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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喜脉 ...

  •   “稀罕?”
      梅负雪敲了下裴初的肩膀,示意他起开。

      裴初不敢忤逆。

      身上陡然一轻,男子乍一恢复自由,忙拍了拍身上的土,顺势就想抱住梅负雪的衣服下摆:“公子,公……啊。”

      他两眼一懵,脑袋没转过弯来,整个人猝不及防抢地吃了一嘴土,待缓过劲来再次尝试,就悲哀发现手脚已经跟上了锁拷似的分毫都动不了。

      他眼巴巴看着上面:“公子……”

      梅负雪好整以暇的转头看了眼身后。

      祁白川抱臂而望。

      回过眸,梅负雪也不说解咒,就着撑树枝的姿势道:“就这么解释。”

      “公子应该也知道了我这人是行医的。”男子费力仰着头,“我家祖上三代都是医师,再往前追究就是景和年了,那时候……”

      梅负雪:“废话少说。”

      “好好好,”男子心惊胆战感受着颈边枯枝,小心翼翼道,“我的祖上曾给仙人问诊,见过这种鸟,画在册子上传了下来。”

      “册子呢?”

      男子:“没带。”

      梅负雪作势要裴初继续压。

      “哎等等,”男子赶紧喊道,“虽然没带,但我记得一部分,不信等会我给公子演示。”

      梅负雪起身瞧着他,没吭声。

      男子呸了口土,尝试着商量:“只要公子能带我入城,我一定无言不尽。”

      “……”

      时间过了片晌,梅负雪慢慢眯起眼,细长的眼尾非但没有严肃的意味,反而还带点疏懒。
      约莫是在判断对方话语的真实性,他手肘搭在自己另一只胳膊上,枯枝点地,枝头在地上磨着圈,这是个打发时间的动作。

      男子大气不敢喘,瞳孔在眼眶里从左移到右,又从右移到左,时刻防备着周围的情况。

      一众弟子的目光也情不自禁跟着梅负雪的树枝转悠,生怕错过什么好戏。

      枯枝一顿,众人便见那道身影背对着他们踱步而行,最后停在了大门口的昭示处。

      “哗。”
      象征着城主命令的纸张被撕下,梅负雪随手捻起一角,朝着后方摆了摆。
      “你想要这个?”

      男子猛地点头。

      “想是一回事,能不能要是另一回事,”梅负雪走近,树枝抵着人下颌,迫使他抬起头来,“你祖上行医,想必你医术也不差。”

      梅花袖一挥,解了咒诀,男子如获新生,手脚并用坐起身。
      他正准备道谢,眼前却蓦地出现一只清瘦的手腕,洁白光滑,不似常人。

      “试试。”

      怔忪一瞬,他赶紧反应过来,随手往身上一抹,就要去摸。
      “没问题,就是不知道公子有什么不适,我……”

      “换人。”
      另一道声音响起,腕上一热,梅负雪被人拉开,他稍微愣了愣,低头看向钳住自己腕骨的那只手。

      又侧眸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祁白川置若罔闻,将人拽至身后,手一翻,垂下眼俯视坐在地上的人。
      “探。”

      男子:“……”
      看着对方盯罪人的作态,他肚子里想说的话都咽了回去。

      手颤颤巍巍搭上脉,喉咙滚了两下,他偷偷抬眼觑视,时刻观察着对方的表情,但并看不出来什么。

      “怎么样?”
      闲暇间,梅负雪搭上祁白川肩膀,引得对方稍微侧目,他身上那只鸟团不情不愿挪了过去,一人一鸟都拉近距离,直勾勾盯着男子,弄的他额头冷汗频出。

      “稍等,再让我看看。”
      他慌忙低下头,不敢再分心。

      “……”

      “主人。”
      趁着对面忙碌的空当,识海中传来声音,“你真觉得他靠谱吗?”

      “不觉得,”梅负雪揪着他一对翅膀上的茸毛玩,“你连自己是个什么东西都不知道,还有脸问我?”

