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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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翡翠留言来消息说,今天她有要事处理,汇报此次工作的事改日再谈。
这下好了,连回公司打卡的步骤都省下了。
得知能够拥有短暂的闲暇时光后。
砂金决定立即动身,去往一个老地方。
淮枝在庇尔波因特的住地,离公司总部的位置并不远。
砂金折臂杵在飞车窗边,聚精会神地看着前方的路,直到他驾轻就熟地驾驶飞车来到淮枝的公寓地址。
几年前——也就是他还暂住在这里时,为他开放的居住权限一直被留在系统中。
验证虹膜成功后。
随着嘎嘣的一声脆响,门锁旋即自动打开了,原本还紧闭的房门就变成半掩的状态,正等待着砂金的踏入。
淮枝显然还没有下班回来。
而上下连接着天花板与地板的落地窗,虽阻挡着外界丝丝雨线的闯入,却没有拦下光的温度,余晖落在地板上,使得屋内暖洋洋的,还沁着股甘甜花香。
砂金心想,这次总该算是惊喜了吧。
他将珠光宝气的披肩挂到衣架上,随后走进连通着阳台的宽敞、明亮的客厅。
屋内被打理得整洁有序,只留有一条花纹繁复又精巧细腻的纺织物和一本书在沙发上。
砂金捧起那本书,翻阅起来。
……
“我把我的一生献给真理。”
借曾与本人共修于银河自由大学、哲学系的同窗(我想他多半会耻于这样被我记载,因此便不透露他的真名)所言,作为这本随笔日记的开端。
虽是同窗,但他在校内兼修的学科诸多,是各大系校友们争相抢夺的跨系天才。我和他能熟络起来纯属基于巧合,只因与其数学系的师妹都活跃在校内的辩论队中,且常常借此看到这对师兄妹间的思想碰撞(说是普通争执也不为过)。
两人的口角看似只是口水大战,但实则帮助我良多。
也许哲学生是这样吧——总是乐于从他人的观点中,发现些什么古怪又匪夷所思的切入点。但思想本该如此,哲学本该碰撞。
在我受邀远行到边缘星球,即茨冈尼亚-Ⅳ的前夕,我与同窗借此展开过一场简短的对话。
“化圆为方”这个曾出现于历史中的几何学难题,在此时被映射到了现实中。
是的,为一个国家拟定宪章草案绝非易事,哪怕同行者良多,我仍然感到不堪重负,并认为自己需要、又必须熟知当地的民情、民生、文化与冲突等等……或许只有这样,我才能想到最符合、最适合茨冈尼亚未来联合国的宪章。
当我将自己的困惑说给同窗后,他所回复我的,就是开篇的那句话。
我将谨记于心。
并对我的信仰宣誓——保证后面出现的所有内容,皆为本人亲身经历的真实故事。
……
今日,晴,多风多沙。
来到埃维金氏族领地的第二日,太阳很毒辣,需要遮面。
被招待去试穿了姑娘们亲手编织的织物,花纹繁复,色彩亮丽。我额外选购了两条与这颗星球同色(蜂蜜黄)的织物——披肩与地毯,准备在回到公司为我们准备的住所时,就立刻寄出。披肩是送给学妹的,地毯送给同窗,希望他们都能喜欢这种织物。
此外,埃维金的拉拿——也就是他们的酋长——引领我去看了茨冈尼亚盛产的绿松陨石,以及由其打造而成的首饰。
茨冈尼亚的绿松陨石会呈现出绿色的斑点,犹如银河中的小行星,鲜艳、纹理清晰,放在市场上大概是产量稀有、价格较高的一种宝石。很遗憾,我对这方面的了解不多。
这里被大地与群山包罗,天生丽质的埃维金人仿佛是忙碌于织物与宝石间的蜜蜂,在辛勤地、孜孜不倦地产出着这个氏族眼中的宝物(蜂蜜)。
外界多说他们口蜜腹剑或佛口蛇心。
但以我个人所经历的见闻而言,事实绝非如此。
……
今夜,有雨,有极光。
埃维金人与他们的仇敌——卡提卡人展开了血战,我还未来得及去卡提卡的地盘实地考察,殊不知这其中到底是发生了什么。面对自天上而来的暴雨与血流成河的对抗,我难以安眠。
绚烂的极光早已被云雾吞没。
耳边只有公司员工们的对话声,与来自遥远天外的阵阵雷鸣。
听那些员工们说。
这天是埃维金人在新历年首日会举办的“卡卡瓦”祭典。
他们此刻正在血海与厮杀中“欢庆”母神的诞辰。
我不解,并深感不安。
……
(寥草的手写字)
历时一年之余,我的工作终于暂告一段落了,正将要回到银河自由大学。
这本日记竟然写得比我最初所想的还要厚,我将它装订成书,并希望把它作为游历后的礼物,再赠予他人。
“见闻理应分享。”
同窗说于他无用,不收!
