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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5070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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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行贷了款,进店提车的时候是他少有的高光时刻,等上手握住方向盘,那感觉直冲天灵盖。
梦外的他“嘿嘿”笑出声,杜明军有些后悔。
这人不会说梦话吧?
他当时要标间是想着要是自己去了单间,王今平可能会多想。再说了,已经事多来了酒店,还是跟大部队在一起,别搞什么特殊最好。
现在的话...
“哎,”
“起来,去洗洗。”他站在自己床尾,手上拿着毛巾擦头发,上脚蹬了王今平。
指望他温柔?
不,他可不搞基。
睡梦中开着他的爱车,驰骋在大草原的王今平被这粗暴的两脚给蹬醒了。灯光太刺眼,他眯着眼睛问杜明军,“哥,咋了?”
杜明军扔了毛巾,坐下收拾自己的背包,“滚进去洗漱,脚臭就把人熏翻,闻不着?”
这会儿他已经转过去到了床另一边,意在远离核武器。
“嘿嘿,行。”被人叫醒他也没生气,揉揉眼睛说起自己的梦。“我梦见我提车那天了。”
杜明军拉好背包拉链,放到床头柜,背靠着枕头有些困。
“我说呢,你像个傻子一样在床上笑。”
他翻看着手机里的消息,时不时回两句话。工作上的事,还有一些朋友约他出来玩。
挑几个人回复后,扔了手机准备睡觉。
王今平看杜明军没什么聊天的兴致,抱着自己的衣服,手上勾着自己的鞋。“哥你早点睡,我快快就收拾完了。”
他将房门打开,鞋子放到门口,才进了浴室。
......
“老王,是明天的车票吗?”窗外飘了一点小雨,屋内暗沉沉的。
男人手上拿着两张车票,仔细比对。
“对,七月五号的,明天下午四点的车。”他将车票放在桌子上,拿过茶几上的水杯,喝了口水。
“我和你在3车厢,到时候跟紧我就行。”
今天他们又去了一趟警局。
小张还是那简单的话,没怎么变过。不过他们也不是为了打听,是想着告诉这边只要有消息就给他们打电话,这段时间不在乌市。
王姨进进出出收拾着东西,嘴里念念叨叨的,最后也没装几样。一个包里是馒头,一个大些的水杯,两人简单的洗漱用品和一些换洗衣物。
另一个包里是厚厚的寻人启事。
还有一个常见的长尾巴狐狸玩偶。尾巴很大,毛也软,当年刚买了房子,王今平就拿着钱去小商店里选的钥匙扣。
这三年来,除了在乌市发启事,他们更是会抽出时间往南疆跑。
他开的汽修店早都给了别人,这两年为了还银行贷款,老王去了朋友的修车厂干活,王姨也是在附近几个饭店端盘子洗碗。贷款上个月还完了,手上的余钱没多少,但还是像每年一样,抽出一个多月的时间往南疆跑跑,看能不能有点音信消息。
当时,刘虎上门说孩子去了南疆的汽修厂,电话就打不通了。他们想着可能是孩子刚出社会不久,被那些黑厂收了手机打不通,后来日日劝自己,没消息就是好消息。
等到第三个月,才反应过来要报警。
不过有些迟了。
没有消息。
新疆太大了,放眼望去都是荒无人烟的地方,找一个本来就不出众的人更是难上加难。警察说找不到,那就他们自己找。腿上在自己身上,还能日日呆在家里等着消息上门?
然后这三年来,他们两口子就印寻人启事,自己边攒钱还贷款边找人。他们尽量省吃俭用,就为了寻孩子的路上钱能宽裕些。
“要不要给小杜打个电话?”收拾完这趟出门的行李,女人坐下来锤着自己的腿,询问自己丈夫。
他们要出门一趟,为免孩子扑空白跑,还是告诉一声最好。
男人也想起杜明军,听了媳妇的话没纠结打了一通电话过去。
他按了电话,开了扩音放在茶几上。
“嘟嘟,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老王按灭手机,“小杜打电话呢。”
那孩子是个忙人,一般等会儿就回拨过来了。
“嗯,你给小杜说清楚,这次大概也要一个月吧?”
