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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五章 寻找来时的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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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下一位进来!”阎涵轻轻松了松领带,喝了口杯子里的绿茶,伸手招呼着旁边的小护士。小护士轻轻点头,款摆着腰肢,在门口扬着甜美的声音喊着:“下一位!”
女孩有些局促的绞衣服的下摆,看了看身边同样神色焦虑的男孩,轻轻点了点头,慢慢走进了诊室。
“姓名,年龄,”阎涵说着在纸上龙飞凤舞的画着,超乎寻常的洒脱,他转头,脸上依旧鲜少表情。女孩轻轻咬了咬唇,低下头,有些嗫嚅:“我是,我是来做引产的……”
“出去!”阎涵忽然厉声喝道,女孩微微一怔,紧接着双眼漫上水汽:“医生,我……”“我说过了出去!”阎涵不等她说完,站起身走出了诊室,冲着门口的护士轻轻摆手:“把屋里的病人安排给钱医生,然后到休息室来找我。”
小护士在休息室门口有些忐忑,深深吸进一口气,这才轻轻敲了门。听见阎涵用沉稳磁性的声音说着“请进”,犹豫了下,终究还是推开了门。
“明明,你跟着我多长时间了?”阎涵眼睛一直看着窗外绵延满枝的桂花,甜腻的香气顺着敞开的纱窗漫进整个休息室,带着暮夏的迷离。
小护士轻轻抿唇:“半年了,”紧接着上前一步,有些急切:“我知道您为什么生气,可是这个病人特殊,我想……”
“你想你想!”阎涵猛地回身,声音依旧起伏不大,却愈发冰冷:“我说过多少遍了,我这里从来不做引产或是流产手术!”
“我知道,可是……”“薛明明!”阎涵上前一步,直看进小护士的眼眸:“别给我任何解释,我说过了,有些事情没人会看经过,没人会究其原因,结果往往代表一切!”
小护士胸口剧烈的起伏,最后微红着眼眶,轻轻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下回不会再犯了!”说着退出了休息室,轻轻带上了门。
门口围着的小护士们一窝蜂的涌上来,七嘴八舌的探问着里面的情况,薛明明只是轻轻摇头,然后微微侧身,挤出了人群。
对于阎涵的这个规矩,医院里私底下早就议论的沸反盈天。阎涵年轻,技术却是数一数二的,那些经验丰富的老专家们往往赞许着后生可畏,其实他们心里面真正的畏惧,只有自己最清楚。
人们对于不了解的东西总是存在着恐惧感,阎涵刻意的不跟医院里的谁维持过近的关系,所以没人了解他。其实有些事的成败,往往都被关系所左右,如此一来,阎涵不会因为谁而丧失自己的原则。
对于这样的人,其实大多数人是羡慕的,也可以说是嫉妒的,毕竟没有多少人能够那么自我的活着。
所以他们有意无意的会去诋毁,就像是不做引产和流产手术的规矩,他们会说是因为费用没有其他的手术来的多,然后背地里对阎涵嗤之以鼻。
多狭隘啊,阎涵只是觉得可笑,这些人一辈子也不会明白当那些鲜活的生命离开母体之后,阎涵看着他们精疲力竭的母亲们脸上的表情时,是什么样的心情。
没人明白。
“喂?您好?”阎涵回过神来,看了看手机屏幕,深深喘出一口气。
“阎先生么?”电话那头的女声带着谦恭,很温和:“是这样的,我们想再跟您确定一下时间和地址……”
放下电话,阎涵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那种犹如孩子在游戏中得胜般的表情,连他自己也没察觉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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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雷有些惴惴不安,看着外面的天色越发阴沉,开始来回的在屋里踱步,猛地堆坐进沙发里,两只手紧紧的攥住棉质的家居裤。
阿金看了看地板上越发淋漓的水渍,无奈的摇了摇头,抓起一只腰果捧在手里,蹦上了哈雷的肩膀:“我说,你能不能别再祸害人家地板了!”
哈雷皱着鼻子呲牙,紧接着整个脸垮下来:“我也不想的!”踢了踢脚底下的抹布,嘴角拉成了八万:“我其实是想擦干净的!”说着愤愤的站起来踹着地板:“什么玩意儿么!”
