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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礼拜 ...

  •   过了很久,江浔才重新在一片混沌中找回自我。

      她将手掌从自己眼上拿下来时,罗轾已经起身,那双黑眼睛里欲念进入短暂疏解后的贤者模式,凭空生出充满距离感的一层厚障壁。

      尽管有无形阻隔,江浔仍感灵魂的灼烧。

      她仰着脸,依然是被俯视的角色。处于下位,无足轻重,柔弱不堪。就算此时罗轾冷冷地命令她“Take it.”她也只有被摆弄和掌控的份。

      界限分明。

      一瞬的冷静让江浔忽而意识到两人之间的差距,好像和罗轾之间发生什么事情都是不被允许的,不能约会、接吻,不能有亲密关系。就连她想努力打好比赛、提高排名,都会被认为是在追赶他。

      罗轾是天然的上位者,是含着金汤勺出生的天之骄子,有着离经叛道的资本,和俯视一切的底气。

      就像现在他冷静看她深陷情潮又竭力恢复清明,永远一副置身事外的清冷模样,他可以选择大发慈悲地伸手拉她起来,亦可以撂下冷冷一瞥就进浴室冲洗身体,无论哪一种都是对她的“赏赐”。

      江浔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分针刚好在机械的滴答声中指向第一个数字,她意味深长地对眼前高大的男人绽放微笑。

      五分钟不到。

      她没讲错,他是真的很着急,所以在短短五分钟内就带她攀上高峰,心甘情愿地为她匍匐身躯,忠诚尽职地提供服务。

      “要继续么?”江浔自然地顺着处境问。

      罗轾的下颌是紧绷的,从手臂到腰腹的肌肉次第勃.起,透露出显而易见的忍耐。

      “不用。”

      江浔安然地躺在床上,感受浴袍被重新套上,松紧带处打上漂亮的蝴蝶结。她安静地让副交感神经重新接管她的身体,看着男人克制隐忍地主动中断一场性.事。

      罗轾淡淡地补充说:“你明天有比赛。”

      经他这一提醒,江浔想起来自己把本应在上午进行的健身房拉链给旷了。马泰奥给她打了十几通电话,她至少应该回一条。

      在晚会上玩到半夜倒无所谓,她精力向来不错。唯一的差错在于那杯水果味的清酒,她还不习惯酒精带来的神经麻痹,才使得记忆颠倒错乱。

      江浔摆着开纳而不设防的姿势,她的呼吸逐渐平缓,身体停止轻颤,慢慢地不再听得见自己心跳。重新穿透窗棂的阳光铺洒在他们身上,他们互相凝视,世界是寂静的,这是属于他们彼此的恩典。

      “昨晚发生了什么?”江浔从被取悦的快乐中找回理性,看见罗轾的下颌布着一道鲜红的血痕。

      指甲的痕迹。

      带上几分狠劲,与暧昧旖旎无关,更像是冲动打斗后的证据。

      看来昨晚确确实实发生过不愉快的闹剧,只是“冲动”一词和罗轾的气性完全不搭,尤其当对方在他眼里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时。江浔打算过后问问伊莉斯,不过现在,她想听他讲。

      创口很小,血的颜色是新鲜的。如果不是他们脸颊贴近,她很难注意到。

      “你喝了酒,睡的很熟,并且需要照顾。”

      罗轾转身打开套房的衣柜,拿出另一套浴袍穿上。

      浴袍也是白色。

      和T恤的平滑、衬衫的板正不同,浴袍有着粗浅的休闲。他的五官承袭斯拉夫人的卓越突出,面中轮廓却偏柔和,与松散惬意的浴袍正相衬,连阳光都像圣光。

      与第一次见面无异。

      欧洲人的成长期偏早,在十七岁的年纪,他的骨骼发育和身体素质就接近成人水平,青少年气质只存在于神态。即便如此,罗轾的眉眼总是比同龄人要更成熟些。

      他看起来稳重,清冷而不刻薄。爱他的人何其多,无怪会被这副皮囊欺骗。

      出身于富裕家庭,罗轾的为人字典里没有恭谨谦逊,也不木讷唯诺,向来是着眼高处且不掩饰野心,对大部分人追求的目标感到无所谓的。

      养尊处优的少爷不受管教,在情爱上也难驯,江浔早就懂得。

      为了女人打架?

