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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喜欢你的第五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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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又是很幸福的一年,因为我还可以喜欢你。
明目张胆地,或者小心翼翼地,喜欢你的第五年。
江俞白,今年你能和我在一起吗?
一
祝妍心仍然记得第一次见江俞白的场景,那时他跟着父亲搬东西进新家,他双手抱着一个书包,鼻尖挂着圆润的汗珠。
一晃,一晃。
一步,一步。
慢慢地,他沿着楼梯爬上来,汗水因为他的动作滚落,砸在地上,开出朵朵瞬间的小花。
祝妍心那时站在楼梯口,好奇地看着他,心想:这就是我的新邻居啊。
看着比她还矮的样子,又瘦,跟个豆芽菜似的——不过他的脸很好看。
“嘿!需要帮忙吗?”
祝妍心觉得自己当时的语气真的很和善,毕竟她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孩子,乌发白肤,五官精致得无可挑剔。
她以为会得到一句谢谢,或者他真的就说需要帮忙。
可是——
他瞪她。
江俞白当时抬起头来,黑色的碎发被汗水打湿,沾在额角,他的目光却仍旧凌厉,像把刀子似的扫过来。
“不用。”他咬着牙吐出这两个字,末了,像是带着一股劲地补充:“我自己可以,你让开。”
她哪里有挡着他,明明那么大的空间。
祝妍心摸了摸鼻尖,因为被人堵了一下,有点不高兴地转过身去,打算走回家。
这时,响起扑通一声,伴着声弱弱的闷响。
祝妍心转过头去,果不其然,他摔倒了。
“你不是可以吗?”
她当时肯定笑了,而且笑得特别幸灾乐祸,以至于江俞白的脸都黑了,擦破了皮还挣扎着起来。
——如果祝妍心知道三年后自己会喜欢他喜欢得死去活来,她那时一定三步并作两步,马上跑过去扶他起来。
虽然最后她也扶了。
但那也太趾高气扬了,换句话说就是,非常欠。
“唉,擦破皮了吧?让你刚才逞强,姐姐帮你有什么不行的。”
祝妍心毫无所觉,自顾自地说话,一边说,一边拿起他的包。
视线里横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牢牢地抓住了包的带子。
祝妍心挑了挑眉,等他说话。
那时的江逾白,声音偏脆偏嫩,不像后来变声期的低哑,他抿着唇,唇瓣鲜红饱满,还在嘴硬:“你是零几年的?”
她说:“姐姐是尊称,知不知道?”
嗯。
祝妍心很豪迈地从他手里抢过了包,然后飞快地跑上了楼梯,完全没有管身后他的死活。
犹记得,当时她得意洋洋地在他家门口前放下书包,叉着腰跟他说以后有事找我,祝姐帮你。
她当时在他心里是什么形象?
女汉子?大力士?
啊啊啊……她想扮演的是女英雄啊,想给他一种我很靠得住的感觉。
……但他喜欢的其实是小鸟依人的类型?
啧,是因为太弱了,所以想找个更弱的吗?
他好没眼光,居然喜欢那种娇滴滴的女生。
……
嗯,她更没眼光,居然看上他。
二
江俞白是因为父母离异搬的家,他被判给了父亲,后来转到祝妍心所在的小学读书。
祝父祝母知道他的家庭情况后,常常跟祝妍心说家里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分一点给他,离异家庭的孩子比较可怜,毕竟没有母亲在身边照顾。
祝妍心深以为然,本就怜爱他身子单薄弱不禁风,如今怜爱更上一层楼。
但他好像不怎么吃她的怜爱。
“祝妍心,把你的萝卜糕拿回去,我家不是垃圾桶。”
真过分,来给他送东西,他开了门又关门,站在门口看着她,都不邀请她进去坐坐。
“你怎么能说是垃圾呢!萝卜糕很有营养的!”
“很有营养你不吃?”他弯了唇,唇畔讽刺的笑,一句戳破祝妍心的谎话:“你挑食不吃给我?”
“胡说,我不挑食。”
“那你吃一口。”
“……”
祝妍心低头看着手里那袋萝卜饼,咽了咽口水,气势立马弱了下去:“……就吃一口?”
江俞白冷笑一声,不置可否。
“说好的哈,我吃一口,你吃剩下的。”祝妍心继续讨价还价,像妈妈似地循循善诱:“吃萝卜可以长高的,你这么矮,多吃一点才长得高啊。”
江俞白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难看起来,阴沉得都能滴出水,他凉凉的目光扫过来,语气也跟结了冰似的:“你说什么?”
