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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狼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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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是一座孤岛。约翰·多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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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掉程闻的电话,季安有些脱力的背靠在墙上。离开了程闻,所有的事情都变得一团糟,他以为自己有能力解决,最后发现好像自己这几年失去了很多能力,比如沉稳,比如情绪,再比如现下解决问题的法子。
思来想去,竟然觉得赵姐说的最有道理。爬上霍总的窗,似乎是最有效最简便解决现下困境的法子。
季安自嘲的笑了笑,把鸭舌帽压低,坐在地上打开了手机微博。超话里都是在捧他或在支持他的人。即使现在他被资本快放弃,但依然有些很多小演员梦寐以求的地位。
可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看上去的歌舞升平,光鲜亮丽都是假的,他早就变成了一具枯骨,一副躯壳。他很迷茫,被困在原地挣扎,即使是再多的行程、商业活动,或者是代言他都不能提起亢奋的精神。
精神倦怠,神经麻木是他对自己剖析后的认知。现在他急需要足够大的刺激来让他能感觉到痛或其他的情感,让他自己从不能集中精神的状态中走出来。
所以,在程闻提出离婚的时候,他虽然震惊,但没有拒绝。
他早就知道他们的婚姻出了问题,他努力挽救过了,但他和程闻好像永远不在一个频道,他的所有挽留换来的就是“别闹”,好像他是个小孩子一样在过家家。
迟早会有这么一天,季安当时心里竟有些释然,终于来了。
终于不用再提心吊胆了。
他要重新开始,找到二十岁朝气蓬勃积极向上意气风发满身干劲的季安,他在还没有办完手续的情况下,某天醒来突然就想发条微博。
然后他就在微博上呆了七天,也许还会长。继而,他的生活和事业都跌入了谷底。
是不是,他真的很没有用。
在程闻面前,两个人财产地位差别很大,他显得很没用。
但为什么离开了,他好像也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呢?
在他们资本的眼里,好像,似乎,想要往上爬,就要默认这种交易。
还认为,你占了巨大的便宜。
呵。
*
季安退出手机界面,食指一下一下按着电源键,屏幕亮了又暗,暗了又亮。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机没有再来电,也没有短信过来。
还是这样,季安莫名心里无奈,还是这样,程闻。你真的不知道我在等你打回来吗?你好像真的不知道,亦或是不在意。
季安站起来,找出赵姐发的短信,裹好外套走到路上打车去发来的地址。那是霍延下榻的酒店,房号也有。有那么一瞬间,季安赌气的想,如果自己真的爬了霍延的床,程闻会是个什么表情。
还是那么面无表情,稳重自持吗?
季安自嘲的冷笑一声,离婚都那么随意了,程闻难道还真的会在乎他吗?
街边的景色在车窗里迅速后退,霓虹灯拖出长影,宛若游走在城市的龙蛇,等待着机会吞并所有的光明。楼里或路上一个个,一对对的人在行走,迅速在季安的眼里闪过,那些仿佛都是曾经的自己,不知何时,已经全部模糊、后退、渐渐消失。
自己都会消失,何况爱这种本就虚无缥缈的东西。
下车付了钱,季安不好莽撞的上楼,在楼道里等毕竟太过显眼了。他在大厅找了个角落坐下来,拿了份杂志正对门口。时针在九,分针在五,季安不知道自己要等多久,但是多久也要等,这是他最后的机会。
获得他自己真的很想要的东西的机会,他很久没有看到角色那么兴奋,感受到自己活着。
他要为了自己努力一把。
不靠程闻。
晚上九点半,霍延一脚迈两步的大步流星的往电梯里面走。季安放下手里的东西,等他进了电梯,赶紧跑过去看了一眼电梯的数字键,等到他停记下了楼层数。
晚上十点,季安站在了酒店的一间套房前。手机里还显示着查来的房号,霍延就在里面。季安犹豫片刻,手紧张的不住摩擦手机后壳,心里过了好多遍要说的话,才伸出食指按响了门铃。
十几秒之后,门从里面打开来,霍延冷峻的眉微微皱起,全身只在腰间只围了浴巾,头发湿着,甚至有水滴落在肩膀上,沿着胸口往下流。他面色冷淡的看着面前的人。季安看到霍延缓慢的眨了两下眼睛,眉头松开,薄唇轻启,“有事?”
“霍总,我们今晚见过,我叫季安。”季安眼神只敢盯着霍延的脸,不敢乱瞅。
霍延提起手里的毛巾随意的擦着头发,应了一声“嗯。”示意眼前的人继续往下说。
“霍总,我想跟您单独聊聊。”
“我们没有什么可聊的。”霍延胳膊移动把毛巾甩到自己的肩膀上,往后退一步就要关门。
“延哥,谁啊?”拖鞋摩擦地板的声音从套间里面传出来,离门口越来越近。霍延目光转到屋内,还没有关门吗,一个男生的脸就露了出来。
男生看到季安的一瞬间脸色就变了,语气也变得有些谨慎,“季安,你怎么在这里?”
