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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   但见札记上写着数行字迹。

      腊月二十六晚。

      沈长宁对沈庭瞻道,要嫁给段劭。

      沈庭瞻问为什么。

      沈长宁答:“无父无母,传言那里也非常不行,想必定然不能有子嗣,简言之,日子很爽。”

      段劭:“……?”

      他怎么不记得自己散播的谣言里,有自己那里很不行的言论,他说得不是有可能不太好吗?

      再向后翻。

      种种言论在眼前一闪而过。

      “家事国事天下事,关我屁事。”

      “真嫁去了,我快活这么多年,临死惨一惨也没什么大不了。”

      “没孩子,钱花完怎么办?哎呀呀,您这就叫不懂何为变通,钱花完,那我就死嘛,反正也浪够了。”

      段劭:“……”

      他缓缓翻向最后一页。

      此中言论记载于昨日。

      许是昨晚时间空闲,字句不是之前简陋,用了不少文字生动形象地描述了事件发生时的景象。

      上写。

      方慧左右探看,推门入,问沈长宁如何看待李家四郎。

      沈长宁沉思稍息:“矮冬瓜。”

      也就比自己高一点点,一个指节。

      方慧:“…………”

      “二十八还窜一窜呢。”

      她装嗔道:“你知道的,我不是说这个,你觉得这个人怎么样,我瞧着是真不错。”

      她复细心解释道:“你喜欢那位,不过是因着对方皮相过盛,这个可不同,婚后你一定会察觉出对方的好的。”

      沈长宁认真脸:“我要是有这个想法,你就扇醒我。”

      方慧:很好,她走了。

      再不走,她今晚是真要走了。

      她扶着刘妈妈的手,恍惚走出碧霄阁。

      段劭:“…………”

      他合上札记,沉默半息,抬头看向德七,终究开了口:“这段时间——”

      “通过这段时间的观察,我觉得您和沈四姑娘非常般配。”德七毕恭毕敬地抢了话。

      德七要承认,最开始自己是抱着些看热闹的心,段劭的热闹比皇家的还难遇,毕竟在许多人眼里,段劭堪比黑白无常了。

      但随着单方面暗中接触,观察沈家人的言行举止,他还真觉得,沈家的这位四姑娘,和段劭挺般配的。

      他抬眼,虽没说话,但意思已然透露了出去。

      段劭:“……?”

      谢谢。

      但暂时没这个打算。

      好意心领了,心意拿回去。

      正要礼貌地请德七出去,同时让他不用再查沈家了,再查下去,第一个受不住的,可能是他。

      德七也隐隐察觉到当前氛围有些不对,想了想,觉得还不如自己走,免得等下不仅要走,可能还会被调去别的地方,他还挺喜欢沈家房檐的。

      准备转身刹那,眼睛忽然瞄到段劭身边的某样东西。

      这东西,有点眼熟啊,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

      比如,上次段劭生病,进而诱发命不久矣的传言。

      德七脚步顿停,瞄去的视线暂未收回。

      段劭没理,平静看去,淡淡掀唇:“两淮正缺人,你很闲的话——”

      德七:“。”

      这张嘴,就是控制不住。

      “走了。”

      谁向那鬼地方去。

      说完,人退向门口,素来良好、挂压群雄的轻功在此刻显现出了用处,顷刻间没了影踪。

      屋内再度恢复寂静。

      段劭随手放下札记,目光落向瓷瓶,轻笑了下,觉得德七想事还是太孩子心性,明明在北镇抚司的时间已然不短,怎的想起事来,还是这般。

      他捏着瓷瓶,拔下瓶口布塞。

      这里的药,确实能让他身体虚弱一段时间,并且是很长一段时间,但到底伤身,不知道能不能在他下江南前完全恢复。

      谋士自当以身入局。

      不然怎么瞒得过朝中上下,更关键的,是怎么瞒过宫中。

      淡淡药味入鼻,段劭垂眸。

      在吃与不吃间思虑的瞬间,视线再度划过德七留下的札记。

      沈长宁三字涌入眼帘。

      一同出现的,是沈家的境况。

      沈锡死后,支撑沈家门楣的,只沈钦一人,这是个谨小慎微的,就算本性并非如此,如今也定型了,肩上到底压着一大家子的生计前程。

      而且,沈家并不参与党争。

      想参与也难。

      品秩实在低了些。

      但岂不是正好?