遂,将本书赠予师妹。
祝你事业有成之余,仍能感受到来自这个世界一隅的生命力:它永远在搏动、永远浪漫。
——摘录于《卢弥儿拟宪章草案时的所见所闻:置身于雨和阳光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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砂金喜欢去注视淮枝的那头瑰红似火的长发。
纯粹,又炽热。
每逢看到,都会不禁让他回想起两人初见时的场景。
那时的砂金还没有加入星际和平公司,也就更别提什么“石心十人”的总监身份了。
他甚至连“砂金”都不是。
“卡卡瓦夏”。
这才是他最初的名字。
一位来自茨冈尼亚-Ⅳ的埃维金人、氏族的幸存者、诈骗犯,兼奴隶。
……
……
“卡卡瓦夏。”
“卡卡瓦夏。”
“你是受母神赐福的孩子,你能带领氏族走向幸福。所以永远记得保护好自己,也永远不要怨恨痛苦和贫穷……”*
……
那天早晨,天边飘曳着灿烂的朝霞,
万里睛空流动着火红的云彩。
那彩云含情脉脉,似乎还没有完全醒来。[1]
……
但它却唤醒了卡卡瓦夏。
此刻。
他,站在这里。
……
……
金发的奴隶垂首站在审讯台上。
他的双手双脚上都戴着沉重的镣铐,而羸弱的脖颈所获得的待遇也尽然相同,箍住他脖子的枷锁又宽又厚,甚至连烙印在颈侧处的那道奴隶印记都快要被完全挡住了,反倒衬得奴隶的脖子格外的纤细。
随着低头时所形成的弧度,似是成了被压迫在晨风中摇曳的垂柳。
也是对他所犯下的悉数罪行的部分映现。
给罪犯穿的衣服当然好不哪里去。
不合身的衣袖使他的小臂和肩头露出,皆如枯枝般缺乏营养,干瘦中还有些脱相,皮肤上面还凝结着尚未痊愈的伤口的血痂。
他很白,所以那些血痂、擦伤与淤青都十分引人注目。
而血痂之下。
痛感已经消散,徒留瘙痒。
奴隶小幅度地伸手去抓住近在咫尺的另一只手臂,然后用指尖去扫正在悄然愈合的伤口。然而尽管他已经很小心了,却还是不可避免地牵动起禁锢在手腕上的锁链。
随之,在审讯室内便响起了一阵琐碎的碰撞声。
带他来到这里静候发落的安保被惊扰,趁机打盹的他们站在一旁,如梦初醒。
他们面面相觑,脱口而出的话中,携带着精神骤然紧绷的语调:
“翡翠女士还没有来吗?”
他猜会是来自公司内部的“部落长老”或是“拉拿(酋长)”。
当然后者最好。
他需要一位掌有更高话语权的领导者,来敲下那柄判决他生死的法槌。
当奴隶陷入短暂的思考时,安保的对话也在继续。
“应该快了。”
“还以为会是市场开拓部的高层来负责料理这小子,毕竟是他们部门被诈骗了。”
“但不管哪个部门的高层来都让人意外吧,这个奴隶的结局不是显而易见的吗?在听到翡翠首席会亲自来的时候,我都觉得太兴师动众了。”
“‘艾吉哈佐砂金案’这可是件人尽皆知的大事啊,而且损失相当惨重,在公司里闹得沸沸扬扬的。你能想象出来——就光他这么一个看着都站不稳的小子,竟然把学者云集的博识学会和市场开拓部耍得团团转!”
“……说到这个。你说再等下去,这个奴隶会不会体力透支,然后晕倒?”
“呃,哥们你这个问题问的……没给他吃饭吗?”
“这得去问今早和咱们换班的人。”
“算了,别纠结了,等过会儿审讯时万一他晕过去,我就和你去把他架起来。”
……
被议论的奴隶已不再关注安保们的对话,他仍低着头,目光凝聚在被镣铐拘束的双手上。
奴隶细数起这双手所创下的“恶行”。
他曾托举它们接下来自茨冈尼亚上空的雨水;
曾借助它们擦拭自己与姐姐的眼泪;
曾用它们握紧镣铐的锁链,在一众被幽禁起来的奴隶中杀出生途;
也曾用它们夺去奴隶主的性命……
他罪恶贯盈,还一度哄骗了遍及宇宙各地的巨型企业财团——星际和平公司,和博识学会。
没有律师愿意为这位罪人而惹上不必要的麻烦,况且迎接他的注定是与诸多罪行等价的死刑。在种种原因下,无人会选择来为他做出辩护。
但一切结果皆在他的预想范畴之内,包括被逮捕与无人问津的下场,都没有任何偏移。
他已为随时都有可能来到的下场赌局做好十足的准备,尽管会忐忑和紧张,但这些都只是加速心跳与血液流动的客观存在。
他想,自己总会习以为常的。
就像被路过的那片火烧云。
燃烧在寰宇的尽头,炽热的熊熊火焰席卷着云彩与天际,那是在他的母星——茨冈尼亚地区内所不常见的景色,所以哪怕只是惊鸿一瞥,也被他深深地在脑海中记下了全貌。
遗憾的是,那场大火大概在他的审讯结束时就已经被云海给浇灭了,而后的天空也会恢复成湛蓝的色彩。
虽然还想再看一眼,但他的好运尚不足以去改变遵照自然规律而行动的气候现象。
不过这些都不打紧。
他笃定自己还会再见到、经历很多次,直至他对这些都感到不以为然的那一刻。
这时,电子门的机械声响了起来。
以及几道脚步声陆续出现在耳边,有急有缓,有轻有重。想必其中就会有来自公司的那位女士,负责审讯并宣判他的案件的判决。
他听到有人开口说道:
“你有看出什么吗,淮枝?”
