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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下部 第三章 劳燕分飞(2) ...

  •   初春的气候变换得快,西北来的强冷空气南侵,上午还是晴空艳阳,而到了傍晚则下起了大雨,使得温暖的佛州也被包围在浓浓的寒意之中。
      夏禾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因嫌空调太吵他没有打开,屋里便让人感觉有些阴冷,加上心情烦躁,这让他更加难以入眠,早上的法庭辩论让他倍感沮丧,尽管他知道,离次婚会扒他一层皮,可没料到的是,不但皮下来了,里面的肉也损失不少。
      蔚然雇的律师果然是人称“刘一刀”的铁嘴律师,几次法庭辩论,他摆出的证据,尤其是夏禾与人私通在先导致婚姻破裂的证据,让法官自然而然地同情女方,另外,两人十二年的婚姻被视为长期婚姻,亦为蔚然加分不少。早上,“刘一刀”在法庭上替蔚然提出了高额配偶赡养费的诉求,要求夏禾付给蔚然的钱几乎是赡养费浮动比例中最高的工资百分比,也就是说,交完了税,他每个月要付给蔚然总数为近三千美元的子女扶养费加赡养费,而他自己,也不过能落口袋里三千美元多一点,听着挣得不少,可奉献给了政府的税金后,他还要养着吃闲饭的前妻,让他感觉自己依然跟个穷光蛋没什么两样。子女扶养费有现成的计算公式摆在那里,他想赖都没法儿赖,也不能讨价还价,好在只需要付到孩子18岁,可这几乎四分之一的税后工资要付给蔚然,而且要一直付到她嫁人或死亡,这让他倍感不平,心中的郁闷难以化解。
      凭什么我要养她一辈子啊?就连我自己的儿子,到了18岁我不爽的话都可以一脚将他踢出门去,可这离了婚的老婆怎么竟跟条吸血的蚂蟥似的,一旦让它钻进了身子不吸死你绝不罢休,即使从外面把它掐断,里面剩下的那半节照样可以接着吸你。唉,真是一步错、步步错,看来不光女人怕嫁错了郎,在美国的男人更怕娶错了妻哇,怪不得有人说,“男人‘搬’一次家就跟家里起过一次火一样呢”,唉!我咋就这么倒霉呢?!过了那么多年艰苦日子,好不容易苦尽甘来了,哪承想又做上了长工,被人剥削个精光,这都他妈的些什么破事儿嘛。
      他努力克制自己,不再去想这些,那会让他更加心躁难安、郁闷压抑。
      哦,絮儿,絮儿你还好吧?有些日子没见你了,我说过不会放过你的,就算你逃到天边去也没用的……你别以为你不在我身边我就会慢慢忘记你,怎么可能呢?絮儿,真心话,我一个人的时候并没感到孤独,可我一个人痴痴地想你的时候才知道什么是孤独,那种感觉我说不上来,有时候让我心酸得落泪,可有时候却让我乐得开心。我们在一起的那些日子多美啊,你笑起来的样子真好看,象,就象水塘里盛开着的水莲花,你,你好吗?怎么不说话啊,也在想我吗?
      夏禾乱七八糟地想着心事,头痛得厉害,两颊在发烫,而身上冷得起鸡皮疙瘩,两边的太阳穴在一撅一撅地疼,这让他连在黑影里睁着眼做个美梦都不能了,可是,家里连一片儿药都没备下,他懒得爬起来去药店了,只好用被子将自己紧紧地捂住了。
      可是,那冷,冷彻心脾的寒意依然没有消退,却与孤独感一起将他团团地包围了起来。
      夏禾昏沉沉地睡过去又昏沉沉地醒过来,反复几次,不知不觉时间已经近黄昏了。他想起床,却感觉四肢的骨头都在酸酸地痛,浑身上下热得象燃烧着火炭,然而,彻彻的寒意却又源源不断地从体内发出,这让他只能用被子裹紧了身子,蜷缩在被子里打着寒颤。
      他的身子在不停地抖,上下牙齿也在“得得”地扣个不停,他头痛欲裂,想去倒碗水来滋润一下干裂的嘴唇和火烧一般的喉咙,却感到身子似有千钧重,让他爬不起床来,也懒得起身。
