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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相对 ...

  •   四岁的孩子能记得多少,连知晓那片海是秦州的都是后来探查的,却也寻不到那个大姐姐的踪迹,秦州也无她身世的半分线索。
      沈贺笑着面带讥蔑“你真是可笑,冒天下之大不韪同自己的灭门仇人一起,不怕夜间被那些恶鬼掐死?”
      似之?
      “住嘴,干似之何事!”林兮气郁,不想听她多言,却暴露了自己的胆怯,不敢再因似之多生事端,随着情绪起伏,颈间也红起来。
      “我又没说个明白,怎就不觉得是苏故知呢,看你这般对一个女人,苏故知在黄泉估计也不得安生。”
      看着林兮刹那间眸光暗淡。沈贺仍是那不咸不淡的模样,上前一步,为林兮解开绳索。
      明明是面如冠玉的俊朗公子,可从骨子里总透着股阴郁,双手推着林兮坐到桌旁。
      “你可知此乃何处?”
      林兮不答,他得意的挑挑眉继续道“凝香阁可还记得?”
      闻言,林兮身子一僵,眼角余光打量着未曾仔细看过的布置,身子微微颤抖,大气不敢出。
      沈贺轻轻附在她耳边,音色几分暧昧“三年前,叶似之一把火烧了凝香阁,在这凝香阁前将虐待你那几人的尸首剁碎了喂野狗。不得不说她对你一片真心。”
      林兮恍然记起,一日,似之回去后满身烟气,只道是路过了堆烧杂物的,殊不知那堆杂物竟是凝香阁。
      心下一暖,身子不再发抖,恢复了些温度。
      似之对自己的情意,自始便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是自己看的脏了。若不是那日坠崖,恐此生还要亏欠于她。
      看林兮因听到叶似之放松下来,沈贺勾唇笑笑,拔高音量,阴恻恻的开口“可,她是你的灭门仇人。”
      一句话如炸药般炸的林兮七荤八素,笑意凝在唇角。
      沈贺激动的继续道“定坤二十八年,秦州林家上上下下二百七十三口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一夜之间全被割了脑袋,鲜血淋漓,一把野火,付之一炬。”
      “是她害你四岁便流落街头,若不是师旷,你早就被冻死饿死,被野狗拖了去啃骨头。凝香阁内,也是因她,摄政王将你在这凝香阁百般折磨,将那个千千万万乐师仰望,四海来贺的林乐师变成一个被男人□□后的不干不净的女人。”
      林兮心下一窒,猛地起身想要逃离,眼前是转过身来的沈贺,双目通红,目露阴狠,像一头恶狼死死的盯着她,林兮胸口发闷,头脑发胀,一时间无法思考,可又似乎明白了一切,沈贺笑意更甚,看得人发寒。
      “你探查不到林家的音信,只因与秦州林家有关的早已死的干干净净,只剩一个你,早年离散,幸而留着条命。”
      “胡说!”林兮大声驳斥“定坤二十八年,似之还是个孩子,正来至万荣阁与我相识。”
      林兮不愿相信,嘴上这样说着,可心下却在想沈贺一番话几分真几分假。
      既是考虑,便是存疑,终究还是无法完完全全的信叶似之,终究还是更信任自己。
      想起曾经叶似之那句,林兮,我信你……,心下忍不住的泛酸。心里默默对小孩子再说一句,对不起,歉疚至极。
      她对小孩子的爱远远比不上小孩子对她……
      “她是孩子,她父亲不是。父债子偿,她是你的仇人,是杀你长姐的仇人!”沈贺发狠的甩手,打碎了桌上的茶盏。
      碎瓷飞溅,林兮脱力的踉跄几步,倚住墙。用尽最后的力气与勇气哀声道“证据何在!”
      “并无证据,她如今人正在滁州,这便是证据,你大可去看。不然你当她为何会不告知你匆匆忙忙去了登州,不过是得知秦州林家幸存一脉,急着去斩草除根。”
      沈贺坦坦荡荡的说着,言语间很让人信服,林兮摇着头,望着地“你为何会知晓,又为何告知我,你是骗子,都是阴谋。分明是你要害她!”
