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Chapter 4 ...
-
赵晴语微微欠身,脸上带着标准的礼貌微笑,“多谢毕总抬举,不过,我想做秘书最重要的是忠诚。”
“赵小姐忠诚,可赵小姐的老板不惜才啊。”
“毕总惜才,可在大成领最高的工资,恐怕还没有百川最普通的员工待遇好哦。”
毕剑被赵晴语的伶牙俐齿弄得语塞,他没想到,刚刚还笑得花枝乱颤给自己捧场的赵晴语,忽然变了一副面孔,只好讪讪对周其穆说,“周总真是好福气。”
“毕总不如早点回房休息,梦里也有好福气。”
周其穆很客气地目送他离开。
大成正在和百川竞争一个政府投资几十亿规划的农业工业化项目.
本来,像大成这种没成立几年的小公司,他是根本不放在眼里的,但听说毕剑手下有个叫陈实的经理,在路予安下飞机时堵在了机场,和她求合作。
她回国自己都不知道,他们哪来的情报?
走进暗色鎏金的总统套房专用电梯,周其穆随口问赵晴语,“那人找你聊什么?”
“套话我们项目投标的事,我把话题都岔开了,然后,卖弄庸俗幽默。”
“你低血糖?”
“嗯。”
“你转到办公室,想要多少钱,直接打你卡里,不好吗。”
赵晴语摇头,“最辛苦的时候,您都没能把我赶走。”
周其穆无奈,继而感到好笑,自己都送都送不走的赵晴语,毕剑还想把她挖去,要真挖走,倒是帮自己省事了。
送周其穆上楼休息后,赵晴语回到自己的房间,放热水洗澡。
洗手台上的手机嗡嗡震动着,她泡在浴缸里,伸手拿过手机接通,电话那边的男人语气恭敬。
“赵姐,您问的人我查到了,她叫路予安。”
“路予安。”赵晴语一边默念,一边在脑中搜寻,却没有一丝一毫与这个名字相关的记忆。
“康大计算机博士毕业,在海市大学工作,详细资料发送给您了。”
赵晴语跨出浴缸,赤脚在地上的白毛巾上踩了踩,裹着浴巾斜坐在电脑前,接收并解压文件。
照片是个学生面孔的女孩,瓜子脸,柳眉长眼,面相有几分倔强和疏冷。
滚动鼠标,拉到家庭背景调查的一栏,只有简短的一行字。
赵晴语倏然盯住屏幕。
*
路予安起了个大早,今天是周日。
她去附近早市买了只老母鸡,炖鸡汤,又熬了一锅青菜粥。
提着保温壶出门,校园里学生们来来往往,散发着青春气息,路边有个小姑娘和男朋友在卖花,两人一唱一和地招呼路予安,“姐姐,买一束吧!”
于是她又买了一大捧向日葵。
在校门口招手拦下一辆计程车,对司机说,“去海市人民医院。”
司机瞟她一眼,“小丫头,从外地来上学的?哪里人啊?”
“不是,我从小在海市的。”路予安回答,她刻意带上了一点本地口音。
“哦,那你是新海市人。”
这个词语被用来称呼那些父母从外地定居此处后,在这里长大的人。
路予安觉得不准确,但她也没再纠结这些字眼。
第一医院永远是拥挤繁忙的,路予安挤到住院部护士台,询问,“您好,请问李念竹在哪个病房?”
护士皱着眉,你直接打电话问病人不行吗?
“我不知道病人联系方式。”
她原本记得李老师的电话,但想打给她时才发现停机,辗转问了好几个从前的熟人,才知道她生病在这里住院。
护士扭过头,并不搭理她。
路予安和护士争论,旁边一个路过的医生对路予安说,“李念竹我知道,姑娘,我带你去。”
说话的医生满头银发,面容和善。
“麻烦您了。”
医生温和地笑笑,“不客气,你也是李老师的学生?”
“李老师是我的资助人。”
“哦。”医生点了点头,半晌,长叹一口气,“我听说了,她是一个好人。”
走廊上也摆放了一排病床,躺满病人,快到饭点,空气中充斥着盒饭那股青菜被闷过的味道。
“您知道李老师的病什么情况吗?”
“我不是她的主治医生,所以说不准,不过据我所知,不太乐观。”
老医生语气尽量地温柔,但还是让路予安心如乱麻,她跟着医生走,好几次差点撞到拥挤的人流。
“这里,李念竹的床位在中间。”
那是一个三人病房,进门的床位上躺着一个面色惨白的小女孩,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门外,莞尔笑了,“仲医生,中午好。”
她的声音尖尖细细的,老医生走过去,摸了摸孩子的头,然后对路予安说,“我要给小雅做检查了,你进去吧。”
路予安点头,放轻脚步,小心地走到病房中间。
李念竹还和记忆里一样,穿着深蓝色碎花上衣,即便病痛,也端正靠坐着,一丝不苟到连袖口都折得整整齐齐。
只是那件衣服实在是大了,袖口折了好几折还是松松垮垮的。
她一眼就认出了路予安,瘦削的脸上挤出笑意,招了招手,“你来啦,小路。”
路予安感觉眼睛热热的,她想说很多话,最终出口的却只是,“李老师......”