祝妍心秒怂。
每次被他这么一盯,她就妥协了。
“没什么……你肯定能长高的对吧,都说男孩子厚积薄发,后面越长越高!你肯定能长得比我高!”她夸张地比着手势,他的脸色才稍微缓和一点。
江俞白好难哄,祝妍心在心里叹气,一言不合就生气。
不过也很好哄,毕竟夸他两句,他连萝卜饼都吃完了,都不逼她吃了。
嗯,肯定是看在她的面子上。
“祝妍心——你在傻笑什么?”
她笑了吗?她都没发现。
祝妍心笑嘻嘻地往他身边凑,企图再夸他两句,他阴沉着脸的时候真不好看,还是笑起来比较赏心悦目。
“江俞白,你肯定能长高的。”
“我知道。”他低了头,碎发下的眼睛缀了微光似的漂亮,唇角小幅度地翘起。
祝妍心看得心脏砰砰跳,再接再厉说:“像个发面馒头,越长越高。”
唇角忽然就抿成了直线,江俞白的笑消失了,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还有事吗?”
“没事我关门了。”
“啊?”
祝妍心还没来得及说有事,他转身拧开门,瞬间关上了,连个缝都不留给她。
好无情,还翻脸不认人。
好难哄。
祝妍心盯着禁闭的大门,心情一下子沮丧起来,火气却后知后觉地往上冒。
她比着手指头,开始对着门无声地骂。
臭小子,天天冷着一张脸,除了我还有谁会对你这么好。
你就等着以后上了初中,没女孩找你玩吧!
哼。
三
失策。
非常失策。
原来祝妍心读初中的时候,班里流行起了冰山校草文,江俞白优秀的外貌条件加上和小说里如出一辙的冰山扑克脸,受到了众多女生的追捧。
下了课,她趴在桌子上,百无聊赖地看着班长学委等人,把他围得水泄不通。
有来问问题的——干嘛不问她啊,就他那跟被狗啃了一样的成绩单,严重偏科。
有来送东西的——她送的还不够多吗?本子笔啊什么的,但凡他看上的,哪个没给他。
“没良心。”祝妍心愤愤不平地掰断了橡皮擦,同桌刚好起身,她说:“你要去打水吗?要不帮我也打一下。”
同桌羞赧地笑:“我想帮江俞白打。”
“……”
已经没有文字可以表达她现在的心情了,三十七度的嘴怎么能吐出这么冰冷的文字。
祝妍心非常愤怒地站了起来,决定——
——决定去帮他打水。
嗯,作为邻居,别的女生的水不收,她的总可以吧。
等人群散了,快上课的时候,她拿着一瓶水,故作矜持地放在江俞白的桌子上。
他看着祝妍心一挑眉,眉边的冰山融化,带着无限肆意和张扬。
“夏天热。”祝妍心舔了舔嘴唇,试图给自己的行为找补,“你多喝点水。”
江俞白拿过水,唇角微张刚想说点什么,她又继续道:“小心肾中毒。”
“……”
他把水瓶放下来,嘴角好像,似乎,有点抽搐?
“祝妍心。”江俞白看着她,满头黑线:“你是来关心我的,还是来诅咒我的?”
“我是来欣赏你的美貌的。”
祝妍心看得入迷,一不小心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完了,他看起来好像更无语了。
铃声适时地响起,她闪身回到座位,正好坐在江俞白斜后方的位置上,他上课走神打瞌睡都看得一清二楚。
老师在讲初二的课文,祝妍心的思绪神游天外,视线却钉在他身上。
观察他微微翘起的头发丝,观察他左边耳廓上那颗小小的痣。
然后等他察觉到自己热烈的视线,微微侧头看向这里的时候,对着他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有时,手卷成喇叭状,对他说好好学习,别走神。
他就不屑地转过头去,继续单手支着脑袋,目似瞑,意暇甚。
有一天,阳光透过窗户,金子似的光线打在他身上,风也鼓噪,头顶上的风扇发出呼呼的噪音。
祝妍心如往常般在语文课上走神,继续专注江俞白的背影侧影。
他可能是睡不着,可能是觉得这样好玩——毕竟中二期的少年,什么都做得出来。
他懒洋洋地转过身来,手卷成喇叭状,对她小声说着:“祝妍心,你怎么那么笨,第二道选择题都能做错。”
祝妍心努努嘴,刚想反问他怎么那么笨,第一道选择题都能做错。
他就被老师点了起来。
老师抬手扶了扶黑框眼镜:“江俞白,看来你很热心啊,还有心情教后座的同学,那就请你起来讲讲这题的意思吧。”
他站起来,还是面无表情的臭脸,老实说不知道。
老师话锋一转,决定一网打尽:“哦?那看来是祝妍心同学在教你了,请祝妍心同学起来讲讲吧。”
不过祝妍心可不像他啊。
她的语文可是班里数一数二的,才敢上课走神。
祝妍心报了一遍标准答案,老师点点头,叫他们俩坐下。
祝妍心开始写纸条,揉成团,砸在他身上,他捡起来,写了几个字,一把砸在她头上。
可恶。
早知道就砸他脑袋了。
她打开纸团,少年的字凌厉又漂亮,写着:祝老师真棒。
祝老师真棒。
怦怦怦。
心脏突然跳得好快,脑海中闪过好多张他的脸,冷漠的,无语的,高兴的,甚至有一点傲娇的,耳边同时响起他慵懒闲适的声音:“祝妍心——”
“放学了,还不走?”