      “是她要害你!我知晓这一切只因我是你长姐林愿的情郎。”
      话音落下,屋内死一般的寂静,林兮不再出声。
      她抬头望着沈贺,那目光看的沈贺不自在,几分冰冷,几分心计,似三年前崖底的毒蛇。
      “我要去滁州。”
      她信她自己,心底觉得似之定是事出有因,她要问个究竟,她信自己对叶似之有感情,不愿辜负。
      沈贺松了口气,如此正合心意,他还不曾告知林兮她与叶似之的姑侄关系,到了滁州正好借机让这二人心生嫌隙。
      滁州城淫雨霏霏,正是回南天。
      叶似之站在廊间,看着外间的牛毛细雨,心下烦躁,天灰蒙蒙的,始终这般,一身白衣显得有些萧索。
      林渊走来,见叶似之又换上白衣,心下觉得还是这白衣更配她些,明明是个孩子脾气,非作林兮那极稳重自持的女子,哪有这般顺眼。
      “教主,将嫣儿姑娘赎出来了。”
      叶似之回身看过去,点点头,想想林渊必是上下打点了一番。不然,不可轻易将嫣儿赎出来,也是辛苦了。得知将嫣儿安置在城东的一处宅子里,觉得妥帖,想着过几日去看看。
      院内迎着雨丝的桃花即将落败,叶似之不自觉的想起了林兮,挺直的身姿与林兮有些相像,唇边扬着一丝笑意。
      不知林兮那女人在作何,已是一月不见,有些想念,寄了信去不知她可曾收到。一声吾妻漫漫情意……
      迷蒙几时,恍若置身大雾茫茫,见惯悲欢离合,心中装的坦然却并未真的看淡。
      一连半月余忙着整顿教中事务,楚家人追至滁州来,如墨染纸般浸透滁州城,好不容易空闲半日,便想去见一见嫣儿姑娘。
      嫣儿姑娘仍是那般多姿,倾国倾城,一袭紫纱裙,像极了诱人的曼陀罗。
      见叶似之来先是一愣,随即笑意深重,迎上去,施了一礼。
      “白姑娘可算得空了,嫣儿受此大恩,还未曾报答。”
      叶似之浅笑的扶住她“无需多礼,以姐妹之礼相处即可。”
      嫣儿点点头,随着动作步摇轻晃,美人之姿,望之心悦。
      “嫣儿是定坤十六年生人,白姑娘呢?”
      “定坤十四年。那今后你便当唤我阿姐。”看她似林兮般,几分傲气,心软了许多,不愿她受折磨。
      嫣儿浅笑着,眉眼弯弯,带了几分可人“阿姐,今夜当好好庆祝一番。”想来也是,叶似之稍思片刻,定下了醉春楼,嫣儿点头以示合适,二人携手一同前往,走在街上,叶似之英气,虽不算是貌比潘安,可也是风流倜傥,风度翩翩,着交领白袍,上绣金色花纹,清淡华美。身旁嫣儿乃绝世之姿,一身重紫色纱裙翩然,几分出尘。二人步履轻快,衣袂轻扬,极其养眼,引人侧目。
      身至内里,暖意迎面,一身寒气顷刻间消散,嫣儿柔弱之姿,若有若无的贴在叶似之身侧。叶似之不喜与人太过贴近,除了林兮,此刻几分不自在。解下大衣,与嫣儿并肩上楼。
      室内布置古朴别致,深合叶似之心意。酒过三巡,拜过天地鬼神,二人结为姐妹,举杯痛饮。
      脸色有些发红,嫣儿醉了,想起伤心事,抱着叶似之低声哭着。美人垂泪,本就对她几分心软,叶似之轻拍着她的背,安慰。
      “安心,心事可对我讲。”
      话音刚落,嫣儿还未来得及开口,门忽然被打开。叶似之抬眸愣住,醉眼迷离,望着来人,呆呆愣愣的。
      “林兮?”
      门外是那笔直清瘦的身姿。
      林兮正以为走错想转身离去,被她出声唤住。叶似之轻推开嫣儿迎过去。林兮冷着脸,瞥了嫣儿一眼,看着醉醺醺身形不稳的叶似之。
      “跟我走。”
      叶似之乖乖的顺从的被林兮扯着衣袖,跟在那道身影后,开心的笑笑。
      “林兮,你怎的来了,想我了?”