李念竹是海市一高的数学老师,很早便死了丈夫,无儿无女。
路予安中考那年,她是数学阅卷组长,路予安最后一道大题和参考答案解法不一样,被拿给她审阅。
“虽然方法不是考纲里的,但是她写得很规范。”
就这样,路予安中考数学取得了满分,总分是当年的榜眼,被海市一高录取。
李秀竹专程到高一去见见这根好苗子,却听路予安的班主任说,她是申请了补助的贫困生。
透过教室玻璃,她望见那个女孩,在一片嘈杂的教室角落旁若无人地学习。
李念竹决定便决定资助她。
“来,坐这儿。”李念竹拍了拍病床。
路予安讲述了在国外求学的事情,又告诉她自己现在在海大工作,李念竹眉开眼笑,干瘪嶙峋的手把路予安的手握住。
忽然,一兜橘子被放在床头的柜子上,走过来一个男人,插着裤兜,奇怪地打量路予安几眼,开口,“这谁啊,姑。”
男人留着寸头,眉骨突出,有些匪气,听李念竹介绍后,他大落落地说,“路予安?哦,大学霸啊,不记得我了吧。”
“我记得你,你是李明轩吗。”
高中时,路予安到李老师家请教问题,每到中午,会有个男生从次卧出来,睡眼惺忪,到厕所洗把脸,然后晃悠悠出门。
李念竹说那是她的侄子,他母亲病逝,父亲总家暴他,李念竹就把孩子接到自己家来躲着。
“哎呦,不愧是学霸,记性真好。”
李明轩搬来一张折叠桌,撂在李念竹的病床边,“不知道你来,只买了两份饭。”
“我给李老师带了粥和鸡汤。”
路予安先把青菜粥拿过来,分别盛给两人,然后又转身在一边拧鸡汤的罐子。
李念竹非要先尝一口路予安的粥,李明轩便拿勺子挖了一勺给她,她一连称赞,“小路这去美国几年,厨艺都精进了。”
路予安心虚地笑笑,说以后常给您做。
其实这两样,是她唯二做得好的菜肴,都是Kim Chou教她的。
在美国的前两年,她一直吃白人饭,两片面包夹一片火腿就是一餐。
直到Kim借宿自己家后,厨房逐渐开始出现油盐酱醋,大米,新鲜的蔬菜,路予安也每顿饭都能吃上他做的色香味俱全的家常菜。
有天路予安心血来潮,想煮个粥,结果水放少了,粥眼看着要被烧干。
她不知道能不能继续加水,又不愿意去问Kim丢了面子,只好关上火,急急忙忙在谷歌上查。
Kim Chou从厨房外探进头来,“学姐,水烧干了吧?”
“没有。”
“我闻得出来。”说着,他抽抽鼻子做嗅闻状。
“你是狗鼻子啊。”
Kim 笑嘻嘻地接手残局,娴熟地把一锅粥煮上,回身看见路予安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干嘛盯着我看。”
“我想学。”
“做饭这种事,两个人里只要有一人会就好了。”
粥在电气灶上噗噜,蒸腾的水汽把两人的面颊热得微红,那时,他们还没有正式确立关系,可话中的暧昧谁都心知肚明。
半晌,路予安说,“科学研究表明,男的比女的短命。”
Kim瘪嘴,“那我还比你小4岁呢。”
最终他还是耐心给路予安讲解,要先大火煮开,再转小火,搅拌可以让粥浓稠,食材需要按顺序下锅,青菜最后放......
那天在暧昧的青菜肉丝粥的雾气里,当Kim Chou事无巨细地教授这一切的时候,他心中在想什么呢?
是和面前的女孩柴米油盐的未来。
还是计划着有一天他会回国,成为继承家族商业帝国的周其穆,他的生活中,再不会有谁给谁洗手作羹汤。
指尖传来一阵尖锐的痛。
鸡汤撒了出来。
李明轩走过来,抢过保温罐,“我来弄吧,你和姑姑吃饭去。”
路予安被烫红的手指落在他眼里,他抽了两张餐巾纸,要帮她擦手。
“没关系,我自己来。”路予安推辞着。
她发现自己的手被李明轩握着,用了点力,才抽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