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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夜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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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宋/恨会把我遗忘的慢一些
一般周末陈季都会睡到中午才起。
但因为这周日要陪周柏寒去上海出差,六点就起床了。
但从起床开始就状况屡出。
先是刷牙摔碎了玻璃杯,出门的时候差点被二美的狗窝绊倒,最后到了机场又被通知飞机晚点。
陈季皱眉:“今天是不是不宜出行。”
周柏寒点开日历,把手机递给她看:“宜出行。”
啧。
那怎么回事,这右眼老是跳。
下飞机一开机,屏幕上显示十几个未接电话。
还都是同一个号码。
周柏寒碰巧瞄到:“谁啊打这么多电话。”
“不知道。”
周柏寒留那取行李,陈季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回过去。
响了很久,就在她准备挂断的时候对方接通了
“喂,你好。”
“听不出我的声音吗。”
这声反问让她汗毛瞬间竖起来。
这是黄晚芝的声音。
她立刻警惕,语气变得非常不好:“给我打那么多电话干什么。”
黄晚芝轻声问道:“韩宋联系过你吗。”
韩宋。
这个名字真是既熟悉又遥远。
她已经很多年没听过了。
“我们很多年没有联系了。”
“他在市立医院,时日不多了,你过来看看他吧。”
心里咯噔一下。
“什么意思。”
“癌症晚期。”
陈季看着周柏寒推着行李走过来,咽了口唾沫,眼眶泛红。
她忍着颤抖的声音,最后问道:“多久了。”
“去年确诊的。”
周柏寒问:“谁的电话。”
“黄晚芝。”
他皱起眉头,语气不好:“她给你打电话想干什么。”
“是韩宋。”
抬眼的瞬间,眼泪落下。
“怎么了。”周柏寒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
鼻尖泛酸。
她明明是恨他的。
从知道真相的那一天起,他注定是她的仇人。
可现在,却心痛的不行。
陈季把黄晚芝的话重复了一遍。
周柏寒舔了舔嘴角,只说了一句说:“会议五点结束,我会让王澍订最早的一趟航班。”
——
飞机落地京城是晚上八点一刻。
陈季走路的步伐都变快了。
王澍:“先回家还是先去吃饭。”
陈季:“去市立医院。”
王澍一愣。
周柏寒随后点头嗯道,他也就没再追问。
路上问黄晚芝要了病房号。
周柏寒:“我在外面等你。”
她在病房外徘徊了很久。
啪嗒一声,门把落下,陈季推门而进。
韩宋听到声音,声音微弱道:“妈,我想喝水。”
韩宋背对着门外。
房间没开灯,窗帘也只拉了一半。
热水壶在桌下放着,陈季打开瓶塞到了半杯热水,又兑了些凉水。
韩宋听到热水壶盖子旋转的声音,慢慢转过身。
陈季不知道他要用吸管喝水,韩宋的手在空气中抓了半天没摸到吸管,忽然睁开眼睛。
看到陈季,他瞳孔震惊,咳嗽个不停。
她吓了一跳,正准备喊护士的时候手被拽住。
他摇摇头:“不用喊,没事。”
这是陈季第一次用瘦骨嶙峋来形容一个人。
他的胳膊比她的还细,头发被剃光了,脸上颧骨凸起,嘴唇苍白干裂,明明身上的被子只有一层,但盖在他身上仿佛厚重的能把他压死。
他问:“是我妈给你打电话了?”
陈季:“嗯。”
“这么晚自己一个人来的?”
她摇头:“周柏寒在外面。”
“哦。”脸上的表情僵硬了一下,随后自嘲道,“我现在丑吧。”
陈季还是有点担心:“你真的没事?”
他笑:“只是被你吓到了,不用大惊小怪。”
“抱歉,这么晚过来打扰你。”
他盯着她看了有半分钟,说话有气无力:“这些年,你过的怎么样。”
“挺好的。”
“挺好的。”他低声重复一遍,“好就行。”
“你怎么过成这样了。”她吸了吸鼻子,红着眼眶反问。
“这是报应。”他苦笑。
眼泪砸在手背上,陈季回头抹掉眼泪。
“陈季,不用可怜我,更不要原谅我,这都是我欠你的。”
“谁让你用这种方式弥补我了。”
“老天……”他努力在挤出笑容。
陈季从没在同一时间段看他笑过这么多次。
两人差了七岁,以前他总爱摆出一副成熟稳重的模样,陈季还开玩笑叫过他韩叔。
“好不了了吗。”
“世界上没有奇迹。”
“那你死了我以后该去恨谁。”
“我不是有墓碑吗,你可以去那骂我。”
两行泪不受控制的啪啪掉下来。
“别哭……”
“这也太便宜你了。”
“这病挺疼的,真的。”他说,“其实我一点都不怕死,只是等待死忙的过程确实很煎熬。”
周柏寒坐在楼道里抽烟。
他给他们留足空间,同时又在数着时间度过。
“还有多久时间。”
“可能下一秒,可能明天,可能后天,也可能下个月,但一定到不了明年。”
他说话很困难,到最后已经累的闭上了眼睛。
陈季吸了吸鼻子,帮他掖好被子:“我知道了,你别说话了。”
‘陈季。”声音越来越虚弱,“不要心疼我,这都是我的惩罚……”
——
陈季熬了两个晚上给他花了一副油画。
也没来得及裱起来,先拿去医院给他看。
黄晚芝没说韩宋前一晚上刚被推进抢救室,今早才出来。
陈季中午到的医院,那时他还在沉睡。
她坐在床边,一会帮他掖掖被子,一会怕阳光刺眼把窗帘拉上。
韩宋大概一点多的时候醒了过来。
陈季把画拿给他看:“有始有终,当年你买我画让我重新振作起来,现在我送你画,你也最好给我多活两天。”
他那时已经呼吸苦难,躺在床上鼻子里插着管,还是艰难的开口,笑着回应她:“我尽量。”
昨晚她和韩宋聊了很多。
也是陈季第一次这么详细的了解他。
知道他在六岁的时候就被黄晚芝送出了国。
那时候黄晚芝和韩历惟刚离婚,韩宋被判给了黄晚芝。
韩宋是他俩一夜情来的,当年爱也是真爱,后来不爱也是真的相看两厌。
韩宋长的更像他父亲,所以黄晚芝每次看到这张脸就会没来由的生气发火。
正好也到了上学的年龄,黄晚芝借此机会把他送出了国。
她在美国买了套房,找了阿姨整日伺候韩宋的衣食住行。
她一年会飞过去两到三次,假模假样的展现一下所谓的母爱。
韩宋这一走就是十几年。
他和黄晚芝并不亲,但因为从小缺爱造成一种人类本能渴望被爱的奢望,他会主动靠近黄晚芝,讨她高兴。
“我是用你母亲的冤屈换到了她的爱。”他哭着说,“对不起……”
“谢谢你说了真话,但更不会原谅你了。”
“恨更好,恨会把我遗忘的慢一些……”
陈季把画递给他后就去上了趟卫生间,等她回来的时候,病房里围满了医生。
画掉在了地上,被医生踩在脚底。
韩宋安静的躺在床上,没有了呼吸。
病房里回荡着黄晚芝痛哭叫喊声。
陈季站在病窗前,眼泪哗哗的流。
太重了……
这惩罚太重了……