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爱人灵魂》杉林暗绿

5、不爱笑

　　浴室里面水声关了，紧接着听见鞋子积水的泡泡声，然后是脚踏着鞋子走动，然后门锁打开，浴室门开了一道缝，门把上的塑料袋抽动着。

　　苏时点了一根烟，张嘴缓缓道：“你跟着去干嘛？”

　　“我帮你交车费，还有付钱吃饭，你不饿吗？”

　　是饿了，苏时在沈命看不见的地方下意识地点点头，两指夹着烟头，吐出一口白气，烟气还未散尽的时候，沈命就出来了，速度如此之快，生怕苏时会把他一个人摒弃在屋子里似的。

　　苏时马上移到了窗口，腿随意地交叉着，眯着眼睛看沈命，“挺不错的，衣服架子，”边说边自然地两指倾斜拉远，将夹着的烟尾往窗外伸。

　　“嗯……？”沈命当下全身还湿漉漉热乎乎的，看到倚在风口抽烟的苏时说这话逗他，好像是先打量了一遍他的全身然后才给出的结论。

　　不知为何脸突然红了，沈命将视线移走，回应一句：“你买的衣服很休闲。”

　　这一幕，苏时倚靠在窗边，沈命冒着热气站在屋里。

　　原是…要想趁着风把烟味消散，但是这凉风突然刮得猛，偏往这屋里吹，还带着苏时的这句：“怎么休闲的不好，不喜欢？”

　　热气和冷气相互冲突，当时拿着毛巾擦毛发的沈命瞬间被这股怪风激得浑身一抖，快速地说了嘴，“喜欢。”而后又把话题转得飞快，“我想吃麻辣烫了，”边说边拖着拖鞋把装衣服的袋子放桌上去。

　　苏时的声音跟上来：“你不怕长痘毁脸?”

　　沈命摇摇头：“我没吃过……”

　　不仅如此，他也没抽过烟，没喝过酒，没有叛逆过，这些本就是十六七岁就该有的经历，他都没有过，以至于昨天第一次竖中指的时候，他都觉得怪异又有趣。（他不是因为缺乏教育对苏时竖中指的哦）

　　下午四点，两个大男人走到了路边麻辣烫的小馆子里，一个走路有些细微的跛脚，跨着大黑包，另一个戴着帽子口罩。

　　店里没有什么人，也没有空调，夏日的风吹得粘稠，两人额头上粘着头发出了一身汗。

　　苏时吃着吃着，打开微信往下滑，点开了一个顾客的聊天界面，短短的聊天框都是他一个人在发消息。

　　害…苏时想着看能不能挽回这个顾客，于是他拨了电话。

　　电话滴滴了两声后通了，苏时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才说：“喂您好，杨小姐吗？”

　　“喂……?”电话那边迟疑着。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打扰了，您下班了吗？”

　　即便沈命在他旁边，他也没有掩饰什么，因为这就是他的工作日常。

　　电话那头：“你哪位啊？”

　　“哦，我们前几天加了微信，我是苏时，约拍的，你当时说要考虑看看再拍片，我不知道你想要什么风格的，想先准备准备。”

　　“啊，我这……我还没想好，要不……”

　　苏时抽了张纸，擦了擦嘴角沾的油，继续说：“还没想好没关系，杨小姐，我很擅长拍自由舒适休闲系的照片，很多人反馈都不错。”

　　“嗯，我不确定……”

　　“想先试试嘛，前几张你不满意的话，我们这边不收钱，我在微信里给你发了一些图，您看了吗?”

　　“啊，我有看到，还有点心动。”

　　苏时把纸丢进垃圾桶里，接着腿跨过长凳，站起来边说边往外走。

　　“那要不黄昏的时候来试一试吧，这座城市的黄昏景色很好看，刚好我从手机定位上看我们距离不远。”

　　“黄昏的景嘛！！”这个杨小姐此时正在自家的楼上，穿着睡衣，看着旷阔的落地窗。

　　“等到了五六点钟的时候，橙光和云都很好看的，我找个好地方。”

　　电话那边的杨小姐笑出了声：“那……那行，试试看，我刚好有时间。”

　　沈命擦完嘴，付了钱，跑到店外的时候，苏时刚刚挂断电话。

　　苏时看着他，两眼瞪两眼。

　　“这么快就吃完了?”

　　沈命以为他马上要走，所以才吃得很快，他点点头，反问苏时：“你吃饱了吗？”

　　苏时也点点头。

　　沈命：“我也吃饱了，那我们走吧。”

　　“去哪?”

　　“你刚刚电话里不是约了人嘛?”