霍延让开门口的位置,转身往里面走,“你认识?那你们聊,我先回卧室,聊快点。”
“好嘞!”齐乐眯着眼笑着看着霍延走进屋子里,卧室关门的声音一响,他就立马换了表情警惕的看着季安。
季安的眼神还随着霍延的脚步落在屋子里面,齐乐一看他的眼神,语气更加不好了。“季大明星应该不会落魄到撬我的墙角吧?你要是打霍延的主意,我可不是好惹的。”
季安收回视线,落回齐乐脸上,微微抬眼,平静的吐出一句,“放心。”然后转身就走。
“你!”齐乐想说什么,看他走了又想着霍延在卧室等自己,立马框的把门关上了然后往屋子里面跑去。
他刚进卧室,就看到霍延已经穿戴整齐坐在床沿上,领带的最后一个扣打好拉好,霍延也站了起来。“我今晚有点事,先走了,改天找你。”
“延哥!”齐乐眼睁睁看着霍延冲着他摆摆手,拿起玄关的钥匙打开门走了出去。一连串事情让齐乐心情愈发烦躁,本来今晚他想要霍延帮他拿下下一部戏的男主,没想到霍延走了。都怪季安,如果不是她来打断了,现在两个人早就在床上了,齐乐心里给季安狠狠的记了一笔。
*
十月底,已经算是初冬了,白天环卫扫起的满地落叶,又被落了一层,季安踩在上面沙沙作响。他中午出来的,只穿了一件外套,现在将近半夜,气温已经降得很低。
他手机没有再来点,除了偶尔弹出的app广告,什么也没有。他脚尖踢着地上的落叶,双手抱胸摩擦希望得到一点温暖。
十月,大雁南飞。季安却不想飞回家,那件小套房也没有人气,他突然想起自己在程家养的猫猫,这个时候抱在怀里一定很暖和。他不知道他们愿不愿意跟自己走,也怕他们应激,于是搬家的时候没有贸然带走他们。
季安走走停停,人在旅途中的某一刻就是会突然发现自己的无能和失败。即使网络上有那么多人喜欢他,但他现实中其实连口罩也不敢拿下来。网络永远不等于显示,那上面的热闹抵不了生活的荒凉。今日狂欢,明天就不知道和你狂欢的人在哪;口口声声永远会支持你的粉丝转瞬间成了对家的脑残粉,甚至还要回踩你一脚。
娱乐圈呆的越久,浸淫在名利场中太久,季安都有点不知道人和人之间真正的关系应该是什么样的。他只是想要烟火气,想要点没有呕心斗角,不涉及利益的交往,但每每只能换的被伤害和被说傻子。
当他自己也适应了这个环境,不再交心,只谈利益,他有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座孤岛。没有人是一座孤岛,也没有人应该成为一座孤岛。他想改变这种状况,可是现实却如同一盆冷水浇在他的头上。
现实也落了盆水,从高空某个窗户兜头浇下。
季安弓着背摘下口罩吐出流进嘴里的水,甩了甩衣袖,仰头大喊,“哪个王八蛋!谁往下倒洗脚水!社会公德知不知道!”
路上的人有的朝这边看来,他很气愤,但也不敢再喊,索性找了个马路牙子坐下来环抱住自己。
他感觉很无力,对生活感觉到无力。季安突然间很想哭,鼻子发酸,眼泪几乎要不受控。他很坚强,平时很累的工作他也没有哭过;他很理智,婚姻出了问题他极力挽救。虽然结果都不好,但他没有那么惨。他不用像环卫工人早起在危险的马路上工作,不用像工人在十几层的楼上悬在窗外擦玻璃,他也不用像消防员去危险的地方救火。但他这一刻就是很想哭,非常想哭,忍不住的想哭。
头上的水还在淅淅沥沥的往下流,季安的眼睛埋在胳膊肘里。旁边的人和车来来往往,没有人认出这是网上聚光灯下万人追捧的大明星,他和路上的每一个流浪汉没有什么不同。
道路两边商铺的门开了又关,人进进出出来来往往。某一个商超的门转开,脚步声穿过马路落到季安的身边。
“怎么这么惨?”一道沉厚的嗓音响起,季安抬眼,男人拿着一条干净的毛巾站在眼前,高大的身形挡住路灯,让他一时分辨不清是谁。
季安眯了眯眼,终于看清眼前的人是——
霍延。
他狼狈不堪的样子也落进男人的眼里——眼眶带着红,刘海和脸上的水痕随着抬头的动作蜿蜒向下,睡着脖子流进衣服里。
仿佛街边流浪的可怜小狗。
霍延如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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