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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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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泼,是门很厚重的学问。
传统撒泼往往是直抒胸臆,讲究一个一哭二闹三上吊,一缠二作跟你耗,然而,如若学艺不精,撒不到位,理没占成,只会老脸丢尽。
当红艺人朱穆空就常常以身犯险,诠释什么叫撒泼未果,落荒而逃。然而介于他性本乖张,大家早已习惯了他的无理取闹,每每他颜面尽失后,也毫不影响他下回有泼待撒时再度卷头而来,只叫人感叹他那些数以万计的自信与底气究竟是从何而来。
洪礼清曾针对朱穆空现象犀利锐评:在咱们娱乐圈这样奇人辈出的地方,多读点书或许能使人自信,但一点书都不读,一定会使人自信爆炸。
这就把游承静难倒了,心说坏了,都怪他读书太多,关键时候没自信撒泼。他恨。
游承静痛定思痛,决意采用后现代主义撒泼,讲文明树新风,以润物细无声的方式予人精神重担,让撒泼真正走向性格自由。
首先,甭管怎么的,先哭一个来。
——办公桌前,游承静深呼一口气,拿出毕生演技,做作无比,蓄出泪眼晶晶。
“姐,求求你,那恋综,我真的不行......”他呜呜哽咽。
吴舒晨翻翻手中的报告,忙里偷闲地看他一眼。
“你哪个不行?”
“我哪都不行。”
“瞎说什么,明明咱这软件那么和谐。”
“那我硬件不好。”
“你又不需要硬件。”
游承静一急眼,“我怎么不需要硬件?”
“你跟叶漫舟有一个硬件不就够用啦?”吴舒晨粲然一笑。
有时候跟这女人说话真是大开眼界,好好一个词在她嘴里都能用得那么不健康。
游承静抹了把脸,偷偷将指甲缝里的辣椒面沾进眼睛,手一放下,他泪如雨下。
“姐,咱们真的,一点都没得商量么?”
他一张脸挤过去,泪道子东一道西一道地刮着,生怕她看不见。
吴舒晨抽俩张纸往他脸上一堵,云淡风轻:“我合同都签了。”
“......不能毁约么?”
他抓着纸巾团成团儿,哭成泪人了。
“要赔违约金的哦。”
“多少?”他二话不说就开始掏钱包,差这点钱似的。
吴舒晨说:“一个亿。”
游承静果断收回钱包。
妈妈的,破综艺连违约金都能赔到一个亿,难怪这女人下手这么快。
眼看装怂貌似没什么出路,游承静决定上点硬货。他站起来,“嘭!”一响,猛打桌子。
吴舒晨蹙蹙眉,看他一眼。
“姐,我劝你不要欺人太甚。”游承静双目微睁,凶相毕露。
“狗急了还跳墙,兔子急了还咬人,再逼急我换公司信不信?”
吴舒晨面无表情,甩给游承静一个经纪人服务合同,其中两行小字被明确标记:
“甲方对乙方一切演艺工作有最终决定权。”
“终止合同,违约方应按照签约以来历年累计收入总额的500%赔付违约金。”
波澜不惊地念完,吴舒晨按下计算器给他展示:“初步统计,你的赎身价不少于这个数。”
游承静睁着眼睛从左数到右,个十百千万十万百万千万亿.......
他一下变得很有礼貌,乖乖坐了回去。
“有话好商量嘛。”游承静声音很轻。
吴舒晨道:“老实上节目,一切好商量。”
游承静道:“死给你看信不信。”
吴舒晨道:“死前赔下违约金。”
游承静靠在椅背气息奄奄,满脑袋的汗水跟眼泪一块流下来,有时候他对于长辈的敬和恨同时出现在这个女人身上。
眼看这“一哭二闹”都没辙,现在就只剩个“上吊”了。
游承静站起来环顾四周,欲要挑角度发疯。东看西看门口那衣架不错,上面她围巾像条白绫,往那一站扮怨妇,真惹出凤颜大怒还方便逃跑。
他走过去,把围巾缠脖子上,欲语泪先流,一咧嘴——“铃铃铃铃”。
吴舒晨接了个电话,“喂?嗯嗯好,就来。”
吴舒晨优雅拎包起来,无视门口那个发疯未遂的男人,径自走出房间。
游承静傻呵呵地在衣架上挂了半天。直到洪礼清走进来,被他这作茧自缚的模样吓了一跳。
“隐藏摄像头?”
他怀疑的眼神,到处打量。
游承静木木然地看着他。
“你搞什么,行为艺术?”洪礼清回过神来,十分诧异。
游承静闭了下眼,一滴泪从眼角滑落。
洪礼清看着他的脸色,结合时间地点人物,大概猜出了刚刚发生什么。
他帮他解开围巾,颇具同情:“跟太后没谈拢么?”
游承静麻木地摇摇头。
洪礼清喟叹一声,扶肩安慰:“哎,想开些吧,不就是和叶漫舟录个节目而已么?”
而已。游承静想,多么云淡风轻而致命的一个“而已”。
又一滴泪滑落眼角。
洪礼清看得有点心疼。
“那你想怎么办?”
游承静痛定思痛,“我要绝食抗议。”
“太极端了吧?”
“不极端不行了。”
游承静用力拭去眼角一颗泪水,“在这种要紧关头,不是敌死,就是我亡......”
洪礼清有点纳闷:“你敌人谁啊?吴舒晨还是叶漫舟?”
游承静哭眼擦泪地不吭声。
洪礼清语重心长:“好孩子,其实这世界本没有敌人,只是你心魔太深。”
游承静更委屈了,心说那心魔怎么就逮着他深呢?