　　哦！原来是担心他走了啊，苏时有些无奈地笑着：“我约的是六点啊！”

　　“啊，噢。”沈命声音又变小了。

　　哈哈……

　　苏时往店里一探，有阿姨已经把他们俩的碗给收走了，他只好把包背起来。

　　沈命低着头：“要不你给我先拍吧，我按原价付你钱。”

　　苏时瞪了他一眼，边走边说：“你是钱多得花不出去吗?还有，我有那么穷嘛，我又不是穷光蛋。”

　　“没有。”沈命抿着嘴，像个说错了话的小孩，弱弱地跟在苏时的后面。

　　“不要以为偷看到了我房东的微信，就以为我真的身无分文了，”苏时继续说：“我干摄影虽然没有你们艺人挣钱，但是前天不是已经向你和你经纪人证明了我的实力嘛，再说养活我一家还是可以的。”

　　“你……一家?”话有些疑惑地问出口。

　　这‘一家’是有几口人呢？沈命眨巴了两眼，他有点想知道，对了，他也不知道苏时多大！他怎么什么也不知道啊！

　　好在苏时随即便给出了答案：“对啊，我爸妈还有我妹。一家人我都能养活，你才刚进社会，还不用去承担责任，挺好的……”

　　“哦，那你比我大几岁？”

　　“你猜呢？”

　　“我猜不准的，二十八或者二十九。”

　　“不会啊，你猜得很准，今年二十八。”

　　沈命笑了。

　　他们到了江边公园后，苏时把定位发给了他的顾客杨小姐，然后找了一条长椅把包放下了。

　　“沈命。”苏时喊住了那个躲在树荫下的男人。

　　“嗯?”

　　“你不是说想拍吗？”还是说只是开开玩笑。

　　沈命有点慌：“现在?我这身衣服……”

　　“你这身衣服怎么了?我买的。”嗓音有些宠溺。

　　“……我穿拖鞋。”

　　“挺接地气的。”

　　“……”

　　“我就问你现在想不想让我给你拍。”有点硬气。

　　“我想。”

　　苏时的嘴角上扬着，从他包里取出相机，无赖着说：“现在让我拍你还买得起，以后就不一定了。”

　　沈命嘴角也笑起来：“那我现在还能反悔嘛。”

　　某人调试着光圈，嘴里说道：“反悔，想什么呢你。”

　　声音放大：“小孩拍什么禁欲系啊，来笑一个先。当初经纪人说要给你拍禁欲系的时候，我就觉得你还没有到拍这种照片的年龄，就是心理上的年龄还不成熟，再说，要一个阳光开朗的人拍什么禁欲系啊！”

　　但沈命抿着嘴看着他，下一秒就仿佛要摇头拒绝。

　　苏时：“咋地啦，别说你一个艺人没专业训练过笑啊。”

　　沈命在那边青涩又害臊咕哝了好久，最后露出了八颗牙齿，躲在镜头后面的苏时下一秒就哈哈笑出了声。

　　怎么说呢，就是一排很整齐的牙齿，突然左右两边各出现一颗很尖的虎牙，像两颗倒立的水滴钻，显得沈命看起来傻傻笨笨的。

　　“你的虎牙，哈哈哈哈哈哈哈。”

　　苏时心里想：沈命好呆哦。

　　沈命他很早就想把两颗尖尖的虎牙给磨平，奈何每次医生给的建议都是不能拔，担心会有早衰的现象。这次，他绝对一回去就要把虎牙给磨掉……

　　沈命立马收了他的虎牙，可是苏时还在傻乐着：“沈命你拍戏的时候，也会这样笑嘛。”

　　难怪沈命昨天到今天都没有大笑过……

　　沈命瞪他，“你还笑？？”

　　沈命生气，苏时却笑得更加厉害了：“虎牙挺可爱的，比其他牙齿都要闪亮，哈哈哈哈哈，像一排整齐的石榴里面长出了两根榴莲刺！！”

　　靠！有毒！什么鬼形容！

　　沈命冷脸更严重了，有被苏时冒犯到，一甩手道：“我不拍了。”

　　苏时笑着去哄他，拽拽地一只手拿着相机，走两步靠近了他些：“小孩，再不拍，我的顾客来了，你就没机会了哈。”

　　小孩倔强地把头扭到一边。

　　苏时继续哄他：“沈命，我刚刚笑了，我错了好吧，自信点，这是你的宝藏的啊，也是这个夏日里最诱惑光的东西，我想要虎牙都没有呢！”

　　他哄他了，但是不多：“我喊三二一，你不拍我就走了。”

　　“我不笑。”

　　苏时像拿捏了他一样，傲娇地摇摇头：“不行，你必须给我笑，这景色，这江水，还有树，还有夏天都很适合笑。”

　　这盛大的夏日就得配一场明媚的笑。

　　沈命被迫了……但是效果出奇地好看。

　　为什么呢，因为男人要争口气。

　　苏时说的话都很毒啊：“沈命，你下眼的那块肉是瘫痪了吗?你就张大嘴巴是刚刚没吃够啊，还是要吃人啊！”

　　沈命听了几句心里就不服气，把整个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请问，哥哥是要这样的效果吗？”

　　“这样笑就很让人心动啊。”苏时给了他一颗蜜枣，不仅如此，苏时说这话的时候其实是放下相机走近了他，然后慢慢地带着他的头转了一个角度，让他对准这并不刺眼的阳光。

　　……沈命愣了愣，笑得更灿烂了。

　　近处长条的道路上有两三人成队走过，不时朝他们回头，远处的马路上有缓行的车辆，有骑着自行车拐弯的路人，天上树上的叶子巨多，巨多的叶子枯黄，风一吹，漫天飞舞，成了金黄色夕阳的具象。巧的是，这一切都在苏时的相机里虚化成了一张定格的背景画，画中唯一的主角正明亮地笑着。

　　更巧的是，夏日的阳光在圆镜头上旋转一圈，五色斑斓地落入了少年纯净的眼里，苏时大声夸赞道：“哇，沈命，你原来这么会啊！”

　　沈命懵懵地歪了一下头，苏时就很大声的喊道：“停停停，就这样，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