      林兮紧抿着唇,走到一处偏僻的巷子里,回头看着叶似之,启齿冷硬的唤了声“林络。”
      霎时,叶似之身形一僵,酒吓得醒了大半,自然地装傻充愣道“谁?”心惊肉跳,是何人告知林兮?将她卷入此事。
      叶似之装的自然,旁人或许看不出,可眼前的人是林兮,一向眼光毒辣,又怎会瞒过她的眼。
      林兮顿时心下冷了一半,喉头动了动,艰难的吐出半句“登州林家少主林络……正是你……叶似之。”
      “何?怎会!”叶似之睁大眼一副无辜模样,本想着抵死不认,谁料巷口传来一声“教主。”
      吓得叶似之又是一僵,酒已全醒,化作冷汗出在面上。
      天色惨青,还未暗淡,林兮看的分明。
      定睛看去正是林渊那老混蛋,看着眼前面色冷极的林兮,叶似之无话可说。
      林兮这副模样不常见,叶似之怕得很,深知她在暴怒边缘。林兮不傻,她机智的很,事已至此,再也瞒不过了。
      心里揪得慌的难受,看着林兮冷厉的面色,她很是无措,焦躁的呼了几口气,片刻后逼自己冷静下来。
      “林兮,我并不知自己是否林家少主林络,倒是你,从何得知这些?”
      叶似之心虚至极,她怕林兮会因与自己那未曾确定的不伦的姑侄关系做出傻事。
      林渊却丝毫不顾及,沉声开口“侯爷是我林家少主林络无疑,你既已知自己乃她的堂姑母,便该自行了断,以祭清白。”
      薄凉的嗓音回响在漆黑的巷间,震得人神魂俱碎,林兮难以置信的看向林渊,又看向叶似之,泪珠滚落。颇有风情的杏眸上布满血丝,睁大着眼,望着叶似之。
      小孩子竟是她的堂侄女?竟曾在床榻间缠绵云雨。
      一刹之间,三魂七魄骤然离散。
      她看着小孩子焦急无措的脸色,她……她……她信了。
      心如瓦片碎裂,粒粒心头血。
      林兮啊林兮,你真是个畜生,连畜生都不如。
      心口发痛,目光一直落在小孩子身上,那夜的点点滴滴闪现在脑海。泪一滴滴的从眼眶滚落,笔直的身姿不复,佝偻着像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叶似之看她这般模样,心疼的伸手想去抱抱她,却被躲闪开。落空的双手无奈的垂下,她喉头发紧,徒劳的摇着头“不,不,我不是林络……不是。”
      巷中沉寂,林兮垂着头缓缓转身,一步步走出巷子。
      步伐困顿,踉踉跄跄,十分缓慢,仿佛身后有根看不见的线牵着,放不下。
      叶似之追出去,拉住林兮的衣袖,却被林兮猛地挥开,摔倒在地,白衣被泥水染脏,看着远去的身影,叶似之不安的爬起来追上去。
      心如刀割,满身狼狈,追至一处宅院,见林兮在内,手持长剑,双目无神。
      叶似之急忙冲过去,林兮下意识的举剑对着她,不许她靠近。
      可即便是兵戈,也挡不住那份热忱的感情。
      视若无睹,叶似之直直的奔过来,长剑透肩,叶似之与她近在咫尺,宁愿如此也要离她近些,或说是苦肉计,只盼她能心软几分,心疼心疼自己,想想往日情意。
      林兮含泪咬牙,薄唇轻启“叶似之,你我之间血海深仇,不共戴天。”
      “你要杀我?”叶似之未曾哭,不敢再哭。
      再委屈也不敢哭。
      白衣上血迹一片,分外醒目。
      林兮拔剑,带的叶似之一趔趄,随即搭到自己颈间,她要自刎。
      叶似之惊惧的慌忙伸手拦住,狼狈的双手紧紧握着剑刃。
      皮肉被割开,血滴落到青石板上,还好拦的及时,林兮颈间只一道血痕。
      叶似之倔脾气上来,握着剑刃,用力将剑尖拉到自己胸口抵住。
      “若要死,便一同死。”
      林兮颤抖着松开剑柄,叶似之也随之放开,“当”的一声,铁剑落地。
      “你走吧,你我之间再无瓜葛。”她毫不留情的转身进了屋内,一如当年万荣阁上,如今更甚。
      叶似之慢慢转过身去,佝偻着身子,一行清泪落下,握着拳捂着肩上伤口。
      林兮啊林兮,你好狠的心。
      叶似之走了,从窗口林兮望着那道身影远去,肩上刺目的红是她亲手刺的……
      浓青的天色,风不定,人不静,流水落花,满地悲伤景。
      回首凝望,镜中朱颜未改,眉目风情,仿若一汪清水的眸中,寒气逼人。
      “林兮,可曾信了?”
      沈贺走进,眼角挂着丝得意,林兮冷冷抬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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