“么”字还没落地,哈雷整个人就“蹴溜”一声躺倒在地上,顺着水渍溜到墙边,脑袋狠狠的磕上了门口的鞋柜。
“咣”“哗啦”
鞋柜上的一只瓷瓶摇晃了几下,最后掉在哈雷张开的两腿间,摔得粉碎。
哈雷愣怔的看着满地的碎瓷片,听见阿金的尖叫才懵懵懂懂的站起身子,揉着闷疼的后脑看了看阿金:“怎么办?”
阿金撇撇嘴,狠狠的喘出一口气,摊了摊手:“我觉得你快如愿以偿了!”说着它猛的跳起来掐住哈雷的脖子:“我要是阎涵我就掐死你!”
叮咚、叮咚
哈雷挣扎着拉开了房门,阿金赶紧收了手,迅速的蹿到了他的身后,只露出个脑袋来,上下的打量着门口站着的男男女女。
为首的女人穿着一身紫红色的贴身套装,领口系着蓝白相间的条纹领巾,修长的身材和优美的颈项被展现的淋漓尽致。她微微颔首,露出整齐的牙齿,八颗,比空姐还标准:“请问这里是阎涵阎先生的家么?”
阿金躲在哈雷身后,跟着他一起点头。“可是……他现在不在家……”哈雷说着往鞋柜边上蹭了蹭,将摔碎的瓷片用脚拨楞到了鞋柜的后面。
“您就是金哈雷先生吧?”女人微微蹙眉,脸上却依旧保持着微笑,奇妙的违和感让哈雷忽然浑身竖起了鸡皮疙瘩。
这是动物的本能,嗅到危险气息,会潜意识的蓬起全身的毛发,只为了使自己的体积更加庞大,带给敌人视觉上的冲击,企图不战而胜。
女人微微舒展了眉,伸出手做了个“请”的手势:“金先生,您这边请!”说着她身边的两个穿着玫红色西装的男人一左一右轻轻搀住哈雷,将他带出了阎涵家的门。
“你们要干什么!绑架是会判重罪的!”哈雷歇斯底里,双手拼命地挣动,阿金紧紧地抱着哈雷的领口不松手。
带头的女人抱歉的朝着邻居家防盗门后探出的脑袋微笑,心里暗暗咬牙,想着这个有着奇怪名字的小子是不是法制节目看多了,不动声色的朝着两边的人点了点头,拿起一块红色的丝帕,脸上露出甜美的微笑:“金先生,请您别误会。”
男人们放开了哈雷的手臂,哈雷立刻警惕的缩在楼道的角落,抓着阿金眯着眼睛狠狠咬紧牙关:“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是这样的”女人微笑着上前一步:“我们是君悦酒店的服务人员,本店现在推出了一项神秘晚餐服务,阎先生为您做了预定,是想向您表示歉意,还请金先生赏光。”女人说着从自己的上衣口袋里掏出张名片递给哈雷。
哈雷拿着名片细细的瞧着,眉头微微的锁起,很认真的思考着,只是嘴里小声的贴近阿金嘀咕着:“上面写着什么?”
阿金朝天翻了翻白眼,凑过来扫了扫名片上的字迹,又伸出爪子摸了摸上面烫金的字体,这才冲着哈雷点了点头。
女人看着哈雷瞬间放松了身体,也松了一口气:“是这样的,用餐前,您必须将眼睛遮住,以求保持用餐地点的神秘,在前往用餐地点的途中,我们会全程为您服务,请您放心!”说着她微笑着将红色的丝帕折成条状,双手高举着绕过哈雷的头顶。
看了看蒙住双眼的哈雷,女人冲着两边的服务生点了点头,服务生将哈雷搀扶到电梯口。阿金从哈雷的领口里钻出来,正看见女人将阎涵家的房门轻轻带上。
商务轿车有着很好的稳定性,座椅宽敞舒适,空调温度适中。哈雷坐在车厢内,却丝毫没有因为惬意的环境而放松,耳尖轻轻地动着,鼻子也微微的皱着。
车子的行驶速度一直不高,周遭有很嘈杂的声音,空气里带着新烘烤的蛋酥卷的香甜气息。
那是离阎涵家小区不远的一个露天综合市场,哈雷虽然在来他家的路上一直迷迷糊糊的,可对这些声音和气味却记忆犹新。
司机轻轻地打着方向盘,车子微微颠簸,拐上了一条平坦的大路,耳边的声音渐渐消失,车速也渐渐提高,取而代之的只有“呼呼”的风声还有淡淡的汽油味道。
这是一条直奔西郊的国道,路旁有一家加油站,因为阎涵回来的时候曾经停在这里加油,顺便给哈雷买了一瓶橘子味的汽水。那种带着二氧化碳的有些呛人的奇妙饮料,哈雷觉得意犹未尽。
就此,车子一路向西,只路过了两个转弯的路口,再也没有停下来。
