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y天使》何乐儿

1、终

　　和他的第一次见面，是在夏日黄昏的海滩，那时的夕阳已将沙滩染成了绚丽的金色，白色的浪花卷上沙滩，在退却时留下了瞬间的寂寞。
　　五儿穿着一套白色的连衣裙赤脚走在沙滩上，海浪轻吻着她光洁的脚丫，她就像一位从天而降的天使，带着甜甜的微笑和调皮的精灵在海边嬉戏。
　　然后，他就来了，迎着夕阳和她相对走来。五儿停下脚步，她看到了他那张被夕阳染红的脸，柔柔的头发被海风吹乱，一脸的忧郁像是从童话里走来的王子。
　　他的眼神游离而彷徨，被海水浸湿的裤脚在风中颤抖。他并没有注意到有一位天使般的女孩此刻正在注视着他，他只是一直往前走，在和她擦肩而过时，她的脸红了。
　　是的，天使本无性别，却在相遇的那一刻决定了自己的命运。

　　于是每天的黄昏，五儿都会到这来，她清脆的笑声总会把大海的美梦扰乱，但是只要他一出现，大海就会立刻变得安静。它低低地沉呤着，用冰凉的海水抚摸五儿跳动的心弦，直到他远去。
　　那天他却停下脚步，转身面对着大海。
　　五儿被浪花推着来到他的身旁，本以为他不会注意到自己，却没想到他竟对她微笑。然后，他问，这几天你一直都在这吗？
　　五儿点头，却不敢抬头看他。
　　你熟悉这片海吧？他又问。
　　它是我的朋友。五儿答。
　　他看着她，轻轻地笑了。
　　然后他们便认识了，五儿告诉他她是来这里度假的，因为很喜欢一望无际的深蓝大海，所以就每天都来这与海做伴。她在家排名第五，所以就唤作“五儿”。
　　他告诉她，他的名字是莫名，是一个居无定所四处漂流的人。但是他搭建在海边的临时木屋却是那样温馨，他的温柔如水，他的忧郁如诗。
　　他们每天都会在海边见面，感情像兄妹一样亲密。他说他在找一个人，一直都在找，已经找了很久很久，却直到现在都没有找到。
　　她问他，那个人是谁？
　　他说，是一位天使，我的天使。
　　她又问，那你找了多久？
　　他笑，我也记不得了，总之很久很久了。
　　于是她明白了他之所以漂泊的原因。

　　随着秋天的到来，他又开始了漂泊的生活。他对五儿说：我该走了，你也该回到自己的家里了。
　　五儿沉默着，她望着天空，许久，才轻声道：你能带我走吗？我想陪在你身边，因为寂寞的人总是让人心痛。
　　他笑了，仍是那样温柔忧郁的笑。
　　为什么要跟着我？我已经习惯了一个人。
　　五儿低下头，紧咬着唇不说话。
　　我想跟着你，可是却没有可以留下的理由。
　　莫名突然明白了，他摸了摸五儿的头，笑：那你就跟着我吧，想要留下并不需要什么理由。
　　五儿明白，即使他这么说，她就算留下陪着他，他也绝不喜欢自己，而且她能留在他身边的时间也不多了。因为同伴们已经来找她了，她们要她回去，她们说，你再这样下去，是会受到惩罚的！天使是不能爱上凡人的！
　　但是五儿坚决，即使知道他不会喜欢自己，她仍是要留下。她从他的眼里看到了忧郁，看到了隐痛和哀忍，她知道他有一段辛酸的往事，就因为这样，她才必须留下。就像她所说的，寂寞的人总是让人心痛，她不能丢下这么一个温柔善良的人。
　　可是谁也无法反抗神的力量，更何况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天使。以前在天界的每天都是在为天界之花唱歌，因为歌使的声音维系了天堂的和协。可是五儿并不喜欢这种枯燥的生活，她一直羡慕凡间的生活，于是那天她趁同伴们参加舞会的时机，偷偷跑到凡间。也就在那天，她碰到了他，碰到了改变她一生命运的人。