      团子觉得这是莫须有的罪名:“不怪我啊,按理说雏鸟一睁眼看到的就是自己父母,可我一睁眼看到的就是你们两个,总不能……我改口叫你们爹娘吧。”

      梅负雪气笑了:“谁是你爹娘,我可没毛,等你什么时候先飞上天再想其他的。”
      话毕就察觉身上多了道目光。

      梅负雪一回神,就见祁白川不知什么时候转头看过来,眸光复杂。

      噢。
      梅负雪后知后觉记起来这厮能窥探。

      他当即一斜眼,警告地回视对方:“你真想多个鸟儿子?”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言语过于激态,对方听到这句话直接转了回去,还顺手把鸟团扔回他那。

      梅负雪看着手心那只四仰八叉瞪眼的团子,更加嫌弃了。

      地上把脉的男子却没那么轻松。
      自从他刚才被震慑过后,现在就出奇的老实,听到个异于常人的鸟儿子也没敢抬头。

      祁白川不同于梅负雪,无论心情如何表面都看不出端倪,如果说方才梅负雪还有兴致跟他说笑打趣,那祁白川就跟在他脖子上架了把无形的剑一样,虽肉眼无察,却能感受到锋芒在侧。

      男子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水,唇角僵硬,眼皮抽搐似的狠狠眨动。

      他的医术不差,多年游离在外总得有个看家本事,但现在这脉却看不出个所以。

      也不能这么说。

      应该说探出的结果简直有违常理。

      “怎么样?”
      梅负雪饶有兴致地敲了敲他。

      “这......”
      男子嗫嚅难言。

      “他的脉可比我难。”
      梅负雪笑道。

      何止是难探,祁白川这些年可一点没传出过任何有关伤势的风声,若是把个脉就能看出来,那才是不符常理。

      毕竟连自己都是机缘巧合之下才发现的。

      “要不要我给你点提示?”

      男子结结巴巴:“要......要吧。”

      梅负雪道:“你看他的模样,有没有虚张声势的感觉?”

      虚张声势?
      他脖子一缩,心说他腿都软了,到底是谁虚张声势。

      梅负雪委委说道:“或许你心中所想的最不可能的结果就是真相呢?”

      最不可能的......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发着抖再次凝神去观察祁白川的状貌。

      眼窝偏深,是个冷冽相,自上而下望去,眉骨投下的阴影便格外明显,如此衬的眸色反而更加寡淡,随处一站,压迫感就比那些所谓的名门宗派弟子更甚。

      最不可能的结果……

      他咽了口唾沫,试探道:“喜脉?”

      “......”

      四周陷入哑然的沉默。

      “喜什么?”
      梅负雪不动声色地看着他。

      “喜——”
      男子的嘴来回开合,最后在一众难以言喻的目光下逐渐失声。

      这次周围沉默了好一会儿。

      “噗嗤——”
      不知谁发出一声轻笑,还未寻到来源就消失无踪。

      祁白川手一动,脉搏偏移,腕上就多了道明显的污渍。

      左肩触感分明,他能明显感觉到自己被什么东西严实抵住,胸前的衣襟骤紧,蓦地出现几条歪七扭八的褶皱,那是有人在背后拉他。
      偏身俯去,便能看到一个几撮乌发,正怼在他肩头处,发梢控制不住的颤抖。

      他行动受限,手腕还被人搭着,不好抽空揪人,只能任由梅负雪胡乱作为,顺便听见了对方识海中振聋发聩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
      碍于周围目光太杂,梅负雪不敢当场表露,此时此刻借着祁白川身子做遮掩,忍笑忍得肚子疼。

      打死他都想不到这人的想象力能如此丰富。

        猜也不是这么个猜法,他寻思自己也没误导什么啊,这想象力多么丰富才能把出个喜脉。

      一旁的裴初两眼发直,久久不能回神。

      从扔掉车到城门口这段路一共就耗费了半个时辰,居然只经过了短短的半个时辰两人双修就已经出了结果。

      这实在是......太令人震撼了。

      他看向梅负雪的眼神顿时变了,比初次见到祁白川的表现还要夸张,仿佛跟前站着的是头史无前例的洪水猛兽。

      男子话出口,明显察觉周围的目光不对劲,但现在就算改也早就晚了。
      此时此刻只能僵着张脸,呐呐地看向梅负雪;“公子......”

      梅负雪笑够了,赞赏地点了点头:“好孩子,测的真准,就是喜脉。”

      说罢整个人就被提着从后面拎了出来,转头一看,就对上祁白川那张似是想把他嘴封了,但又怕他做出其他惊天地泣鬼神举动的沉思表情。

      男子讪笑一声,讨好地凑上前:“那您是不是可以帮我进城了?”