      这么滑稽的字眼怎么会出现在罗轾身上?

      江浔滤过心头涌起的几缕疑虑,只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罗轾走回到她跟前,感受到她目光的落点,恍然间像是终于想起来什么,眉间印出淡淡的皱纹。

      他像是终于记起昨夜,江浔是在目睹一场打斗之后,才在他怀里安然入睡的。

      与此同时,他也感受到崭新伤口裸露在满布灰尘的空气中的刺意,从下颌的地方传上来,引得痛觉神经生出难控的痉挛。

      面部神经敏感,他突然就感觉到痛。

      “我没事。”

      罗轾的浴袍下摆拂过江浔光.裸的膝头,他的口吻很随性,有着刻意为之的轻描淡写。

      当然是要轻描淡写的,他知道十年后的罗轾一定会指着鼻子大肆嘲笑,像个初哥一样对什么都愤慨。

      “你和人打架了?”

      “是。”

      “你……”

      你有没有事?你被人拍到了吗?你怎么这么莽撞,明天被放到新闻上去要怎么办,会掉多少个代言,网上的人又会怎么骂你?

      江浔顿了顿,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们毕竟还年轻,做什么事都是能够被谅解的。离经叛道的青春期似乎是被远远抛在身后的阶段,又似乎从未远去。

      他们毕竟只是萍水过路的情人关系,能够讲东讲西谈天说地,却并不对彼此了解多少。他不知道她那个被叫做“墓地”的家庭,正如她也从未了解过他的过往一样。

      都是浮光掠影的表层,甚至不如维基百科详尽。

      只要今天一个人说要断,他们都是决绝的人,一刀两断极轻易,就像风拂过江面时留下的一点涟漪,过去了便永远不再。回到现实世界里,他们是普通的同事,是差距过大、扯不上关系的两个人。

      江浔觉得没必要多说两句关心的话。

      她大概能推测出全过程,无非是有人看她不清醒便生了阴暗的意图,而在双胞胎姐妹将事情摆平之前,罗轾直接给出最偏激的解决方案。

      再想想又觉得合理。罗轾能在青春期伊始的十三岁投向投向从未接受过系统专业训练的网球,接受比同龄选手晚七八年起步的现实,执着又坚定地闯出一片道路。他认定的想法是很难改变的。

      本就是个离经叛道的人。

      他都不在乎,她管什么呢。

      以他们的关系,就像刚才,从取悦和被取悦中都感受到快乐,这就足够了。

      江浔抬眉,见罗轾依然神情寡淡,即知他也不想多谈。她便先进去浴室,然后轮到罗轾,明明已经洗过澡,他在里面待得比她更久。

      后知后觉才感到羞赧。

      两人重新坐上那辆法拉利车,回网球中心的路上一路无话。从车库往建筑内部的深处走去时,他们同时面对着左右分岔的路口。

      左侧指示牌:Lyon Medical (里昂医疗)。

      右侧指示牌:Court(网球场)。

      两条路通向截然不同的地点,往来的工作人员擦身而过。江浔又低下头往罗轾身上去看,揶揄地想今早令他的悬崖勒马是切实为她着想,还是仅仅因为髋伤的限制。

      罗轾几乎是同一时刻察觉到她的目光,打断她的想象:“我好得很,也不介意等上一周。”

      如果她能打到决赛,正好是一周的赛程。

      他们说话没有压低声音,也不刻意避讳,身边过路人投来善意目光,江浔偶尔分出心回应几句问好。

      “我很快会回蒙卡。”罗轾俯身在她耳边,“我在那边等你。”

