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神》画烧青

28、第 28 章

　　在这欢庆的岁日，本该祝贺新的一年到来的日子里，黄家不合时宜地又出了人命，这让黄老爷的脸变得极臭。
　　下人泡茶的水稍微烫了些，黄老爷就将茶杯狠狠砸到地上，怒骂着让人把那泡茶的下人拉出去一顿好打。
　　“查！去给我查！”黄老爷怒气冲冲，“三天内我要知道凶手，不然都给我滚蛋！”
　　阿成将一块帕子递给黄老爷擦手，他站在一旁极为安静，知道黄老爷似乎平静下来了，他迈出一步上前，附在耳边道：“有人在西边的围墙上和附近发现了两种脚印，来时是两人，回去的路上就成了单个，其中的有一人的脚印较为小巧，像是女人。”

　　午饭时，又有一人被抓了，她被拖着离开食堂时嘴里还大喊着冤枉，但她不会有事，之前被怀疑的家伙们在排除嫌疑后就被放回来了，这姑娘估计也一样。
　　九妹用木筷夹起一块肉放在嘴里，细细咀嚼着，并不关心身后的动静。
　　这几天伙食变好了，不再像以前一样扣扣搜搜，也许是新一年的拨款到位了，厨房也不再有所顾虑。

　　崔柳端着碗做到九妹身旁，“以前出人命的时候也不见这么紧张啊……见一个逮一个……疯了吧？”最后那几个字她说的极小声，几乎是稀碎地在口中溜了个弯又回肚子里去了。
　　“大祭司是黄家的贵客，他死了，老爷肯定得重视。”九妹说。
　　崔柳咋舌。
　　她的眼珠子一转环视四周，凑到九妹身边，“我看你前两天都没睡好的样子……夫人没再为难你吧？”
　　九妹抓着筷子的手一抖，她将一口饭塞进嘴里，口齿不清道：“没有，夫人也许是忽略我了。”
　　“那就好。”崔柳点头。
　　“我先走了，你慢慢吃。”九妹又吃了几口，吃地心不在蔫，干脆端起碗离开。

　　.

　　黄夫人似乎是个喜欢忘事的，虽然不知是装的还是确实如此，但九妹在接到传唤的那一刻着实打了个寒战。
　　黄夫人满面红光，嘴边挂着笑，眼角的细纹都显出来了，好像帮她儿子绑架人的不是她一样，一丁点愧疚的心思都没有，见着九妹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堰儿也到婚配的年纪了，你为他做一身衣裳，要衬得他俊俏，让姑娘看了都欢喜。”黄夫人道。
　　看样子是有相亲的兆头。
　　姓黄的这一家和她犯冲，九妹觉得她的运跟着她做的衣裳一块被拿走了，但又万般不情愿又能如何，还不是打碎了牙往肚子咽？
　　“是。”九妹回道。

　　“要是银两不够直说便是，我可不像那些个账房里的家伙，做点事情扣扣搜搜，怪丢人的。”黄夫人道，她端起一旁的茶盏，意思是事情都交代完了，可以走了。
　　九妹也不想多留，“即无其他事，沐渊告退。”

　　黄夫人今天的心情确实好得离谱，竟然特意喊了菱缇送九妹。

　　“真亏你忍得住。”菱缇走在前面调侃。
　　九妹道：“没你厉害。”
　　“我是看人眼色过活的，没办法。”菱缇耸肩，“别彼此彼此了，只有你能讨得了夫人欢心，夫人心情好了，我的日子才好过，说到底咱俩都是拴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
　　九妹撇了撇嘴，谁是蚂蚱……
　　菱缇停下脚步，转身环胸站在九妹跟前，“你来这也够久了，宅子里肯定都熟悉，正好我懒得多走一趟，剩下的路你自己走吧。”
　　她又补了一句，“别和夫人告状就行。”
　　“这点小事不至于。”九妹说。
　　菱缇挑了挑眉，“那多谢。”

　　黄堰的衣服九妹做的很快，毕竟人的喜好就那么回事，比起给黄夫人做那些千奇百怪的新年衣裳轻松多了。

　　不出半个月，九妹就捧着新衣裳来到了黄夫人的住处。
　　黄夫人碰巧不在，九妹便在外面候着。

　　初春时分虽然还夹杂着凉意，但午时却是热得慌，更别提九妹还站在太阳底下。
　　她懊悔地拨了拨衣领，因为害怕着凉特意多穿了几件，没想到穿多了，背后湿淋淋地，里衣黏糊糊地粘在背上，脖颈上也是一层汗，一股股地向下流淌。
　　趁着没人，九妹腾出一只手在脸庞扇了扇。

　　“觉得热？”
　　九妹的动作蓦然僵住了，她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黄堰负手站在那，脸上笑盈盈，不知道在憋什么坏东西。
　　黄堰推开门，“若是觉得热就进来等吧。”
　　等了半晌没有回应，他回过头来，“怎么？”
　　一旁的仆从伸手推了九妹一把，九妹咽了下唾沫，头几乎摇成了拨浪鼓，“多谢二少爷好意，我就在这等......”
　　黄堰的视线落在她身上一会儿，眼瞳漆黑一片深不见底，不知道在想什么。“那好。”说完，他走进屋子，从里面合上了门。
　　仆从问：“二少爷难得好点脸色，你怎么不领情呢。”
　　九妹只笑，“我在等夫人呢，她还没来，我跑进去像什么样子。”
　　“有道理。”仆从若有所思。
　　待人远离了，九妹瞬间收起笑容。就凭黄堰曾经差点要了她的命，她不会就此放下戒心。
　　进屋？开什么玩笑。黄堰这家伙阴晴不定，说不准屋外笑脸相迎，一关上门立刻翻脸，直接就地取了她这条命解气，到时候自己都没处逃的。

