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弱老婆》霁作玉

3、003.当同桌（正文）

　　那滴举无轻重的眼泪融化在晏淇乘的口腔，无形间似乎也砸开了他的心脏，不然解释不了那刻感觉强烈心尖似火烧般的烫痛。
　　晏淇乘从未有过这种情况，所以此刻显得有些无所适从，语气硬梆梆的，“不就一个烤红薯，我买来还你还不行，这点小事你哭什么，跟个小女孩似的。”
　　“对不起。”暨枝致用力眨了两下眼睛，把要掉未掉的眼泪挤出眼眶，他用软绵的哭腔说，“从小我就爱哭，你没做错什么，我心里没觉得委屈，现在是我给你带来困扰了。”
　　晏淇乘无言。
　　这还没觉得委屈，还残留在睫毛根部晶莹剔透的泪珠，绯红的眼角，通红的鼻尖，忍着哭意轻轻耸动的双肩，他看在眼里，想说你差点就把委屈两个字写出来贴脑门上了。
　　暨枝致抿了抿唇，语调因为哭腔而黏糊，“我先走了，拜拜。”
　　在那一刻晏淇乘觉得自己输了，虽然不知道输在哪里，但他还是咬牙切齿叫住人，“我给你道歉，还有你站在这，我去买来赔你。”
　　暨枝致乖乖站好，上下唇瓣圈合成个小圈，发出一个字，“哦。”
　　伴随着寒冷天气下从口腔呼出的股股热气。
　　晏淇乘刚走两步，听见暨枝致叫他于是转头，不知道是不是哭过的人眼神都可以这么亮，“可以换吗，我想要烤鸡蛋。”
　　晏淇乘学他刚刚的动作。
　　“哦。”
　　但管它烤蛋还是烤薯，晏淇乘把街对面小摊卖的类型全都买一遍，塞到暨枝致怀里，双手插兜，“走了。”
　　暨枝致在他背后说，“谢谢你，晏淇乘。”
　　晏淇乘第一次从他嘴里听到自己名字，抑扬顿挫，吐词清晰。
　　他得承认，确实比那些总爱扯着嗓门喊他名字的狗朋友声音悦耳一点点。
　　期末是几校联考，考试结束当天晚上晏淇乘就和几个约好旅游的朋友坐上去往景点的飞机。
　　晏淇乘正处在有钱有闲又有精力的年纪，热衷在世界各地留下足迹，只要有时间就不肯老老实实在一个城市呆下去，潜水蹦极登山滑雪，哪里好玩哪里刺｜激去哪。
　　自然的，把知识点忘狗肚子里的晏淇乘在初一下开学考试中得了个不怎么样的成绩，本秉持不求卓越只求稍微优秀，时间到了就送儿子出国镀金的晏淇乘他爸接受不了了。
　　晏淇乘在班主任和善目光下，不服气却迫于无奈把自己座椅和暨枝致孤单一学期的书桌并到一起。
　　暨枝致：“？”
　　晏淇乘：“……啧。”
　　开学那天在大礼堂，全校师生无数双眼睛下，主持人邀请联考获得全市第一同学上台发言。
　　“大家好。”少年声音温吞，面对陌生视线依旧镇定自若，举手投足抖落出自信，“我是暨枝致。”
　　台下讨论声不断。
　　“就他拿了市里唯一一个满分？这次题这么难来着。”
　　“暨枝致？他请了这么久病假还考了个第一……乖乖，这没法说，真该他装。”
　　“这谁，之前没听过他名字，几班的？有没有知道。”
　　张鸣一懒散的坐在椅子上，肘击了下旁边的晏淇乘，揶揄的说，“怪不得你爸让你跟他坐一块，人家一学期没来几天结果拿下全市第一，这脑子太好用了，你多学习学习。”
　　晏淇乘冷着脸没说什么，开学典礼散场后也甩开朋友自个去安静地方待了会。
　　上午的课自然翘了，午休铃响晏淇乘才漫不经心往教室走。