      他就这么躺在床上干耗着,家里没有备着药,连碗热水都没有,这让他不禁感到了一丝凄凉和无助。此时此刻,他忽然有点怀念起从前的日子来,只要他打个喷嚏,蔚然便会埋怨他不小心着了凉,唠叨着让他赶紧吃药,而且一点小伤风感冒,她也会拿着他当重病号对待。此前,他从没觉得这有什么特殊,因为他已经习以为常了,他甚至都有点烦她大惊小怪,可此时,他心里竟盼着有这么个人在身边嘘寒问暖,给他递碗水喝,或者陪他说几句话解解闷儿了。可是,屋里冷冷清清的,静得让人胡思乱想,尤其是在这种时候,而心理上的孤独感比这身体上的病痛更加让他感到难耐。
      思绪忽悠悠地飘着,他又想起了絮儿,那个给过他快乐和痛苦、让他又爱又怨的女人。
      “她一定是还爱着我的了”,他心里这么想着。这种念头似乎是强迫性的,时常萦绕在他的脑海,让他分不清自己的这感觉到底是真实的还是臆想的。
      眼下这个时刻,她一定不会看着我不管的,我想跟她说说话,我要跟她说说心里话,她不是个绝情的姑娘。
      他在床上勉强爬了两下,伸手够着了床头的电话,又艰难地翻身坐起来,身子懒懒地靠在了床头,他迟疑了良久,还是抬起了沉重的胳膊,拨了那个熟悉的电话号码。
      “嘟—,嘟—,嘟—”
      一下接一下的铃声响起,夏禾的心被揪得一抽一抽地难受,他不知道她会不会理睬自己,也不知道该怎样跟她交谈,只觉得自己这会儿仿佛是发了失心疯,一定要听听她的声音才肯罢休。
      铃声一下一下地响过,夏禾的心在一点一点地下沉,看样子絮儿是不会接他的电话了。
      夏禾沮丧地从耳边拿下电话,神色黯淡:她,还是不肯原谅我哦。
      正在他欲将嘟嘟作响的电话掐断时,没料想,电话铃声却恰好戛然停住,里面传来了那个熟悉然而却让他心慌意乱的声音,“Hello——”。
      她的声音依然是那么清脆悦耳,拖着长腔,音调还有点高昂。他听得出来,她好象很开心,至少此一刻她的心情还不错,象屋外这雨后初晴的天空一般。
      柳絮儿正在家里忙着,隐约听到台子上放着的手提袋里的手机响铃了,她匆匆扔下手里的活,跑过去,从包里摸出手机来赶紧应了一声,见半天没人回答,低头看了看来电显示,她心头不由得一乱,声音立刻低沉了下来:“老夏吗?你,还好吧?”
      他听不出她的话语里有多少是关切的成分,更多的是应付,一份冷冷的客气让他觉察得到她与自己的距离,他的眼泪不争气,一下子就盈满了眼眶。
      夏禾哽咽着半天说不出话来,他忽然想到,自己这付不修边幅、憔悴不堪的寒碜模样,被她见到了一定会更瞧不起自己了,便立刻改了主意,强打着精神,答道:“噢,还好,就是有点儿想你,想听听你的声音……你,你怎么样啊?”
      柳絮儿没有想到会是他打来的电话,因不想把事情做绝,她只好支支吾吾地扯些工作上的事情,以回避与他聊起一些敏感的话题:“还那样吧……最近实验有点不太顺手,感觉压力挺大的,有点儿忙晕了头,不过还好,志强比较好说话,从不催我,只是,出不来活我自己感觉不自在。”
      “噢——”,听她提到了志强,夏禾心里愤愤地难受,可转念又有点窃喜:活该!哼哼,你小子,狗屎运到头了,靠!
      夏禾趁机建议: “呃,要不,絮儿,还是跟我去默克尔吧,我名下的科研经费充足,至少三年内有保障,我也可以帮你办身份,而且干的还都是你熟悉的工作,况且工资、福利待遇也好,比你在学校呆着强多了,另外,公司股票近来涨得厉害,买内部交易股赚的钱也很可观的。”
      柳絮儿见他见缝插针,赶紧打断了他的话:“老夏,呃,我正在赶写一个报告,今天必须完成,没别的事我就先挂了”,话音刚落,她就挂断了电话。
      一阵失望感涌上心头,刚刚还在侃侃而谈的他顿时张口结舌了,夏禾手里拿着电话,倚在床头,呆呆地发愣,他的心里空空荡荡,脑子里在嗡嗡作响,他那亢奋的心情也只持续了一小会儿便随着她的冷漠而消失殆尽,此刻,他忽然觉得自己好象是被整个世界给抛弃了,不禁内心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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