      门楣低,但出身不低,祖上更是做过圣上面前的辅臣,最好时期,一门四进士,任谁瞧见,都要赞声诗香书礼之家。

      最主要的,她对自己根本就无意。

      就是,是否真的无意。

      还是说是沈家特意放出的消息?

      他怎不知沈家这位四姑娘,是如此出挑的性子。

      一个父母早丧,自幼寄人篱下的姑娘,不该这般。

      如同宫中之人,但凡被养在身侧亲自教导的,虽聪慧,但多愚晦无明,性子清越且出挑的都不会养在身侧。

      半晌。

      段劭将瓷瓶暂收,转手拿起札记。

      -

      德七转身从段劭房间走出,掉头去了人堆里,这个也是段劭来后就在他身边的。

      二人对视一眼,默契凑在一起,微微偏头。

      对方看他来时方向,表情一言难尽,隐隐透露出钦佩之意。

      德七:“?”

      咋了。

      这个表情。

      德七掏出二两银子递去,对方果然透露一二,等听到宫中刚要给段劭指亲后。

      德七:“。”

      怪不得要给他派到两淮去。

      这算不算老虎的屁股摸不得?

      二人嘀嘀咕咕。

      对方问他方才做什么去了,德七含糊说了下,“给大人牵个红线。”

      对方:“……”

      他竖起个大拇指,眼角余光瞄到一袭白袍,倏然噤声。

      对方神色改变的瞬间,德七就止了语。

      长久无声。

      德七缓缓扭头。

      对视刹那。

      德七恨不得动若脱兔地逃走。

      段劭额角跳了跳,沉默又沉默,到底将人带走了。

      德七走时还依依不舍,看向方才与自己说话的人,这一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面,说不准段劭真要给他发配两淮做苦力。

      他跟着段劭回去,脑中还在想着,等下该以什么方式表达出自己的不舍,让他在京中再混一段日子。

      下一刻,段劭开口:“你再在沈家待些时日。”

      其实德七说得并非是错,他确实需要一个明面上的妻子,不过前提是,沈长宁当真对他无意,且有一定自保能力。

      他身边的这个位置,没那么好坐。

      当然,他会尽力保全她就是。

      德七一时半刻没反应过来。

      他幻听了?

      真的假的?

      还以为要发配两淮了。

      德七定了定:“真的假的?”

      不是和他开玩笑?

      段劭不轻不重扫来一眼:“你也可以选择去两淮做苦力。”

      包括但不限于深入敌营,埋伏躲藏,冒着杀头的危险向外传递消息。

      ……那还是不要了吧。

      要去也得等段劭去的时候,他跟着走,当开路先锋有什么好的。

      但在沈家待着——

      段劭是要他查什么?

      相处多年,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德七目光划过段劭的脸,只一眼,又收回来,待到年前,那便遇见什么查什么,他从上查到下。

      段劭离去时,隐隐提点,“最近这些时日,接触了什么人,都要查。”

      尤其是沈长宁。

      -

      德七又趴回了沈家。

      沈家今日热闹得紧,原因无他,曹家来人了,曹六爷亲自带着妻子柳氏登门,拜会老夫人。

      名义是这个,其实终是为了两家的婚事。

      曹六爷膝下的三姑娘,将许给沈庭瞻。

      晋中曹家,主做酿酒杂货钱庄的生意,是当地大族,生意遍布大庆十八行省,资产逾万贯,曹六爷正出自大宗一脉。

      这桩婚事,各人都满意。

      三房,本就是要经商的,读书是个金贵的时,在京中做官更是,单靠微薄的俸禄,是撑不起沈家上下三辈人这么大的花销的。

      曹六爷登门,还给三个姑娘带了礼,好一番客套,待到宾主尽欢,已然是金乌西坠之时。

      沈庭瞻坐于书房,想着晚些去寻趟沈庭文,和他说说沈长宁最近的倒反天罡之言,看看他有没有想法。

      夜幕渐起,月生中天,沈庭瞻窥眼天色,推门而去。

      他的书房常有事关各处机要之物的画稿,平日里若非特意嘱托,前后内外皆无人伺候。

      门刚打开,就听石子落地的咯噔声。

      沈庭瞻步子微停,抬眼向石子落下方向看去。

      错觉吗?