　　黑暗降临的夜晚群星璀璨，凉爽的秋风迷人的夜景对都市里的人们来说是一场难得的浪漫。他们并肩走在熙攘的人群里，可是身旁的快乐却无法传达给他们。
　　五儿说，我该回去了。
　　我知道。他说。
　　可我并不想回去，我想一直跟着你，我喜欢你温柔的笑，喜欢你的忧郁的眼神，我……
　　他把食指轻轻放到她的唇上，示意她别再说下去。
　　你就像我一样。他说，傻傻的等着，明知没有希望却仍不放弃。
　　那是因为我们都很执着。她笑。
　　是的，五儿，可是我和你不一样。
　　为什么是你而不是我？她问，你一直没告诉你我是谁，你为什么不问？
　　他只是笑。
　　我是天使。她说，是一个偷下凡间独自游玩的天使，我无法忍受天堂的压抑，那里束缚了我的灵魂。它不像凡间这么自由，我只是想要回自己的快乐。
　　她说完后，他们开始沉默。
　　天边有一颗流星滑落，她知道时间不多了。
　　你会相信吗？她问。
　　他没有回答，只是一直望着无边的夜空。
　　她低下了头，你果然不信。
　　他停下脚步，突然笑了起来——是很夸张的那张笑。但那笑，却很凄凉。
　　为什么是这样？他问，为什么又是这样？
　　她突然想起了他的话，他说过，他所等的人是一个天使，那么这都是真的了？
　　我想说个故事，他问，你想听吗？
　　她点头。

　　很久以前，有一位天使来到凡间，他是为了人间的和平与友爱而来，他把天堂的快乐散各人间，教会人们去学会爱人。但是某一天，当这位天使降落在一座花园时，他看到了她，一位不是天使却和天使一样美丽的女孩，她有着一张精致的脸庞，她站在鲜红的玫瑰丛中，就像女神一样静谧。
　　就在这一刻，天使爱上了她，也人此决定了天使的命运。
　　天使忘了回去，他们在一起生活，每天都那么幸福，这让天使觉得自己仿佛仍在天堂，他对凡间的眷恋使他不得不承受日后所有的痛苦。
　　天使是不能和凡人相爱的，否则将会受到惩罚。虽然他知道惩罚的后果非常严重，但他已不能回头，他不惜一切地去坚持，他已不能离开她，因为她的身体里此时正孕育着一个小生命。
　　但是，很不幸，她在生产的那天夜里，和孩子一起去往了天堂以外的另一个世界，天使交锋地寻找着，直到他精疲力竭，再也无法飞翔。
　　天使受到了严厉的惩罚，他被折去双翅，被罚永远流浪人间，他要在千百次痛苦的轮回中赎清自己的罪孽，直到他不再执着。
　　可是即使流落人间数几百年，天使仍是无法释怀，他一直在寻找着，也一直在等待着，他在承受着轮回的种种痛苦后仍是不肯放弃。因为他们曾经如此深爱过，他忘不了。

　　静静的听完他的故事，五儿早已泪流满面。
　　那是你吗？她问。
　　他没有回答。
　　我不信……她颤抖着，声音破碎风中。
　　他却笑了。
　　我已经不是天使了。他说，我只是个罪人。
　　她闭上眼睛，在耀眼的光芒中她把晶莹的翅膀伸展开。周围的一切静止了，只剩下他们的心跳。
　　好美……他说，天使的翅膀是纯洁无暇的。
　　可你却放弃了。她看着他，而我，现在也将舍弃它。
　　她知道她已经无法挽回了，当她见到他的那一刻，命运就已经注定了。她抚摸着那对淌血的翅膀，无力地躺在他的怀里，脸上的笑容却是幸福的。
　　为什么？他问。
　　我甘愿成为折翼天使，她说，我不会让你独自留在人间承受轮回的痛苦，我会和你一起寻找，一起等待……
　　他不再说话，紧紧将她搂入怀中。
　　然后，坠落凡间的折翼天使，永远失去了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