　　又等了一会，黄夫人才姗姗来迟。
　　菱缇在后面为她撑着太阳伞，黄夫人一眼就看到了乖乖站在屋子前的九妹，她用手帕拭去额头上的汗珠，问：“衣服已经做好了？”
　　九妹应是。
　　“瞧这天热的，也不知道该找个凉快点的地方。”黄夫人将沾了粉底的帕子递给菱缇，撇了一眼默不作声的九妹，又问：“堰儿难得和我亲近，说要来看我......人已经来了？”
　　“刚才进的屋。”九妹道。
　　黄夫人意外，“真是奇了怪了，这孩子平日里要他来一趟都费劲得很，竟然会主动......”
　　“罢了。”她抬起手，菱缇收了遮阳伞，伸手扶住她，“正好堰儿在，你也一并来吧，让堰儿换上衣服，有什么需要修改我直接指出来，省的再让人传话。”
　　九妹的脚后跟默默的向后移了一点，却忽的收到一束视线，抬头来发现菱缇在给自己使眼色。
　　她在内心翻了个白眼，谁知道你们又要耍什么花招，她才不要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呢。这么想着她正要拒绝......
　　“沐渊。”黄夫人的语气不大好，“你知道的，我不是在和你客气。”
　　一旁的菱缇耸了耸肩，仿佛在说——你看吧！
　　九妹抿了抿唇，她看了眼屋子大敞着的窗户，在心底估算自己成功逃脱的几率有多少，在得出一个可观的数字以后，她硬着头皮走进了屋子里，与此同时右手紧紧贴着腹部，那里揣着一把短匕首。
　　反正自己也是决心要黄堰命的，要是他们真敢动手，大不了鱼死网破。

　　好在进了屋以后黄夫人嫌弃天热，便让菱缇把门敞开。
　　九妹看着敞开着的房门，不禁暗地里松了口气。

　　黄夫人让菱缇接过九妹手中的衣服，递给黄堰，“堰儿，去换上吧，看看合不合身。”
　　在黄堰换衣服的片刻，黄夫人端着茶盏在那儿唠嗑，也许是上了年纪，话特别多。
　　“......你们说老爷平时也不管事，动不动五湖四海地乱跑，我一人把堰儿拉扯到大，半辈子的心血都放在他身上了，可你们说，堰儿怎么就不亲人呢？”黄夫人直叹气。
　　能养出这么一个畜生，看来平日没怎么花时间管教，当然和你不亲了，九妹腹诽。
　　菱缇熟练地接过话茬，“这孩子长大了都一样，我那邻居家的小妹妹也是，小时候天天粘着我，长大了反而开始避嫌了。唉——”说着她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
　　黄夫人也跟着叹气。
　　“听说沐姑娘也有一个弟弟来着，你弟弟是不是也是这样？”话风一转，竟然变到九妹身上来了，她一愣，只见菱缇朝她扬了扬眉毛，这话明显是她挑起的。
　　她怎么知道的？九妹想，自己有弟弟这回事可只与黄崖说过，她不喜欢别人过多的了解自己，因此关于自己的家事从未与宅园里的任何人提过只言片语。
　　怀揣着满心的疑虑，九妹还是违心道：“......是啊。”

　　与此同时黄堰已将衣服换好了。
　　“二少爷这身穿得可真俊俏！”菱缇熟练地开始拍马屁。
　　“来，给娘看看。”黄夫人向黄堰招了招手。
　　她上下打量了一番，满意地握住黄堰的手拍了拍，“沐渊的眼光还真是不错，这衣服确实衬你。你回去准备准备，明天娘带你去见县老爷的女儿。”
　　黄堰将手抽了出来，“为何？”
　　黄夫人一愣，“你之前不是同意了吗？所以我才……”
　　“儿子只说知晓，但并未同意，娘怕不是断章取义了？”黄堰声音平稳冷静，“儿子并没有这种打算，心里早已有了不二之选，只打算待时机成熟之时再带来给爹娘看。”
　　“你这孩子也真是，怎么不早说清楚，县老爷那边都讲好了……”黄夫人用指责的目光瞥了他一眼，而后一挥袖子，“罢了，不愿意就不愿意吧，回头让你爹和县老爷交涉去，顶多花点钱的事儿。”
　　全程九妹冷眼旁观。黄夫人还真惯自己的宝贝儿子，难怪黄堰这般飞扬跋扈，想来都是她娘的手笔。

　　但是眼前的黄堰怎么给人的感觉不大一样了。
　　九妹眯起眼睛，悄悄地端详着，今天的黄堰怎么看起来性子如此平稳，居然像是个正常人……
　　难道黄老爷的“教育”起作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