      百年的老宅子,还是飘雪的冬天,能从上面滚落来石子,且还不是琉璃瓦风化破碎后的模样。

      下一刻,又一颗石子落下。

      沈庭瞻凝视半晌,转身抬头。

      但见房檐空空如也,不见一人,唯有风动。

      他察觉到什么,视线微微偏转下移,看见了站在自己门后的德七。

      沈庭瞻:“……”

      你我之间,不用这么神秘。

      他还以为要被暗杀了呢。

      德七冲他比了个手势,意思是有话要说。

      沈庭瞻凑近,发现是他前几日委托德七查的李家之事。

      原来是为这事专程跑一趟,他最近实在是有些忙,婚丧嫁娶,由不得他不上心。

      他道谢,德七却推脱:“你我之间,不说这些,有些事过段时间还要麻烦你。”

      比如大过年的,给他也发点压岁钱。

      他手头紧。

      说完,身影飘忽了瞬,只见窗扉大开,德七顷刻间没了影踪。

      沈庭瞻:“……”

      没有明天了吗?这么着急。

      他带着纸条去寻沈庭文。

      二人年纪相仿,性子也相似,一样的喜好肃静,沈庭文的书房除了贴身大丫鬟,旁的人是一律不得进的。

      进门,便是另一重寒冷。

      沈庭文自幼刻苦,不管寒暑,抑或雨雪,从未耽误过课业,冬日手上生冻疮,夏日生痱子,每日该完成的功课也定要完成。

      这是个极为自控之人,文章平正清直。

      言为其声,文为其人,他性子也如此。

      沈庭瞻极少在此时来寻他。

      沈庭文怔然了瞬,将比置于笔架上,起身来迎。

      沈庭瞻问他可知沈长宁的事。

      沈庭文与他同坐书案前,应下,“听到些消息,好似是定了李家。”

      他临近会试,方慧瞒他瞒得厉害,他本想着近来问问沈长宁,都被方慧不动声色挡了回去。

      沈庭瞻笑:“这婚事我定不会让成的,李家不安分。”

      他说过刚买来的消息,问沈庭文如何是好。

      沈庭文眉头骤蹙。

      沈庭瞻停一停,想问他这事是私下让方慧知晓,双方顾及着体面,默不作声地将婚事给退了,还是传出些风声,让李家丢些面子,又落沈家一个情,日后不敢以此事为要挟。

      他不惧,想来沈家也不惧,可沈庭文将要会试,礼部又专管此事,他不得不问问沈庭文的意思。

      沈庭文完全没想自己会试。

      沈家儿郎,自小就是要上护父母,下护弟妹,最底线的东西都坚持不住,此刻就妥协,就算来日他真踏上金台高殿,不也是随波逐流、空食饷银的贪官蠹役。

      沈庭文抬眼看沈庭瞻,“锦衣卫不是最会传风言风语,再给些银子,这事闹大些才好。”

      办坏事,他们专业的。

      他复道:“就找你买消息那位,怎么样?”

      他感觉办事还挺让人放心的。

      这也许是固有印象,他感觉锦衣卫虽然名声不好听,但也不过是因为得罪了文官集团,要知道天下间的风向,不都是靠着文人的笔杆子和嘴巴张合引导的。

      沈庭瞻想到德七,沉默无言。

      他办事他……他有时放心。

      沈庭瞻又道:“——长宁那?”

      沈庭文:“必须做出伤心欲绝的样子,这样才能彻底将李家的行为给坐实。”

      沈庭瞻想了想,礼貌征求对方意见:“怎么坐实?”

      沈庭文表情不变,满脸正色:“上吊一下?”

      顿了顿又道:“服毒也成。”

      沈长宁不够的话,他也可以跟着死。

      “你准备什么时候开始?”

      “为恐生变,自然是越快越好,明天。”沈庭文定下。

      沈庭瞻:“……”

      你正的有点让我害怕。

      -

      沈长宁次日清醒,坐在床上发呆。

      倚云端水进来伺候她洗漱,笑问怎的了。

      沈长宁捂着胸口,满脸沉思,“不知道。”

      但怎么就是觉得心里不安稳呢,像有什么事要发生似的。

      这个状态,一直持续到去给老夫人请安,她让倚云把刚得的料子都带着,请安后让沈庭文看看,她昨个儿说了,要给他做双在考场上穿的护膝。

      等衣服穿好,沈长宁抱着汤婆子出门,已然忘了刚起床时的所谓错觉。

      但没有事是睡一觉解决不了的。

      反正又不会长眠。

      沈长宁招呼着倚云快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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