每次出门,他们两个都是一个月打底。
“知道了。”
屋子里又静了下来,没有人说话。
天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雨。这种天气他们东西朝向的屋子会更加闷热,半拉着的床帘让这个房子里死气更重。
两人的呼吸微不可闻,挂在客厅中间的钟表早就停止走动。
另一边的杜明军挂了电话,看着手机上的未接迟迟没有打过去。
他这两年也在托朋友到处打听,想着通过自己的关系帮王叔一把,前两天有个兄弟刚调去喀什的警局,他就拜托人家查查。
刚刚的电话就是这人的。
“王今平是吧?从12年七月十号之后就没有这人的信息了,出行什么的都没有记录。”
严肃的声音通过听筒传过来,稍微有些失真。
杜明军站在办公室,有些焦躁地在原地跺了跺脚。
没有出行记录,也没有消费记录,12年七月后,这个人就像是人间蒸发一样,一切痕迹全部消失了。
听筒那边还在继续。“要么这个人进了黑厂或者传销被人收了手机,要么,”
手机那头的人停顿下,又继续补充出那个两人都明白的可能。
“就是人已经不在了。”
他有些魂不守舍地挂了朋友电话,手脚变得冰凉,半响没有回过神。
“嘟嘟”电话又打了过来。上面显示“王”。
他稍微平复了一下,按下接通。
“喂,王叔?”他声音略带了些沙哑,像是很久都没有开口说话。
“是不是感冒了?”王叔有些担忧的声音从那头传来,“我给你打电话你没接,说在忙线,这么一会儿又没打过来,我想着打来试试。”
他关切的声音顺着电话线问问传入耳中,“你没出什么事吧?”
杜明军缓缓神,“没感冒,叔。打电话有事吗?”
往常没有重要的事王叔怕打扰他,不会给他打电话,只有王今平的事这个电话就会拨过来。
“哎。我和你姨明天的车票,准备去南疆一趟,这段日子你就别过来了,不然家里没人。”
听筒那边没了声音,王叔迟疑着拿起电话,“喂,听到了吗?”
杜明军声音有些虚,他像是下定决心,隔着电话线重复了前几天的那句话。
“叔,三年了。”
“要不别找了。”
或许是心里已经有了些猜想,亦或许......
王叔不善言辞,往常这时候不接话,可不是面对面,他身上的犟脾气就有点上来。
“那怎么行?我还等今平像你一样挣钱干大事呢。”声音里带着坚定,不容置疑。
听话听音,杜明军明白王叔的意思。凭什么你们都回来了,就我的儿子回不来。
三年,一千多天没了音讯。
他不需要孩子去南疆什么汽修厂还贷款,只要孩子回来,一家人整整齐齐在一起。
杜明军口中有点发苦,“可,可是...”
如果人已经不在了呢?
他盯着虚空,眼神无法聚焦,嘴里发麻,半天说不出话。
“嘟嘟嘟”忙音响起,对方已经挂断电话了。
这边挂了电话的两人没什么反应,像是没听出杜明军的阻拦。
“早点睡吧。”
第二日,杜明军起来去车站送了老两口,然后开车去了警局。
“进站了!”乘务员大声喊着,王叔王姨两个人背的东西不多,但他们这趟车上来人还挺多的,几乎每个人都背着大大的尼龙袋。上车的人吵吵囔囔,时不时停顿,左右两边看看,找着自己的座位。有些人说着维语,互相交谈,也有些人带着小孩,七月的天身上已经冒了汗。
这样看起来,拿着两个背包的人看起来是最轻松的。
终于到了位置旁边,王叔将身上背的一个背包放下,扯了一把在几个人后面的王姨。
“坐下,就这儿。”
硬座,八个多小时就能到库尔勒。“你的位子呢?”
王姨将背包抱到怀里,招呼她老头坐下。
“我没座,没事咱们换着坐。”
其实应该买个卧铺的,可实在是不敢花钱。王叔站在老伴旁边,有时候侧身避让着来来往往的人。
终于火车发动,乘务员开始巡车。
“车票。”
“库尔勒,明天早上就到了。”
“哎哎,谢谢了。”
火车走得慢,但还算平稳。
人多,下午三四点左右,有些小孩到了该睡觉的时候,加上车厢这种陌生环境总会撕心裂肺地哭闹。这其中夹杂着泡面浓郁的味道让空气中带着烦躁。有两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抱着一沓启事弯着腰一节又一节车厢穿梭,陪着笑脸希望有人能留意王今平的去向。
有人脱了鞋,脚放在对面座位间的缝隙,眯着眼睛打着盹。对面人也不在意,自己脱了鞋,蜷在座椅上休息。这时候老两口总是不说话,悄悄讲手上的启事放在中间的小桌子上面。
有人的泡面桶没有收拾,张着口露出黄红色的液体,老王会稍等会儿,等人家收拾了再过来发一趟。
中间路过一节车厢的时候被一个男人叫住。
“诶!”男人留着大胡子,身高挺高,穿着浅蓝色衬衣有些旧了,衣领那处有些泛黄。他的头发应该有几日没洗了,眼睛却很大,是这边少数民族漂亮的深眼窝。
老王两口子听见声音,转过头看见这人,有一点胆怯。
“怎么了?”老王以为是自己在车厢过来过去说话惊扰了人家,正想要道歉。
那大胡子男人开口了。
“你们娃丢了三年了?”
老王媳妇脸上带着愁容,她没再看男人,说起孩子的时候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也带了些常被问到的麻木。
“对,要三年了。”
“我家孩子也丢了,”男人说这话,女人终于抬起头看过来,这才发现男人明明正值壮年,鬓间已经掺杂了些许白发。“这是第105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