　　大家该回家回家，回宿舍的回宿舍睡觉，刚才还闹哄哄的教室此刻在该没人才对，晏淇乘毫不顾忌的踹开关上教室门，大大咧咧走进来那刻，刚好看见埋头写字的暨枝致被突如其来的噪音吓得一抖，笔也掉在地上。
　　跟初生幼兽差不多，一点风吹草动就怕得不行。
　　胆小鬼。
　　晏淇乘心里道。
　　暨枝致弯腰把笔捡起来，手掌用力按了按噗通噗通剧烈震动的心脏。
　　他闭了闭眼，呼吸有些困难。
　　晏淇乘注意不到这些细微的动作，他朝自己课桌，也就是暨枝致方向走过去，没打招呼，坐下就自顾自拿出手机玩。
　　暨枝致缓了缓，“晏……”
　　晏淇乘打断，从进门到现在一个正眼都没给人，“别烦我。”
　　看见暨枝致就克制不住想起他爸拿自己跟别人家孩子比较，闹心。
　　被明摆着拒绝社交，暨枝致乖巧的收回跃跃欲试准备打招呼的手，纤瘦的指节左搅右搅，眼神里隐隐亮着的光黯淡下去。
　　下午第一堂课铃响前，晏淇乘去了趟外面，回来时暨枝致已经不在座位上了。
　　说是身体不舒服，请假回家了。
　　晏淇乘乐得光明正大霸占两个书桌，放他比同龄人要长一截的腿，他也算找到一点和暨枝致当同桌的好处。
　　暨枝致销假回来时刚巧结束期中考试，随着气温回温，冬天埋在地下生不了根发不了芽的种子，也随之破土，长出嫩绿的枝叶，校园里春意盎然。
　　过了两个月没同桌的日子，晏淇乘还不习惯旁边坐了个人，加上没话题聊，两个人都默契的沉默不语。
　　看了会书，暨枝致从包里掏出一个粉色小猪的保温杯，打开小猪脑壳，就会闻到丝丝苦涩的中药味儿。
　　晏淇乘离他近，却闻不惯，第一次闻见捏着鼻子，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盯着暨枝致的小粉猪保温杯。
　　这年头还有小男孩用粉色，幼稚！
　　暨枝致主动解释说，“这是调养身体的。”
　　晏淇乘说，“谁在乎，能不能赶紧喝了，难闻。”
　　暨枝致乖乖点头，他额前的发丝顺着幅度荡了下，“我会的。”
　　“赶紧。”晏淇乘没好语气，没什么恶意的吐槽，“虚成这样还来上什么学，不怕一碰就折了，这责任算谁的。”
　　暨枝致握着杯身的十指微微蜷缩了下。
　　为了学生做到劳逸结合，学校每天都有规定体育锻炼时间。
　　晏淇乘换上常规运动装，站在队伍里，不远处休息台上，一样换上运动装的暨枝致坐得端正。
　　暨枝致皮肤本就很白，加上身体不适养在家里的缘故，又添上一分苍白，皮肤下青黛色的血管依稀可见。
　　在一堆坐在休息台上的人中太显眼，晏淇乘一眼就望见了那个少年。
　　没等到暨枝致同他目光交汇，晏淇乘先一步移开视线。
　　跑操声响起，全年级跟着节拍迈开步子。
　　晏淇乘跟着跑了两圈，就光明正大跨越草坪找地方偷懒。
　　校园里野猫很多，尤其春天来了，熬过冬天的那几只野猫就不说了，还有些小猫崽也降生于世。
　　校方有专门为这些流浪猫腾出一块空间，还给它们各自取了名字，同学们想喂猫粮罐头都可以喂，那些猫也不客气，自助餐把自己吃成一辆大卡车。
　　晏淇乘脚边被撞了下。
　　他低下头，是只，不，一坨大肥橘猫靠在他脚边，笨拙的翻起四肢，露出柔软的肚皮开始呼噜呼噜呼噜。
　　晏淇乘没去碰它，只是蹲下身，拨通电话给专门管理校内流浪猫的宠物医生，“有猫生病了，他倒我脚边一直发出奇怪的声音，像拖拉机声音。”
　　医生：“你是说，它发出的呼噜声吗？”