      “好说,”梅负雪答应的干脆利索,然而不等对方松口气,他又悠悠吐出一句话,“可是我一个随行弟子,没这么大权力啊。”

      男子两眼一黑,惊觉道:“刚刚我们不是说好了?”

      梅负雪道:“裴仙君也说了我们跟他是一伙的,他才是主心骨,你偏偏不信。”

      他半张着嘴,没料到对方出尔反尔。
      “公子,等等,我……”

      “好自为之。”

      额头骤凉,男子一惊,却见那根枯枝抵在自己眉间,稍微一用劲仿佛就能刺穿头颅,滚溅满地鲜血。

      太阳穴突突跳动,呼吸一紧,他似乎被人掐住了嗓子,所有的话都卡在喉咙里。

      梅负雪踱步离去。

      那种窒息感过了很久才消散,男子心有余悸坐回地上,平息了半晌,想起什么,指甲陷进掌心,不甘就这么徒劳无获。

      他咬牙抬头,准备再次尝试,蓦地对上自己发间多出来的鸟团,神色瞬间僵硬。

      团子浑身白金,因刚出生不久茸毛未褪,现在站在他头顶上,歪着头好奇打量他,小而尖的喙朝下伸,稍微一狠心能戳他眼珠子。

      他打了个寒颤,心里发怵,抬手就想把团子扔下来。

      千钧一发之际,耳边忽然响起虚无缥缈的声音。
      “再给你一次机会。”

      动作一停,他茫然地望向四周,人群鱼龙混杂,各式各样修者投来异样眼光,或嫌恶,或好奇,唯独找不到窥探警告的意味。

      嗡——
      额角蓦然一疼,好似有人在他耳边敲响了警钟。

      在阵阵的恍惚中,视线雾化模糊,周围的一切仿佛都被拴上棉线,无形的大手上上下下控制着木偶模仿出人的行为,忽的一用力,人没了大半,只剩下同他一齐处在漩涡中心的两具身影。

      刚才被探脉的那位冷面的公子离他最近,手腕早已抽回,如今上面盖着一截绛红色的衣袖,正一点点擦拭污渍。

      而另一位矜骄的公子眉眼微垂,嘴中飘出几个类似“贵子”“恭喜”的字眼,神情专注又不忘打趣,对面的公子也时不时回过去两句,虽言简意赅,但却将对方的话听的一字不落。

      二人都未曾分来一丝目光。

      看见这副场景,他脑筋像是生了锈的铁弦,许久都转不过弯,惊疑不定,直到那道声音复又响起。
      “我耐心有限。”

      声音有些熟悉。
      倏然一怔,在这短暂直冲耳膜的震动中,他忽然明白了什么,猛一抬颌,冷不丁撞入一对漆黑的眸子。

      这是......

      他猝然扭头,看向那截隽绣红梅的衣边。

      又回过神看向上面。

      团子似乎有些累,在他头顶边缘处缩成一团,远远望了眼那边闲聊的两人,然后又恢复低喙的作态,冷冷俯视他。

      我......
      一张口才发现自己无法出声,他按捺住波涛翻涌的思绪,悄无声息瞥过已经被红梅衣遮住身影的冷面公子,似乎明白了什么,默默在心里道出原委。

      “这鸟属于仙鸟一脉,胃口极大,喜好吞食灵物,因成年后皮相华贵,早在景和年前就被常做于仙家门面,后来仙没了,鸟也就没了。”

      “还有呢?”

      “还有......”他绞尽脑汁思索,“ 城家的镇族灵兽似乎也是仙鸟分支,公子若想探查可从此入手。”

      “......”

      鸟爪轻轻压了下头皮。

      他等了许久,再没得到回应,于是壮胆抬头,便见几缕脏发团成一节,中间微微分叉。

      鸟没了。

      人声霎时如雷贯耳,猝不及防撞入他耳中,他猛地一颤,胸膛不住起伏,再也支撑不住四肢匍匐在地,汗水顺着脸颊滑下。

      “我感觉他有点不靠谱。”
      梅负雪低着头,手中盘着团子,细细抚摸。

      祁白川视线落在自己恢复整洁的腕处,然后又挪开,看向城门口那道失魂落魄的身影上:“仅仅是不靠谱?”

      梅负雪笑吟吟道:“但医术还是很好的。”

      祁白川不予回复。

      梅负雪又道:“人家孤身前来总归不容易,空手而归也不太好——裴初!”

      “哎。”

      “把人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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