下一刻。
一个听起来稍有些暗哑的女声回答了上面的问题。
“……一个赌徒罢了。”
卡卡瓦夏在这时终于抬起了他的头。
目之所及。
是一片灿烂盛大的赤色云霞。
正恰好,就如此稳当地落在卡卡瓦夏瑰丽似宝石的眼中。
他瞬即在心中发出轻笑。
看来好运依旧选择站在了他的这一边。
而这,
便是他们故事的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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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枝有着如同太阳石般的瞳色。
每当沐浴在阳光下,那双眼睛就会散发出流光溢彩的恩泽,似月见草的枝叶,与好运共生;似黄昏时的余晖,与自由同轨;似来自太阳星云的高能粒子流,与群星闪耀。
她将卡卡瓦夏带到她住所的途中,下起了一场太阳雨。
卡卡瓦夏喃喃着说:“像银河里的星星。庇尔波因特的雨都是这样的?”
淮枝:“太阳雨是很少见的,这么漂亮的天气现象可不常有。”
卡卡瓦夏将视线拧回到车窗外,绚烂的余晖与风顺势袭来,惹得他的眼睛微眯。
他安静地看着能容纳在自己双眼中的全部,而后悠悠开口道:“雨是母神对我们的恩赐。”
淮枝点头:“真巧,阳光是日母对赫尔斯人的祝福。现在雨和太阳都遇到了,看来我和你今天的运气都还不错。”
“赫尔斯?那是淮枝你的家乡?”
“是啊,一个盛产橄榄石和荔枝的文化乐土,现在姑且可以这样说。”
卡卡瓦夏继续问:“有什么可以跟我讲的吗?”
淮枝弯起眼睛,不紧不慢地说道:“那可有些太长太多了,一时半会儿说不完。不过可以跟你说点小故事,我想想啊……嗯,我的名字不是叫‘淮枝’嘛,这其实是赫尔斯荔枝的品种之一。”
淮枝的手扶在方向盘上,缓缓地往下说:“我的眼睛,看起来像是赫尔斯人引以为傲的橄榄石,而发色又好比是栽种在果园中的荔枝壳。所以在出生不久后,便被当作是来自日母的恩典,我的名字就是这么得来的。”
话音刚落,她倏然转头看过来。
惊喜地笑道:“我怎么想怎么都觉得你的运气无懈可击啊,一会儿回去帮我给游戏抽卡吧。”
“抽卡?”
“对对对,抽卡,用你的好运给它点颜色看看。暴利游戏,天诛地灭!”
……
石心十人拥有“基石”,砂金的基石是砂金石。
他的名字也就变成“砂金”。
记忆像被打发过的奶盖、像啤酒的泡沫、像公司内人才激励部里窜来跑去的猫的猫肚子。
……突然想到猫。
大概是耳边又出现了淮枝的声音:什么?小猫!我的啦!
不同时空的记忆被那位吸猫悍匪给拦路打劫了。
上下颠倒,前后混淆。
咕噜噜噜噜——
在一大股翻涌而起的气泡消弭、散去后。
出现在砂金眼前的人,依旧是淮枝。
淮枝正在住所的阳台上逗鸟。
砂金听到自己问:“这些是你养的吗?”
对此淮枝却没有做出回答,转过头说出了与砂金的问题并不相匹配的其他话题:“梦该醒了。”
她弯起眉眼,唤起砂金。
“砂金。”
“……我在?”
……
“砂金、砂金……”
有人在喊他的名字,跟随着呼唤的声音,砂金从梦中睁开睡眼……
映入眼帘的,是那片赤色云霞,与宛如洗濯过绿绦的春水汩汩流在其中的绿眸。
砂金眯着眼睛,迷茫地哑声道:“啊,我睡着了吗?”
喊醒砂金的淮枝直起身,拿他没辙似的说:“睡得都说梦话了,一回来我还以为是进了贼。”
淮枝问:“梦到什么了?”
砂金闭上眼,试图回想着:“我好像是梦到……自己变成女巫的猫了。哈哈,真吓人啊,一直在说——小猫咪生来就是要被她吃掉的。”
“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