      罗轾的房子在蒙卡,多数时间的训练地也在蒙卡,能回去说明恢复情况良好,可以开始简单的无球训练。

      江浔还不知道罗轾住在哪,像他那么年轻就出成绩的球员,赚得总比别人多得多,加上背靠家大业大,通常在欧洲各处不止一处私宅。她还未被邀请过去他的房子。

      “再说吧。”她摇摇头,准备往右走。

      只两步,手腕又被拉住。

      江浔没有挣开,她对上他的眼,只见他郑重其事说道,“加油。”

      她听过很多次come on或是let’s go。每当踏上比赛场时,教练总是给她这样鼓劲,等到站到大一点的舞台上,拥有一小批球迷后,她收获了更多这样的声音。

      他们总是激情澎湃地呐喊,是对她满怀信任的,无论是落后还算领先,无论她状态是好是差。他们喜欢看球场上的那个她,总是拼尽全力,倔强又莽撞。

      而罗轾只是用最浅白的叙事语调陈述着,和她说加油。

      这是不含任何期待,随时可以被她抛在一边的一句话。

      江浔应声说好。

      很快又觉得好笑,她只是和他分别去训练,罗轾却这样认真,不知道的还以为她马上要打大满贯的决赛了。

      她难控自身,画蛇添足地加上一句,“你也是。”

      -

      江浔在球场见到了自己的临时陪练。

      她正在场边的座椅上休整,身旁突然凑过来张稚气未脱的脸蛋。年轻的男孩身体高大稳健,处在变声期的声音却青涩羞赧,他对着江浔怯怯地红着脸开口:“你好,劳拉,我……”

      男孩讲了几个单词就开始结巴踌躇,垂在身前的两手绞紧,脸颊红意更甚,像是因过分的紧张忘记提前准备的开场白。他摇摇头,难堪地咬着唇,很是懊恼的模样。

      江浔淡定地为他解围:“你好。是马泰奥请你过来?”

      “是、是的,我叫维克多。”

      江浔依循肌肉记忆为球拍缠上新的吸汗带,分出注意力去打量眼前的青少年两眼,他的神情充满拙气和稚嫩,身体看起来倒很强壮有力,拥有宽阔的肩,和浑然天成的肌肉线条。

      还没到交接场地的时间,江浔能做的即是在座椅上等待。

      她将陪练的事情交给团队去办,尚不清楚眼前男孩的底细,引荐他的马泰奥也还没到。

      江浔拍拍身边的空位,示意他同她一起坐下等。

      “来坐。”她随口说道。

      维克多立即走近,但没有按她说的那样坐下。男孩眼底闪过一丝犹豫,犹豫又迅速变为狂喜,他直直地朝江浔摊开手心。

      江浔莫名其妙看着他摊平手掌,指节都泛起浅浅的粉色,脸颊与颈侧有过之而无不及,连对视都要躲闪。

      ……马泰奥给她找的是什么陪练。

      男孩也发觉动作的不妥,却并不收回手,而是急得冒汗为她解释:“我帮您扔掉。”

      他看着江浔身边,刚才被她拆下的球拍包装。

      很快,他又拿着组委会免费提供的毛巾回来。

      江浔正换着护腕和护踝,没有多余的手去接,维克多帮她铺在座椅上,引得她出言调侃:“马泰奥是请你来做球童的吗?”

      这个玩笑其实有些冒昧,球童和陪练可不能相提并论。

      男孩却垂下一张脸,紧张得声音都在发抖,受宠若惊地点点头,“也可以是。”

      她还没说什么,他又匆匆忙忙地说,“我以前经常来做球童的,我是说,我很了解要怎么服务球员,您可以放心……”

      江浔的肩膀忽然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

      “服务?什么服务,我也想要。”

      随着揶揄的大笑从身后传来,伊莉斯一把将她揽过来,不忘在她耳边嘀咕。

      “怎么有这么帅的小孩,你报到时给了前台多少小费……不说这些,你看看谁来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礼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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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感觉自己有点蠢,一不小心把之前的版本没改就发出来了。36 37章可以重新看。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