时间在黑暗中过的飞快,等哈雷站到这片梦幻庄园的前面时,早已经是夕阳西下了。哈雷看着眼前洁白的铁艺桌椅和满园的粉色蔷薇,禁不住张大了嘴巴。
“欢迎光临!”穿着黑色燕尾服的侍者微微鞠躬,将哈雷引到了座位上。打开餐巾为哈雷铺在膝上,再将银制的餐具摆放好,侍者轻轻起身,打了个清脆的响指。
端着托盘的侍者从院子一侧的木屋里鱼贯而出。82年份的波尔多、凯撒沙拉、黑椒牛排、黑森林蛋糕。开胃酒、前菜、甜点,一道道色香味的诱惑被摆在了哈雷的面前。
哈雷惊讶的看着面前各式各样的餐点,就连精美的餐具都令人目不暇接。看着侍者将葡萄酒的瓶盖轻轻旋开,哈雷兴奋地举着叉子,坐立难安。
“喂?”阎涵看了看外面初升的星斗,冲着听筒轻轻微笑:“一切都办好了吧,费用就从我卡上划吧!”
合上手机,阎涵双手撑在下巴上,开始感叹起自己的绅士风度,想必没有人能够像他这么优雅的将人拒之门外了。
好走,不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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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足饭饱的哈雷仰躺在椅子上。夜风徐徐吹来,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轻轻打了个酒嗝,一脸酣然:“呃,真不错!”微微的眯着眼睛,侧过头看着阿金:“咱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回哪去?”阿金表情异常严肃的看着哈雷,两只爪子抱在胸前。哈雷皱了皱眉头,指了指院子外面:“家……”
一阵冷风吹过,卷起铁艺门廊上的纱缦,四周安静的可以听到哈雷牙齿轻碰的声音。
人,全都不见了。
哈雷怔忡的看着瞬间萧索的院落,紧接着大声的呼喊着侍者。欣喜的朝着唯一亮着灯光的木屋跑去,却看见它猛然间一片漆黑。穿着白色工作服的中年男人从里面走出来,提了只装着垃圾的蓝色塑料桶,轻轻朝着哈雷摆手:“赶紧走吧!这里打烊了!”
看着男人的背影隐没在木屋的背后,哈雷撇着嘴喘息,许久,有些颓然的垂下了肩膀:“他是想把我赶走吧!”
阿金跳上他的肩膀,轻轻拍了拍:“是我掉以轻心了!”猛的感觉到脚下的震动,踉跄的坐在哈雷的肩膀上,阿金惊诧的看着哈雷举起一只手,用力的握紧:“我们出发!”
“去哪啊!”阿金紧紧地揪住哈雷的衣领,惊恐的跟着他铿锵的步伐颠簸。“我认识回去的路!”哈雷忽然将脸转向阿金,带着从未有过的自信。
郊外的深夜根本打不到出租车,哈雷深深地吸气,双脚踏着坚实的土地。四周偶尔会有几声犬吠,阿金的身上扎起了毛,紧紧地贴着哈雷的脖颈。哈雷只是轻轻地微笑,伸手抚了抚它的脊背。
直走,转弯。草木的清香味道,风里带着的水汽,种种的这些,即使哈雷当时被蒙住双眼,嗅觉却依然将它们深深地牢记。
阎涵看着晨雾中的楼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掏出了钥匙。尽量的控制着脚步,阎涵没有让楼道里的声控灯亮起。
电梯显示屏上的红色数字正缓缓地闪烁,阎涵手里紧紧地攥着钥匙,忽然觉得电梯的速度变慢了,开始莫名的烦躁。
电梯门一打开,阎涵小跑了两步,瞬间亮起的声控灯猛的让他镇定下来。看着蜷缩在门口的那一小团阴影,阎涵狠狠的喘出一口气。
“你回来了!”揉着惺忪的睡眼,哈雷摇晃着站起身子。阿金也醒了盹儿,挤眉弄眼的冲着阎涵挑衅。
下意识的伸手扶住哈雷的肩膀,看着他望着自己的懵懂眼神,阎涵无奈的叹了口气:“先进屋吧。”
Continu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