在王座上，身姿不禁更加端正，神色幽暗。
　　这么轻易就伤到了希所文，这个特维里斯到底是什么来头？
　　特维里斯没看见阿莱娜的表情，一股寒凉的能量游走在他的躯体内，带来一阵灼烧之感。
　　片刻后希所文喷出了一口血，收回了手。
　　洛尔清晰地听见了他吐血的声音，心中担心不已。
　　希所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平复着翻涌的气息。
　　他第一次见到这么强大的“禁”。
　　“禁”是一种极其特殊的魔咒，会吞噬中咒者中被烙下咒文一方的力量，不断地生长。
　　不过如果双方不再接触，那么“禁”便几乎构不成什么威胁。
　　那么强劲的力量，希所文前所未见。
　　毕竟“禁”反噬的可怕之处除了蚀骨的疼痛、吞噬力量外，还会吸收中咒者的生命力。
　　没有人能抵抗。
　　希所文收回手，对阿莱娜道:“女王陛下，这位先生的情况十分复杂，我需要三天时间。”
　　“嗯。”阿莱娜点头，“正好两天后便是翼族三年一度的盛日祭，不如二位先留在这，你们是我们的贵客，我一定会好好招待。您觉得呢？”
　　特维里斯没有回答，而是看向了洛尔。
　　洛尔微微摇头，特维里斯便道:“不必了，三天后我们再来。”
　　阿莱娜眸中闪过一丝思考，道:“好的，特维里斯先生。”
　　送走特维里斯和洛尔后，一旁的女性侍从像往常一样搀扶住阿莱娜走向殿外。
　　“女王陛下，我们似乎并没有盛日祭这个习俗。”
　　“没有么？”阿莱娜漫不经心道，“那么从现在开始有了。”
　　“不管有什么礼俗，反正两天后要在云雾森林举行祭典，你们看着办。”
　　“云雾森林？！”侍从十分惊讶，却不敢忤逆阿莱娜的命令，只能吩咐下去安排。
　　阿莱娜扶着侍从的胳膊，迎着阳光立于殿外，眸中尽是密云般的期待和快意的疯狂。
　　终于，终于要到这一天了。
　　出了皇宫后，特维里斯问道:“洛尔，你怎么了？”
　　刚刚进入皇宫时特维里斯便看出了洛尔的脸色不对。
　　洛尔也不明白，只道:“我也不知道，只是感觉很难受，我不喜欢这里。”
　　“没关系。”特维里斯道，“不喜欢，我们就离开。”
　　“嗯。”
　　直到踏上热闹嘈杂的街市，洛尔心口处的沉闷感才消失。
　　他没有心思再看集市上琳琅满目的商品，而是皱着眉思考那一股奇怪的感受到底是为什么。
　　思考间他似乎听到了谁在叫他的名字。
　　洛尔回头看了看身边的特维里斯，特维里斯问道:“怎么？”
　　洛尔摇摇头:“没什么。特维里斯，我饿了。”
　　特维里斯轻笑一声，音调暗沉:“想去哪？花店还是旅馆？”
　　洛尔脸颊绯红，闷闷道:“……旅、旅馆。”
　　随着他们的身影淹没在街道里，艾里斯急急忙忙地穿过拥挤的人潮，向他们的方向跑过来。
　　“洛尔！”
　　艾里斯四下张望着，可这里只有翼族，哪里有半分精灵的影子。
　　“……看错了吗？”
　　艾里斯不死心地继续寻找着，他分明看见了，那一定是洛尔，他不会认错的。
　　直到落日引燃了远空，于是连绵的云群烧成了一片刺目的红。
　　艾里斯不顾异样的目光，穿梭在翼族之中，寻找着脑海中的那个人。
　　“艾里斯。”
　　艾里斯突然被人拉住，他动作一顿，有些欣喜地转头。
　　那是里苏。
　　艾里斯有些失落，也对啊，他还没有告诉过洛尔他的新名字呢。
　　“艾里斯，该回家了。”
　　艾里斯怔怔地看着里苏，眸子里慢慢氤氲着雾气，滚圆的泪珠从卷翘的睫毛间坠落。
　　里苏从没见艾里斯哭过。
　　他一直都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好像没有什么能让他烦恼。
　　这是他第一次哭。
　　往日惯常弯成银月的乌眸下垂，浸满了水光，好像是落日余晖在他的眸中破碎，随后被黑暗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