“其实那天吴舒晨都跟我说了,她觉得你平时综艺上得太少,热度低迷,粉丝群严重固化,接那节目一是想帮你赚赚路人缘,二是想让你彻底克服对叶漫舟的恐惧.......”
“我恐那鸟人什么?”游承静拍案而起,愤怒强调:“我说一万遍,我只是不想看见他,不代表我恐惧他!”
“好好,你先别激动,我只是想表达她其实也是为你好嘛。”
“逼良为娼就是为我好?”
洪礼清属实给他这胡言乱语的文采雷倒了,“你要是娼,那叶漫舟是什么?”
“叶漫舟他是......是......”
游承静越说越没音,直接痛哭流涕起来。
洪礼清见状,实在心疼不已:“好孩子,没关系,一切都会过去,一个叶漫舟不值得你这样为他伤心......”
“——谁为他伤心了?”
游承静双目猩红,泪眼汪汪地往他哽咽:“他妈的,辣死我了。”
次日,游承静堵在吴舒晨办公室门口宣布:“我要绝食。”
吴舒晨不怎么理解,“身材管理太严格了吧?”
游承静道:“我绝食不是为了减肥,是为了抗议你的所作所为。”
沉默。吴舒晨翻材料,打钩打叉画圈圈。
沉默。吴舒晨抄起手机发语音:“季报也打一份。”
沉默。吴舒晨噼里啪啦敲键盘,半晌才想起来似的,抬头看他一眼。
“多喝热水。”她善良叮嘱。
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游承静留给她一个怒火冲冲的背影,正式开启宣战。
俗语云,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游承静云,熬完一顿是一顿,舍得孩子套着狼。
绝食的第一天,度了一天像一年,头脑虚得很全面,走路飘飘似神仙。
绝食的第二天,游承静饿到心里发慌,四肢发软,头脑发蒙,嘴里发馋。
绝食的第三天,抗议如火如荼地如时进行,游承静拼死拼活地拼命自残,吴舒晨无情无义地无动于衷。
绝食的第四天,拍广告,片场对着一只到处溜达的金毛犬恍惚了好久,心说这大鸡腿,怎么还长腿?
......
第五天就胃疼到休克,给强制抬医院了。
梦境里,蓦然回首,灯火阑珊处,无人在笑。
偏有一阵轻轻的笑声,在暗里慢慢地飘,慢慢地落。带着略微愉悦的上扬,和笑过头了,累上一累,懒洋洋的调。
渐渐的,渐渐的,成全了一双很有点散漫的眼睛。迷觑着,紧盯他,看上去不怎么好惹。
而他仿佛是已然惹毛了他。
游承静一脸惶然。眼见对方那只手从自己的面颊一路游走,直到眉眼以上,用力一攀,游承静只觉头皮一紧。
叶漫舟阴沉着脸,颔首往他,“还在躲我?”
游承静虚弱道:“你管我......”
“就这么怕我?”
“谁怕你......”
“你以为你把自己饿死就能躲过去?”
“你搞错因果关系......”
“挣扎了这么久,你为何不能遵从内心?”
“挣扎了这么久,我只为了遵从内心......”
“可你真清楚自己的内心是什么?”
“我当然......”
他启齿未决,却被对方一根手指轻轻抵在唇畔。
叶漫舟笑了笑,俯身低语:“游承静,其实我一直清楚,你的内心是......”
游承静咬紧牙关。
——对方猝不及防捧出一大盘金光灿灿的炸鸡,他微微一愣。
“你的内心是这个。”
游承静眼看叶漫舟捧着一大盘炸鸡逼近自己,歹毒一笑。
“胖死你,华盛第一美就是我了。”
游承静满面惊恐,却是无路可逃,只得凄厉惨叫:“叶漫舟不要啊!不要炸鸡——”
病床前,三人眼看游承静昏迷在床,嘴中呓语连连。
朱穆空把耳朵凑近他唇畔,努力识别。
“呜......要......叶漫舟......”
朱穆空猛抬头:“要叶漫舟?哥要叶漫舟?”
洪礼清十分愕然:“确定?”
朱穆空又俯首。
“呜......炸......鸡......”
朱穆空再抬头:“急啊!哥很着急!”
三人面面相觑,纷纷难以置信。却见游承静双目紧闭,嘴唇微动,面白如纸的脸庞上显有一丝轻微的狰狞,只叫人不忍直视。
李明望沉痛问道:“谁有叶漫舟手机号?”
洪礼清默默走出房间,播出一串号码,忙音响了好一阵,最后关头才被接起。
接通的三秒,持续安静。
他清清嗓。
对方一声浑懒不耐:“谁。”
洪礼清礼貌问候:“你好啊,请问是叶漫舟先生么?”
“你谁。”
“叶先生你好,我是洪礼清。”
“什么清。”
“洪礼清,洪水的洪,礼貌的礼,清白的——”
“不认识。”叶漫舟打断他,一副要挂的意思。
洪礼清赶忙道:“游承静你认识吧!”
那边像一下顿住。
“我是他队友。”
“......”
“想起来了么?就是那天彩排的晚上,我和承静他们一起......”
“说事。”
“是这样的,我个人有个小小的请求,请问你现在有空么?方不方便......”
“没空不方便。”
话毕,对方利落挂断电话。
洪礼清呆若木鸡。
还没来得及郁闷,短短一分钟内,叶漫舟又打来,他忙接下。
“跟游承静有关?”
“是的。”
“他在你旁边?”
“是的。”
“让他接电话。”
“这可能不太方便。”
“怎么?”
“他现在在医院。”
那边沉默一下。
“地址。”
洪礼清刚报出地点,“嘟!”电话被再度挂断。
不是没空么?
洪礼清匪夷所思地抱着手机,真是纳闷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