啊……已经打了下课铃啊。
她居然看了,这么久吗……
四
感觉这东西很奇妙。
以前从来不觉得和他对视有什么,和他一起上下学有什么。
那天之后,却忽然改变了什么。
和他对视的时候,心跳会变得很快,像汽车踩到一百八十迈,浑身的血液都不正常地沸腾起来。
好几次,他问。
“你脸红什么?”
对啊,她脸红什么?
“天气太热。”好几次,祝妍心用这个借口敷衍,他也就半信半疑地“哦”一声,偶尔来一句:“你是不是体寒啊?”
“那你觉得,我应不应该采阳补阴?”
“……”江俞白看她的眼神像看傻子,“我觉得你应该去看医生。”
太悲伤了,被喜欢的人这么说。
祝妍心不甘示弱地反击:“你的感觉有问题。”
“所以?”
“所以你应该变性,女人的第六感准一点。”
“……”
好了。
在她的努力之下,他看她的眼神像看疯子了。
唉……什么时候看她的眼神,能像她看他的眼神一样呢?
中考那一年很幸运,江俞白走了指标生,他们能上同一所高中。
继续保持着每天上下学同路的轨迹。
但又很不幸,上高中才两个月,祝妍心就听说他谈恋爱了。
是班里的文娱委员,也是班花,人长得美还成绩好,多才多艺性格温婉,祝妍心毫无可比性。
其实并没有官宣,但大家都觉得他们谈了。
因为他们经常走在一起,吃饭的时候,下课的时候,都在一起。
祝妍心看见江俞白望向她的目光格外温柔,带着小心翼翼的不敢触碰,克制又谨慎。
祝妍心失恋了,失恋得猝不及防。
失恋在恋爱开始之前。
说要等江俞白分手真的太没志气了,她多多少少还是要点尊严的,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尤其是这棵树已经名树有主的时候。
拒绝当小三,拒绝挖墙脚,第一步从拒绝跟他上下学开始。
“你要住宿?”
走在熟悉的林荫道上,江俞白看着她,似乎十分费解:“好端端的,住什么宿?”
“我学习成绩太差了,我怕进不了重点班,想住宿逼自己一把。”
江俞白的眼神里是溢满的诧异和见鬼,他上前一步,微凉的风拂过她的碎发。
下一秒,祝妍心感觉到他的掌心贴了上来,耳边轰隆一声。
他孤疑地问:“这也没发烧啊,说什么傻话,还是说,你在凡尔赛?”
“你除去理科,文科都能排年级前五十了,还怕进不了重点班?”
“你!你你你!”
祝妍心一巴掌拍掉他的手,非常受伤地往后退,退到角落里:“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他听不懂似的,莫名其妙地问:“我是哪种人?”
她毫不犹豫:“水性杨花,沾花惹草,动手动脚。”
江俞白:“……你。”
“你真的应该去看医生了。”
他说完,冷冰冰地转身往前走,丝毫不管祝妍心还在后面,背影挺拔修长,白衬衫随风鼓动。
“喂——”
她,祝·没骨气·卑微·妍心跟了上去。
虽然跟了上去,但她那是珍惜最后一次跟他走的机会,并不是想挽留他。
何况祝妍心真不觉得她做错了什么,本来就是他不对,有家室的人,能不能别像以前那样子,跟女孩相处毫无分寸啊。
“我说的又没错。”
她小声嘟囔了几句,没想到被他听见了,他突然停下脚步,急刹车她停不下来,扑的撞了上去。
少年的笑声清亮,在头顶响起,他弯了唇,说:“我没跟学委谈。”
“……啊?”
祝妍心一脸懵逼地抬头——是的,这个时候,江俞白已经比她高了。
祝妍心还想听他解释几句,就听到他不要脸的发言,语气懒散:“祝妍心,你这么急着投怀送抱吗?”
……
他说什么?
投怀送抱?
谁?
我吗?
哦,好像是我。
祝妍心腾地退开,一退三尺远,如果现在有镜子在面前,她的脸肯定是爆红的,红透了。
三尺外的少年,慢慢地抬起头来,乌发下的眼睛忽闪忽闪,不知道是在笑,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祝妍心听见他的声音悠扬,内容极其欠揍:“干嘛,被我说中了?跑这么远。”
“——祝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