　　晏淇乘：“对。”
　　医生：“……真是媚眼抛给瞎子看。”
　　晏淇乘：“什么？”
　　医生撂下一句“你摸摸它病就好了”后，挂断电话。
　　晏淇乘半信半疑，但还是没碰这只大肥猫，脚尖轻轻踢它一下，一视同仁不给好脸色，“别挡路，大胖猫。”
　　大橘猫听懂了，站起身大声喵喵两句，不知道说了什么，但晏淇乘直觉它应该是在骂自己，而且骂得比较脏。
　　“不要靠过来。”
　　一道少年声线清晰落在晏淇乘耳边。
　　晏淇乘当然听出这是谁的声音，他对自己敏锐的感知力有瞬间感觉心累，迈开腿顺着音源两步，树林里什么情况他立刻就清楚了。
　　几只大肥猫像围猎一只可怜兮兮的小老鼠一样，把暨枝致包围起来，猫靠近一步，暨枝致就慌忙的退后一步。
　　暨枝致说着，也不考虑那些猫听不听得懂人话，“我没有吃的，也不能摸你们，你们快走开，快走开。”
　　校园里这些流浪猫被养得很亲人，很少露爪子伤人，晏淇乘看这架势也不是一群丧彪要群殴人类的样子，就没多少闲心浪费时间，转身走掉。
　　背后还传来暨枝致委屈巴巴的声音，“你们不要过来……”
　　两分钟后。
　　一小节火腿肠砸到其中一只大肥猫身上，它喵呜一声，敏捷的窜出去。
　　紧跟着就是数不清的小节火腿肠朝它们砸过去。
　　晏淇乘手上拿着四根王中王巨无霸火腿肠，身上像镀了层金光般出现在暨枝致面前。
　　“晏淇乘。”
　　暨枝致有些开心的叫他的名字。
　　一只牛奶猫咽下香香火腿肠，奶声奶气撒娇般喵喵叫给予回应。
　　晏淇乘果断用半截火腿肠命中它脑门，“你叫这个名字吗你就应，蠢猫，果然黑白配色智商都有点问题。”
　　抬头，晏淇乘脸臭得像别人欠了他几千万没坏还跑路一样，“叫我干什么，没事做就滚远点，在我面前晃我嫌烦。”
　　明明都走远了，却还是又回来。
　　这种事以前从未发生。
　　暨枝致像不在乎晏淇乘冷冰冰的模样，站定在他身边，唇边带着笑意，很浅，因为虚弱面孔让他五官做什么表情都非常真挚，“谢谢你，晏淇乘，其实我有点怕猫咪的，刚刚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他知道那群流浪猫没有恶意，它们凑过来也只是想被人类摸摸，但大概是以前被野猫抓过，留下过不算好的回忆，之后就渐渐怕起来。
　　可他想晏淇乘并没有耐心听原因，便没有说出口。
　　因为身高原因，晏淇乘微微垂目，扯唇冷笑，“现在不怕了？快点掉眼泪哭唧唧回家找爸爸妈妈去吧。”
　　他们两个人周围四处都是被火腿肠勾｜引来的猫咪，眼瞧着还有愈来愈多的架势，俨然变成猫咪开大会。
　　闻声暨枝致低头扫了眼，“好奇怪……”
　　他仰头将话补充完整，很轻很淡的嗓音，“有你在，我不怕了。”
　　阳光穿过树叶留下斑驳的光影，落在暨枝致琥珀色瞳孔里，天边星辰似乎近在咫尺。
　　晏淇乘忽然觉得自己听不见暨枝致说什么了，只意识到暨枝致唇肉厚薄适中，唇形非常漂亮，但他又很清楚听见自己在说，“少来，我不吃这一套。”
　　随即把剩余没喂完的火腿肠扔到暨枝致怀里，把要过来蹭裤腿的肥猫踢开，晏淇乘手插裤兜，冷脸道，“别跟过来。”　

作者有话说

　　晏淇乘：我耳聋了，需要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